第75章 热血战歌
振国见舅舅要处理紧急军务，急忙拉起中秋的手离开了房间，一边走振国一边埋怨中秋：“就你不懂事，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唉，你有没有良心？家里都快成了一锅粥了，你还在我面前称英雄啊？”
“什么一锅粥？你是说我家里没人当家啊？”
“屁，你妈妈都要，，，，”中秋刚要说出口，马上就后悔起来。
“妈妈，妈妈怎么了？”振国虽然壮志未酬，但父母在他的心目中永远占据着无法代替的位置。
“她病得已经很深了。”中秋说出这个话的时候，有些胆怯。
“安邦没有帮妈妈治吗？外公没有过来吗？”
“可以用的办法已经都用了。”中秋始终不敢和振国对上一眼。
“那我们马上走，马上回去！”振国的声音已经颤抖。
“舅舅已经知道了，我们先去找舅舅说一下吧。或许，舅舅会有办法的。”
军营之外的山岗上，传来一个高亢的嗓音震撼着振国，那是一首杨度专为湖南人写的歌曲，读书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听过它，听着它，能够让人热血沸腾。虽然，现在妈妈的病可能已经非常严重，但，那歌声还是让他驻足聆听。
“…………………………。
世界相争国已危，国民长醉人空哭。
宋玉招魂空已矣，贾生作吊还相渎。
亡国游魂何处归，故都捐去将谁属？
爱国心长身已死，汨罗流水长呜咽。
当时猿鸟学哀吟，至今夜半啼空谷。
此后悠悠秋复春，湖南历史遂无人。
中间濂溪倡哲学，印度文明相接触。
心性徒开道学门，空谈未救金元辱。
惟有船山一片心，哀号匍匐向空林。
林中痛哭悲遗族，林外杀人闻血腥。
留兹万古伤心事，说与湖南子弟听。
于今世界翻前案，湘军将相遭诃讪。
谓彼当年起义师，不助同胞助胡满。
夺地攻城十余载，竟看结局何奇幻。
长毛死尽辫发留，满洲翎顶遍湘州。
捧兹百万同胞血，献与今时印度酋。
英狮俄鹫方争跃，满汉问题又挑拨。
外忧内患无已时，祸根推是湘人作。
我闻此事心惨焦，赧颜无语谢同胞。
还将一段同乡话，说与湘人一解嘲。
洪、杨当日聚群少，天父天兄假西号。
湖南排外性最强，曾侯以此相呼召。
尽募民间侠少年，誓翦妖民屏西教。
蚌鹬相持渔民利，湘粤纷争满人笑。
粤误耶酥湘误孔，此中曲直谁能校？
一自西船向东驶，民教相仇从此起。
此后纷纭数十春，割土赔金常坐此。
北地终招八国兵，金城坐被联军毁。
拳民思想一朝熄，又换奴颜事洋鬼。
国事伤心不可知，曾、洪曲直谁当理。
莫道当年起事时，竟无一二可为师。
罗山乡塾教兵法，数十门生皆壮儿。
朝来跨马冲坚阵，日暮谈经下讲帷。
今时教育贵武勇，罗公此意从何知？
江、彭游侠时惟耦，不解忠君惟救友。
意气常看匣里刀，肝肠共矢杯中酒。
江公为护死友骨，道路三千自奔走。
曾侯昔困南昌城，敌垒如云绕前后。
彭公千里往救亡，乞食孤行无伴偶。
芒鞋踏入十重围，大笑群儿复何有！
桂阳陈公慕嚣述，湘乡王公兵反侧。
大势难将只手回，英雄卒令吞声没。
更有湘潭王先生，少年击剑学纵横。
游说诸侯成割据，东南带甲为连横。
曾胡欲顾咸相谢，先生笑起披衣下。
北入燕京肃顺家，自请轮船探欧亚。
事变谋空返湘渚，专注《春秋》说民主。
廖、康诸氏更推波，学界张皇树旗鼓。
呜呼吾师志不平，强收豪杰作才人。
常言湘将皆伧父，使我闻之重抚膺。
吁嗟往事那堪说，但言当日田间杰。
父兄子弟争荷戈，义气相扶团体结。
谁肯孤生匹马还，誓将共死沙场穴。
一奏军歌出湖外，推锋直进无人敌。
水师喷起长江波，陆军踏过阴山雪。
东西南北十余省，何方不睹湘军帜？
一自前人血战归，后人不叹《无家别》。
城中一下招兵令，乡间共道从军乐。
万幕连屯数日齐，一村传唤千夫诺。
农夫释耒只操戈，独子辞亲去流血。
父死无尸儿更往，弟魂未返兄逾烈。
但闻嫁女向母啼，不见当兵与妻诀。
十年断信无人吊，一旦还家谁与话？
今日初归明日行，今年未计明年活。
军官归为灶下养，秀才出作谈兵客。
只今海内水陆军，无营无队无湘人。
独从中国四民外，结此军人社会群。
茫茫回部几千里，十人九是湘人子。
左公战胜祁连山，得此湖南殖民地。
欲返将来祖国魂，凭兹敢战英雄气。
人生壮略当一挥，昆仑策马瞻东西。
东看浩浩太平海，西望诸洲光陆离。
欲倾亚陆江河水，一洗西方碧眼儿。
于今世界无公理，口说爱人心利己。
天演开成大竞争，强权压倒诸洋水。
公法何如一门炮，工商尽是图中匕。
外交断在军人口，内政修成武装体。
民族精神何自生，人身血肉拼将死。
毕相、拿翁尽野蛮，腐儒误解文明字。
欧洲古国斯巴达，强者充兵弱者杀。
雅典文柔不足称，希腊诸邦谁与敌？
区区小国普鲁士，倏忽成为德意志。
儿童女子尽知兵，一战巴黎遂称帝。
内合诸省成联邦，外与群雄争领地。
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
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
诸君诸君慎如此，莫言事急空流涕。
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
尽掷头颅不足痛，丝毫权利人休取。
莫问家邦运短长，但观意气能终始。
埃及波兰岂足论，慈悲印度非吾比。
我家数世皆武夫，只知霸道不知儒。
