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1
震惊!一名高二学生在课堂上竟双手捂脖轰然倒下,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让我们把目光重新转回明德中学。
八月下,骄阳似火,高二三班,物理课。
丁老头站在讲堂上口若悬河,教室里又闷又热,头顶的风扇身残志残却依然坚守工作岗位,带不来什么凉意,倒叫人害怕它会随时嗝屁,使得处在风扇底下的人小心为自己捏把汗。
窗外的香樟树遮天蔽日郁郁葱葱,那会儿谁都听不进课,胡缪坐在左边倒数第二排靠窗处,桌面被枝桠打下一片片阴影,双手放在摊开的课本上,时不时随着老师的节奏点头。
不甚平静的教室在此刻掀起波澜,上午新来的那个男生突然掐着脖子憋得满脸通红,人群开始骚乱,老丁头赶忙摘下自己的老花镜找救护车往医院送,留下一群学生在教室里炸翻了锅。
班长出来稳住局面让同学们先上着自习,却还难掩笼罩在大家心头的那股恐慌。
胡谬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参与到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中去。
一个男生说“他不会是癫痫发作了吧?”
“不是吧,癫痫不是会抽搐吗?”另一名女生反驳。
“可是他掐着脖子啊,你看到没,那脸给憋的啊,通红。”又一名女生说。
“我看他像是被什么给卡住了,我上次吃鱼被卡住就是这样。”
胡谬忍不住插嘴了,“好大的胆子啊,竟敢上课吃鱼。”
说着伸手拍拍她前桌的背,“哎,苏醒你悄悄看一下,他这吃的什么鱼,这个更不错,上课吃鱼被卡住喉咙,我要写我新小说里。”
那个男生与苏醒是同桌。
苏醒耸耸鼻子看了看他的抽屉,“没啊,啥都没有,连书都没有,我也没闻着有味道。”
胡谬“啧”了一声,“他怎么抽屉里都没书啊,哪有学生上学不带书啊。”
同桌夏雨截住她的话,“他不是新来的吗,昨天来了趟教室就走了,今天第一天上课,估计新书还没发他手里吧。”
“你也该关心关心新同学了,别老是天天沉浸在你的小说世界。”
胡谬撇撇嘴表示不满,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那厢被送到医院的男生正半躺在椅子上痛苦的挤眼泪,医生调整好灯光检查完喉部后,拿出镊子对着男生的喉咙下手,取出来卡着他的那个——指甲。
这边明中已经下课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像长脚了似的已经跑了整个高一年级了。
三班一男生上课吃鱼被鱼刺卡住啦!
于是班主任马不停蹄从医院跑回来辟谣,该男生没有吃鱼,他吃的是手指甲,他是被手指甲给卡住的!
人群再次开始唏嘘。
胡谬看着自己手里的指甲剪,什么呀,那么大个男生上课啃手指啊,要剪指甲不能问她借指甲剪吗,自己有一整套呢。
“嘁”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指甲锉开始修理刚剪好的指甲。
夏雨见状,“哇塞,你还挺精致啊虎妞,你用完给我也用用。”
“那是,论剪指甲,我可是专业的。”一脸傲娇。
眼见数学老师来了,夏雨把那包工具推了回去。“我下课再用。”
胡谬顶风作案,“我就爱上课剪,下课我可忙着呢。”
此时金桧还不知道学校里是怎么传他的。
哦,金桧就是刚刚上课被卡住的男生,一米八四,无不良嗜好,自诩美貌天下无双,天秤座,满身都是优点。额,跑题了。
老丁头送他回学校,一老一少并肩走在成片的香樟树下,树上的蝉鸣个不停,这个夏天热得过分。
擦了把汗,犹豫着开了口,“金桧啊,不是老师说你,经过这件事就要长个记性了,上课吃手指甲被卡住进医院。你听听,这传出去好听吗?”
