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浮岛
开学后，学校里有老师退休离开，校长开会分配新的工作安排。
言不渝默默坐在角落一言未发，希望能变成一个透明人。但麻烦在众人的手上颠来颠去，最后不出意外地又被扔到了言不渝面前。
“小言，王老师的班你先带起来吧，暂时顶一下，等来了新老师再换。”
言不渝：……
尽管言不渝表示班里的事忙不过来带不了其他班，校长仍旧以年轻人多锻炼为由把担子扔给了言不渝。
多了一个班的后果就是言不渝几乎一整天都在上课，一个星期下来，她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而那个林杰辉在一个暑假过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看出言不渝精力不足顾不上管他，于是捣乱得更加过分。
原本上课时候还能在座位上坐着，下课后言不渝会来教室盯着他，但自从言不渝带上另一个班后一下课就得匆匆离开回去备课判作业，也顾不上再来教室盯着。现在的林杰辉就算在上课时间也敢想去哪就去哪，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他就能穿过大半教室窜到同学身边踢人一脚。
言不渝多次批评教育但他仍不改正，就连让他留在办公室反省，他也能趁言不渝不在偷溜走。
言不渝一直忍着火气，直到他这天下课因为玩乒乓球抢球台和低年级的小孩起了冲突动手打掉了对方牙齿，言不渝再也忍不下去。
她把家长叫来，想让家长把林杰辉领回去好好批评教育。谁知林杰辉父亲一进办公室就破口大骂。
“你们学校怎么回事？！我把孩子交给学校你连安全都保证不了？！谁是班主任，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一个满脸黢黑的中年寸头男人，穿着松垮旧迷彩外套和工装裤，身上散发着强烈烟味和不知名气味混杂的味道，他拉着儿子气势汹汹地推开办公室大门，丝毫不在意被他吓到的众人，一进门就对着坐在门边的赵老师大声质问。
他一手指着林杰辉脸上被另一个学生抓破的一道口子，黝黑的脸上和浑浊是眼里露出凶光。
见这阵仗，赵老师脸色微变，看了看林杰辉，认出这个学生是谁来。她站起身和气道：“这位家长你冷静一点，孩子班主任上课去了。而且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林勇胳膊一挥：“什么不是！难不成我儿子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言不渝批评林杰辉的时候，赵萍正好在，所以知道事情大概。她见林勇这样，就转而去问林杰辉。
“林杰辉，你告诉老师，上午你和四年级的魏小云发生了什么？”
赵萍和善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责怪的意思。她知道林杰辉很调皮，经常捣乱，但还没听说过他会撒谎。只要他再把当时的话重复一遍，事情就清楚了。
林杰辉看着赵萍，又看了眼拽着他的爸爸，面不改色道：“他抢我球台，抢不过就把我打了。”
赵萍脸色微变，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林勇就已经嚷嚷开了。
“听见没！我儿子都说了，你们还不承认？！”他见言不渝还没来，一拍桌子大吼道，“快叫班主任出来，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
……
因为林勇颠倒黑白、不肯罢休，这件事最后惊动了校长。
言不渝没想到，明明是林杰辉的问题，到头来的处理结果却还要魏小云跟他道歉，而她作为林杰辉班主任也得写一份检讨。言不渝不服，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赵老师悄悄拉住使了个眼色。
校长在和林勇谈话，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连引带拉地把人带出了办公室。
刚刚被林勇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她这会儿脑袋嗡嗡不知该做什么，赵老师已经熟练地把林杰辉打发回教室去。
“小言，你别在意，这个林勇就是个地痞，不能跟他讲道理的。”
见她还僵着脸不说话，赵老师把人拉着坐下，安慰道：“别气了，这种事习惯就好。遇上这种家长只能算咱们倒霉，你也不能把他怎么办，何况他还是个无赖。”
言不渝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两眼发红地看着赵老师不说话。赵萍见她这样，拍了拍她，叹了口气。
……
从那天起，言不渝就发现自己无法再心平气和地看待林杰辉。每每看见他没心没肺地在课上捣乱、睡觉，她就会想起那天在办公室被他爸爸辱骂的难堪感觉。
她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尽量平静地去教育林杰辉，但只要他一顶嘴或不服管教，言不渝的火气就会一下子窜出来，于是她和林杰辉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硬。