家人仗剑东西去，或死或生无一居。
我年十八游京甸，上书请与倭奴战。
归来师事王先生，学剑学书相杂半。
十载优游湘水滨，射堂西畔事躬耕。
陇头日午停锄叹，大泽中宵带剑行。
窃从三五少年说，今日中国无主人。
每思天下战争事，当风一啸心纵横。
地球道里凭空缩，铁道轮船竞相逐。
五洲四入白人囊，复执长鞭趋亚陆。
探马惟摇教士钟，先锋只看商人服。
邮航电线工兵队，工厂矿山辎重续。
执此东方一病夫，任教数十军人辱。
人心已死国魂亡，士气先摧军势蹙。
救世谁为华盛翁，每忧同种一书空。
群雄此日争追鹿，大地何年起卧龙。
天风海潮昏白日，楚歌犹与笳声疾。
惟恃同胞赤血鲜，染将十丈龙旗色。
凭兹百战英雄气，先救湖南后中国。
破釜沉舟期一战，求生死地成孤掷。
诸君尽作国民兵，小子当为旗下卒。”
“振国，振国，你进来一下。”振国正在如痴如醉的听着，可是，舅舅从门洞里探出头来，在房里向振国急急的招了招手。
振国连忙抓起中秋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振国，我知道你妈妈身体让人很不放心，可偏偏这时候我要去重庆开会，所以，我只能在今天的会议上先宣布对你的任命，先圆你的军人梦吧！”
“有战事？”
“谁想有战事？可是中国何日无战事？我真希望快点让国人过上太平的日子。闲话少说了，你领衔后尽快回去一趟，回去以后你要顺着你妈妈的意思，让她早些好起来，十天之内你必须赶回部队。”
“舅舅要去十天？”
“这不是你要打听的，你去准备一下吧，下午你受完衔就走。”说完，致远又快速的写了几句话以及一张条子交给振国，“拿着，一封是给你爸爸妈妈的信，这个是给你开的一个去借领一匹马的条子。这里到家不过百里，骑马两个时辰就回到家了，办好家里的事来师部领取任务。”
“舅舅，我可以不回去吗？”
“为什么？”
“不打完日本鬼子，我不想回去！”
“军队有军队的规定和纪律，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逞个人英雄、乱打乱杀的时候了，也不是游兵散勇，这几天正好是一个上任前的空挡，加上你离家里又近，家里你妈妈又十分需要你回去看看，过了这几天，只怕你想回去也就没有办法了，或者，你这一辈子都再也无法孝敬你的妈妈了，谁叫我们是乱世军人呢？”说完师长脸上爬上一丝别人看不到的乡愁。
提起妈妈，振国再也不敢固执己见，他爱妈妈，也时时刻刻思念着妈妈，要不是这日本人在自己的国土上铁马金戈，横行肆掠，他，怎么舍得妈妈怎么舍得家呢？他记得小时候妈妈是多么的痛他爱他，妈妈在水果上留下的牙印，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小时候，弟弟因为常常被外公带在身边，没有跟他争夺零食的需要，所以，振国总把家里的零食作为是他个人的“私有财产”，有一段时间，他总认为妈妈偷吃了他的水果，因为，每每看到的是妈妈从外面拿回的是一个整整的水果，可是，给他吃的却仅仅是其中的一瓣，或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甚至更小，为此，他怀疑剩下的是被妈妈“偷”吃了？
那时候的水果金贵金贵的，不知道妈妈要多少天的节约积攒才能买到一个水果，或者，还有是最好的邻居家树上结的那种既咬不动，又生涩紧口的叫梨苦李。即便是这样，妈妈还是把它当宝，他把它当金！
剩下的水果妈妈没有偷吃过。这是振国验证了的，有一天，振国想出一个办法来，妈妈每在他哭啼的时候，总会变戏法似地拿出一瓣水果来，好像是调他的胃口，其实，如果那水果没有完全被他消灭，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太会鸣金收“哭”的，于是，为了证明妈妈没有偷吃，他便心生一计，将每一瓣的中间一部分咬得就剩一层薄薄的皮，然后，偷偷地按那瓣的原弧度，摆在屋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土洞里，等自己估计那水果差不多了的时候，再看那皮是不是能够组成一个整圆。几次下来，他终于发现，除了有一次有一瓣上面有个大人的牙齿印以外，根本不曾少掉。
那个牙齿印，他至今还记得，并且，也到现在懂事了，他才知道，其实妈妈当时也很想很想吃水果，哪怕只是在水果上留下了浅浅的两颗牙齿印。
他多想从现在开始，每天都给妈妈送上水果，哪怕是妈妈真的不想吃，那么，如果水果上能够再留下妈妈的牙齿印，也就是他的幸福！
然而，妈妈现在病了，并且，病入膏肓。顿时，那股不杀完鬼子不回家的英雄气概被对妈妈的思念赶得无影无踪。
他泪眼婆娑地看了看舅舅，似乎是告诉舅舅，自己既想忠于国家，也想孝于父母。
舅舅对他露出了一丝丝赞许的微笑，然后向他挥了挥手，没有一个字的语言。
振国转过身来，在中秋的背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深情地注视着中秋那红扑扑的脸蛋说：“我们走吧。”说完，自己的脸庞也红得像朝霞一样美丽了。
他，这一回家，中秋就真正的是属于他振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