金桧顿时睁大双眼,深吸口气难以置信,结巴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吃手指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丁头嗔怪着看他一眼,“那可不是吗,医生都跟我说了,卡住你喉咙的是一小片手指甲,你真是要吓死老师了。还以为你癫痫发作呢,老师年纪大了,禁不住吓,明年就要退休了,你们这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巴拉巴拉。
只有金桧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从来不啃手指,他那十根手指骨节分明细长又嫩白,指甲总是被修剪的圆润有度,红白相衬,一双手好看极了。
但是他有苦说不出,怎么说,难道说自己上课打哈欠不知被哪个挨千刀的飞来的指甲卡住了喉咙?
他才不要,丢人又恶心,倒不如就这么认了,好歹是自己的指甲。
但仍旧委屈。那口气堵在心里憋的耳根都是红的。
尤其是回到教室之后听着耳边那些窃窃私语和时不时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把头埋在自己胳膊肘里,真想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
有个人戳了戳他的后背,他回头,看到一个长着圆圆脸的女生睁着圆圆的眼睛,小声对他说,“同学,你下次想剪指甲的时候可以跟我说,我有全套指甲剪,看,我刚新剪的指甲,我那套工具可好用的很。”胡谬说完偏头对着夏雨挤眉弄眼,一脸“我这不就来关心新同学了,快夸我”的表情。
夏雨偷偷给胡谬竖个大拇指。
金桧先是一愣神,看着女生的手伸在眼前的手,这女生看着肉肉的这双手生的还不错,葱白细嫩,虽然比起自己的还差点但也还是好看的。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你说,你刚剪的?”金桧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咬牙切齿。
眼前这女生还傻乎乎的承认,“是啊,就上课那会儿,早知道你在啃指甲,我就给你个指甲剪了。”
金桧强咽下心里那口气,默默的伸手掐着自己的人中,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怨气。“是吗,你叫什么呀同学?”
“我叫胡谬。”
胡谬,我看你是荒谬还差不多!还呲着个大牙傻乐,就是你害小爷失了面子啊啊啊!!
“你好啊,我叫金桧。”和善的眯眯眼。
胡谬才不知道此刻对面这个男生的心理活动。她只知道普天之下都是她胡谬的朋友,她要广交善缘广撒网,这些人都将是她新小说的素材。芜湖~美滋滋。
西川这座城市有着大片大片的香樟树,一直到放学那会儿出了教室,胡谬才稍稍有了凉爽的感觉。与夏雨一块去车棚取了车之后,两人一起骑着车在阴影下嬉笑。头顶香樟连着香樟,夕阳在叶子间寻找着缝隙落下,地上洒满斑驳的光点,胡谬笑,像小鹿斑比。
“生活原本沉闷,但跑起来就有了风。”胡谬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两人在巷子分离,夏雨家住在另一道街。这个胡同叫清水堂,胡谬从五岁起便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在这里。
胡谬骑着车在巷子里穿梭,刚过一个拐角就听见对面有汽车鸣笛,急忙停住给对方让位置,等这车过去之后才慢慢悠悠往家晃去。
金桧坐在车后排看着那个女生背影,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舔舔后槽牙道,“原来她家也住这啊,这下可巧了。”
司机小陈看了看后视镜,一番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小桧啊,你还是少看点霸道总裁的肥皂剧吧,学的一点都不像。”
金桂汗颜,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苍天呐,一刀劈死我吧!