林杰辉越是捣乱，她就管得越严，而她管得越严，林杰辉就越是逆反的厉害。
每天下班的时候，言不渝都像逃一样立刻离开。
久而久之，洛成杨也察觉了言不渝的不对劲。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问她怎么了。
他目光关切，手里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摩挲着让她心安，但言不渝却犹豫了。
要不要说呢？如果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一定会有变化。
甜蜜和快乐未必是关系的粘合剂，但脆弱和痛苦必然会催化关系质变。
但不论是更加深切紧密或是急转直下的分手，言不渝都不想要这些改变。
洛成杨这样的人是天上飞着的鸟，而她只是海里的一座浮岛，他们偶然相会，却不可能永远相伴。
就像媛媛说的，享受当下每一刻，别管是对是错，长久还是瞬间。
言不渝张了张口，笑了笑：“……没事，课太多了，有点累。”
洛成杨没再追问，把言不渝搂了过来：“累就先去睡，一会儿我洗碗。”
言不渝点点头，从洛成杨的臂弯里伸出手来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洛成杨就喜欢上把言不渝抱在怀里，看电视的时候要抱，吃饭的时候要抱，睡觉的时候也要抱。
言不渝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大号的布偶娃娃，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一开始她是很抗拒的，浑身都别扭得僵硬。但渐渐地，她发现她不但习惯了这样，甚至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被人紧紧地抱着，有时候会感觉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言不渝有些走神。
很小的时候，妈妈也喜欢这样把自己抱在怀前，那是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但没过几年，妈妈和爸爸就开始争吵、打架，也就很少会再那样抱着她，偶尔抱着她，也只是在哭泣或沉默。
后来言不渝就开始抗拒别人的拥抱，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凝滞的夜晚、母亲的啜泣、父亲的叹息。
但有个人的拥抱，她却不会，就是会在她爸妈争吵时候把她从角落里抱出来的闻栖。
闻栖的怀抱是淡淡的花香和肥皂香，一闻到就令人心安。
想起闻栖，言不渝发怔。
自从那天分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了。微信也再没有响过。
“不想吃了？”
见她停下筷子，洛成杨问。
言不渝回过神来，摇摇头，继续吃。
“我做的不好吃吗？”洛成杨靠近，下巴靠在言不渝肩头，歪着脑袋看着言不渝侧脸轻笑道。
言不渝三下两下把碗里的饭全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道：“好吃，当然好吃！”
言不渝可不敢说不好吃，别看他现在好像笑着，要是她真说不好，他立马能冷下脸来。
她早就摸清了，他这个脾气可得好好哄着。她可没忘了他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她诚实地说了句不好吃，这大少爷可是整整三天没个笑模样。更何况经过她的“悉心教导”，凭良心说洛成杨现在做饭味道其实还行。
洛成杨看着言不渝腮帮子一动一动地像只松鼠一样，忍不住凑了过去。
脸颊边忽然传来一个柔软的触感。
言不渝一愣，放下碗筷猝不及防地站起身：“……洛大厨，该你洗碗了。”
说完她就溜进卫生间，扶着洗手台心口直跳。
言不渝摸了摸脸，感觉有点烫。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还没回过神来。她伸手碰了碰左脸的疤，洛成杨的唇触碰这里的感觉似乎还没散去。
打开水龙头扑了满脸冷水，言不渝慌张地发现自己的心跳无法恢复平稳。
……
吃完饭，言不渝窝在沙发上看剧，她最近喜欢上了刷剧，这样又能放空脑袋又不至于无聊，要是窝在洛成杨的怀里就更好了。
言不渝甩甩脑袋，把这心思甩出去。
这才两三个月啊，她怎么就干什么都离不开他了。
没出息！
言不渝拿过手机，看了看消息，小羊人那家伙最近又顾得上和她聊天了。他原本就知道自己那点感情经历，这次和洛成杨的事情她也没有刻意瞒着他。
她省去了洛成杨的真实身份，只说了两人认识的原因和关系。
不过令她有点奇怪的是，小羊人在得知她谈恋爱后第一反应并不是问她洛成杨是个什么样的人，反而是问她准备要谈多久。
虽然下意识觉得有点奇怪，但小羊人本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言不渝没多想，把她的想法如实相告。
“应该不会太久。”
小羊人听后，沉默片刻，问：“为什么？”
“你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