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虔诚
尽管学校的事越来越令人糟心,但每天下班后在街角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言不渝就觉得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原来生活不是永远一潭死水,原来只要她能迈出最难的那一步,她也能看到希望。
国庆假期在言不渝的期盼中终于到来。
她已经提前和肖媛媛说了自己要去旅游的事,原以为她会说自己重色亲友抛下她出去玩,毕竟从前的节日都是她们两个一起过的,遇上和男朋友约会冲突,肖媛媛甚至会撇下男朋友过来和言不渝一起过节。结果自己终于谈恋爱了却要抛下她去和洛成杨旅游。
言不渝已经准备好被肖媛媛数落了,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肖媛媛却没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最后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他们俩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只等放假就立马能动身。两人选来选去,最后决定去言不渝早已向往许久的西藏。
高原气候多变寒冷,需要备上防风防晒防寒的衣物。于是在放假的前几天,言不渝下班后都会拉着洛成杨去逛商场。
言不渝家里有些衣服,所以需要置办的不多,她更多的是在给洛成杨挑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每一件言不渝都亲手挑选。
从前言不渝倒也还算喜欢逛街,但逛一会儿就会觉得烦,因为她需要的衣服确实不多,够穿就行。但这次却不一样。
她从未觉得给人挑衣服会让她这么开心,就像亲手制作一件盛大的礼物,满心的欢喜雀跃。
洛成杨的外形不论放到哪里都很有存在感,每每去店里,他站着的地方都是目光的焦点,但言不渝回头时,他的目光总会落在她身上,而旁人的目光也会随之落在她身上。
目光含义不一,但言不渝不再那么关心了。
在和洛成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言不渝发现她好像可以不那么在乎别人的眼神了。
坐上火车的那天,言不渝整个人都觉得很放松。
尽管行李沉重又繁杂,车厢里拥挤又吵闹,但当车窗外逐渐出现连绵的高山和一望无际的草地时,言不渝看向对面侧头望着窗外的洛成杨。
她在他眼里同样看到了倒映的雪山和草地,言不渝忍不住微笑起来。
洛成杨看过来,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依旧能感受到他看向言不渝时流露出的柔和:
“笑什么?”
言不渝浅笑着摇摇头,又看向窗外。
她神情松软,好像忽然年轻了几岁,变成了那个二十出头,对世界怀抱期望与好奇的女孩。
言不渝想:笑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是想微笑,本能的微笑。
……
火车一路将飘荡的人群送入拉萨,言不渝的脑袋也随着海拔的升高而变得迷糊起来,洛成杨看着也不太舒服,闭着眼睛眉头皱起靠在窗边休息。
听说越是身体素质好的,高反症状越明显。言不渝想到洛成杨那结实的腹肌,心里有点担心。
言不渝戳戳他,朝他勾勾手,洛成杨就坐了过来,言不渝直起身子坐高点,拍拍肩头示意他靠着自己躺下。
洛成杨看了看她细瘦的肩头,又看了眼言不渝苍白的嘴唇,忽地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言不渝揽进怀里。
他让言不渝靠在怀里,一手揽住她肩头,一手把言不渝的头按在胸口,修长的手掌心在言不渝脑后轻轻拍了拍:“睡吧。”
因为头痛而不见踪影的睡意在洛成杨点怀里忽然间就涌了上来,他的身上是言不渝最熟悉的薰衣草香,这是她家里的味道。
进藏的最后一段路程,言不渝是在洛成杨的怀里走完的。
很温暖,很静谧。
……
进藏的人大多会选择将拉萨放在最后一站,但言不渝却选择将它放在开始。
大昭寺油灯长明,二人礼貌避开门前跪等身长头的信徒们沿着千佛廊随着人流往前走。这里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人们言语不通,但神情和动作却万般相似。
虔诚的信徒们跪烂了身上的衣物,满是风尘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明亮地像映照进了日月。洛成杨握着言不渝的手,走在她身旁陪她一起转转经筒。
言不渝看了眼佛廊里熙攘的人群,回头问:“你不转吗?”
转经筒上的经文因为无数次的抚摸变得光亮而模糊。洛成杨微微摇头道:“我没有信仰。”
言不渝意外他会这么说,眉毛微挑轻轻一笑,手指抚上冰凉的金属,慢慢转动沉重的经筒,片刻后道:“我也没有。”
两人一起往前走去,交握的手垂在身侧。言不渝一边转转经筒,一边听着身后藏族阿妈的诵经声。
洛成杨问:“为什么?”
他以为言不渝会来这必然是和其他来这的人一样有所信仰有所希求。
言不渝转头看他:“你呢,又为什么没有?”
洛成杨平淡道:“我不信神佛,所以没有。”
言不渝闻言一笑,双眼在拉萨湛蓝的天空下格外的亮:“未必信神佛才能有信仰啊。”言不渝深吸了口弥漫着藏香的空气,眯眼笑道,“心有所求也可叩问神佛。”
“神爱世人,会告诉你答案。”
洛成杨侧头看她,目光若有所思。
除了虔诚的信徒们,大部分游人转转经筒体验居多。偌大的佛寺,308个转经筒,或许只有求道者会将其全部抚过。
言不渝说自己没有信仰,却将三百零八个经筒一一转过。洛成杨说他没有信仰,却牵着言不渝的手陪她一一走过。
转完经筒,他们进入大殿,在僧人的肃穆诵经声中,言不渝双膝跪下,合十双手,朝着面前的神佛磕了一头。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神佛,安静地叩完了头。
洛成杨立在一边,垂眸看向脚边的言不渝。
她会求什么?