握住手在嘴边轻咳两声,“什么啊,我才没看那种无脑剧呢!”该狡辩还是要狡辩一下的,信不信那就不归他管了。天知道自己还在家里对着镜子练过这个动作呢,是的,咱们的傲娇小少爷有个总裁梦。
车子缓缓驶进金家那栋小院子,上下两层,这是金家祖辈留下的祖宅,翻新过,但仍旧保留了原有的古朴气息。从前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一家人回来聚聚,后来金老爷子归西后,就不常回了。决定搬回清水堂是为了适应金爸的工作调动,金妈不想一家人分离,与金爸一合计干脆举家搬迁。这两口子关于搬家的事宜处处都想得很周到,金桧初中毕业就给办了转学手续,连家里的花花草草都给收拾好带回来清水堂,偏偏忘了通知金桧。
等金桧结束毕业旅行回到家,手里那把钥匙却打不开房门了。正当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准备打电话报警时,对面终于接了电话,这才知道自己家搬了,而自己被爹妈给忘了。
到家时金爸不在家,金妈已经做好饭告诉金桧自己先吃,她有事先出去一趟。
金桧从双手抱胸把头偏向一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就直说你要出去找你那些小姐妹逛街能怎样啊。”
金晓边拿包边穿鞋,“别瞎说,妈妈去看看哪家有合适的姑娘给你定个娃娃亲啊宝贝儿子。”
某位16岁少年嘴角抽搐:“……”
胡谬到家时院门虚掩家里空无一人,进屋放下包拿起手机给奶奶打电话,刚拨出去奶奶就推门回来了。
胡谬跑过去结果奶奶手里的菜,“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奶奶?”
“哎呀奶奶的好孙女,奶奶今天手气好的不得了,你看这些菜,都是奶奶的战利品。”说着抬手抚上胡谬的脸颊,然后喜滋滋的去厨房忙活。
某位15岁少女嘴角抽搐:“……”
是的,这位年过花甲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太太最近迷上了打麻将,跟巷口那群老太太一块。
胡谬翻看着房屋放的那些礼盒,洗洗手去给奶奶帮忙,“屋里怎么放了那么多礼盒啊,今天来客人了吗?”
老太太一拍大腿,“哎哟差点忘了,”转身从今天买的那堆菜里挑挑拣拣拿出一条鱼来递给胡谬,“来,你把这个给巷子里头从前金爷爷家送去,那些东西是你金叔叔下午送来的。”
金叔叔与胡谬的父亲曾经是好友兼战友,小时候时常来胡家看她,后来胡谬父亲离世,母亲改嫁,胡谬被奶奶带回清水堂抚养,也再没见过了。金家爷爷与胡谬的爷爷是老朋友,金老爷子总是自己一个人住在那样大的宅子里,小时候总觉得他可怜,于是那群孩子便隔三岔五的去找金爷爷玩,金爷爷会笑眯眯的拿出许多好吃的东西,后来人也都不在了。
到金家的时候敲门没人应,手里这条鱼个头不小,兴许是还没死透,偶尔还会诈尸,胡谬拿的手腕酸疼。索性直接推门进去,轻车熟路来到厨房找个盆子接了水把鱼放进去。
拍拍手正准备走呢,却听见屋里有什么声响,好像是电视的声音。胡谬心想自己这么悄咪的来,回去后没法跟老太太交代,于是抬脚推门进去。
屋里确实在放着电视,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电视里放着一个男人追着一个女人的画面,嘴上对她说,“女人,你逃不掉的。”随后缓缓低头。沙发上那个人手里拿着抱枕,说着跟电视里一样的台词,深情款款的看着那个小猪形状的抱枕,缓缓低下头去。
胡谬推门而入的声音让在场两人都是一僵,那句“金叔叔我奶奶让我给您送点东西”卡在喉咙死活咽不下去也说不出来。
金桧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意识就出走了,想到自己着丢人行径又强行拉了回来,如果有灵魂的话那他此刻真想带着自己的躯体起飞。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自己捡回一些面子,但是他一向嘴比脑子跑得快,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喉咙机械的动作,“我在,排练话剧。”顿了顿又加了句,“能看出来吧。”
胡谬站在那里把这辈子悲惨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勉强止住笑意,“能,当然能看出来,话剧嘛,我知道。”
“待会儿金叔叔回来你替我转达一下,我奶奶让我给你们送了条鱼,我给放厨房了,我先走了拜。”憋的声线发抖。
转身逃也似的出了金家。然后扶着墙壁笑的直不起身。
她没看错吧,金桧刚刚那是在扮演总裁吗,这游戏她小时候都不玩了。
金桧独自在屋里黯然神伤,屈起双腿缩在沙发上,一天不到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仿佛还能听到那女生在门口笑,谁都别管他了,收拾行李今晚就出发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