……
昏沉的脑袋在真正踏上这片世界高原的冷冽土地时忽然清醒了过来。言不渝裹紧身上的冲锋衣,旷野的长风扬起她凌乱的发,言不渝望着遥远又近在咫尺的湛蓝与金黄,一时怔在原地。
灵魂里有什么要脱缰而出,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尘螨心窍里蔓延开来,言不渝望着远方,久久不语。
直到洛成杨下了车从另一边绕过来,握住言不渝的手时,她才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
温热的手掌握住言不渝被风吹冷的手,这抹温暖把言不渝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回头看向洛成杨,忽然道:“洛成杨。”
“嗯?”
“我很开心。”
洛成杨眼神微动,目光询问。
言不渝深吸口气,道:“我很开心……和我来这儿的是你。”
如果说人真有灵魂,那言不渝的灵魂一定会在这里栖息。
原本打算坐着火车、大巴往返景点之间,但在洛成杨的提议下,他们选择了租车自驾。
言不渝压根没想让洛成杨花什么钱,悄悄算了算成本,觉得还算能承受,于是两人就这么开上了高原的绵延公路。
言不渝不会开车,洛成杨理所应当地成了司机。他们逆着涌向拉萨的人潮离开这座日光城。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红白金黄的藏楼变成绵延的草地和雪山。十月的高原风已裹挟了寒气,从草地到远处的山,颜色也逐渐变得灰白。
手机消息不间断地响起,言不渝看了眼就烦躁地将它静音。有这个东西在,即便千里之外的高原上,她都无法脱离那个烦闷的工作。关掉时间逃避现实,言不渝皱着眉在晃荡的车子里逐渐睡了过去,直到洛成杨将她叫醒。
“看那边。”
洛成杨指了指窗外,言不渝睡眼朦胧地看过去,瞬间愣住。
辽阔的旷野在黄昏中变得幽深,在草原尽头,深灰色的雪山巍然屹立,如同沉默千年的守护神静默而威严,在幽暗的光影分界线上,落日照在终年积雪的山顶,洁白雪峰变作金顶立在冰蓝天际,也映在言不渝眼中。
他们下了车,走进这片原始自然的风里。
当狼嚎声从远处隐约传来时,言不渝忽然之间有种强烈的感觉,那感觉很陌生,令人战栗。
言不渝有些激动,她着迷地看着那风景,丝毫没有注意到洛成杨在看着她。
风从遥远的雪山上穿过广袤大地从言不渝身畔经过,扬起她的发和肩上松散的披肩。她的神情怔然入迷,洛成杨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她要随风而去。
他伸过手,握住了她。当她手掌的触感传来的时候,洛成杨没有注意到自己无声地松了口气。
“好美。”言不渝感叹。
洛成杨点头:“嗯。”他的视线从那日落金山上移开,落在言不渝身上。
言不渝看着那景色,忽然想到什么,两眼亮晶晶地问:“洛成杨,如果让你变成一种动物留在这里,你会选择变成什么?”
对于她这种无厘头的问题,洛成杨早已习惯,她经常会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鸟会游泳了会怎么样?鱼的鳞片是单数还是双数?飞鱼更喜欢大海还是蓝天?
起初洛成杨还会想她为什么问这些,但后来发现她只是思维跳跃而已,也就不再多问。
洛成杨听着远方隐约的狼嚎,道:“狼吧。你呢?”
言不渝回头看向他,又看向天空:“……我选鸟。”
洛成杨一怔。
他能看穿言不渝很多,她的喜悦、愤怒、恐惧和悲伤,但却看不懂那一瞬间她看向自己的目光。直到很久之后的某天,他才恍然大悟,但那时他已再找不回她。
洛成杨将她的披肩裹紧,将言不渝轻轻搂进怀中:“变鸟做什么?”
言不渝两眼弯弯,笑道:“当然是……趁你睡着啄你屁股,薅你绒毛吹着玩哈哈哈哈。”言不渝边说边笑个不停,好像真的变成了鸟薅秃洛成杨这只大尾巴狼。
洛成杨听见她这“幼稚”的话,不由得宠溺一笑,把人搂紧:“我会把你捉下来的。”
言不渝晃晃脑袋:“nonono,那时候我就飞走啦!”说完她就想挣脱洛成杨开溜,结果被洛成杨察觉反被用力按进怀里。
“飞哪去,你跑不掉的。”洛成杨笑了起来,故意往言不渝腰间软肉探去,她最怕这了,一碰就痒的受不了。
果然,言不渝惊叫一声,无法控制地笑了起来:“别……别!痒!哈哈哈哈……啊哈哈……”
空旷的原野上,夜幕悄悄降临,笑闹声传出去很远,连冷寂的夜风也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