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劫数难逃（3）
东临派的齐肖远此时已经有些等的不耐烦了，忽然厉声说道：“还和他磨叽什么？是骡子是马，先拿下他的衍仙珠再说。”
天阙宫的弟子彦毅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管他是妖还是魔，取下衍仙珠就会立见分晓了，又何必与他在这里白白地浪费唇舌。”
赵友正一心想保赤羽平安，上前劝诫道：“大师兄，比起外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相信自己人才对，刚才大家还在为是谁杀死渡厄在争执，怎么现在忽然转变话题了？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我们不得不防啊。”
赤羽捂着脖子，眼神中惊愕且透着一丝绝望，她瘫坐在地上盯着封清玄和赵友正央求道：“二师兄说的没错，大师兄，你们要救救我啊，这衍仙珠摘不得。”
吵吵了半天，云柒夏也从中听出了些端倪，按奈不住上前低声提醒道：“师兄，师弟从小就只和你一条心，此时大家怂恿着我们找师弟的短处，就是为了离间我们，师兄要小心他们来者不善、其心不良啊！”
封清玄不忍继续看着赤羽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但事实真相总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行，他强迫着自己狠下心肠背过了身去，对大家的劝解充耳不闻，他稳住心中五味杂陈的情绪，缓声说道：“现出真身而已，又不是让你去送死。你若是能死掉就不会需要用这仙界的法宝来镇压了，若你没做过坏事，师兄定会护你周全。珠子还是你自己动手拿下来吧！”
赤羽太清楚拿下衍仙珠自己会怎么样了，她害怕的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眼里早已布满了血丝，咬紧牙关再一次的上前求情道：“我不拿，师兄向来最讨厌妖魔，有了这珠子的镇压我已算是再生为人了，管他以前是什么，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不想现出真身。永远只想做你心中那个与世无争的小师弟，求你了师兄，不要听他们的挑拨。”
云柒夏见形势紧急，依旧秉持着刚才的态度再一次上前劝解道：“师兄，小师弟的事我们可以关上门来自行解决，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一致对外，师兄，紫云宫这一次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衍仙珠来的，莫要让他们得逞啊！”
此话说的到也不错，这一回的劝解似乎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封清玄闻言，回过头来差一点就心软了。
此时，紫云宫的汪泽洋面带鄙夷地继续火上浇油道：“谁也没说不让你从新做人，但我们必须先要知道你究竟是谁，都做过什么恶事才行，若是屁股上的屎都没有擦干净，又何谈从新做人？”
封清玄听到此处即刻眉心一跳，整个人木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赤羽看出了大师兄脸上表情微妙的变化，知道自己今天是怎样都躲不过去了，她绝望的站起身来走到封清玄面前，无辜又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要自己现出原形的人，这个人就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最为倾慕之人，也是和大家一起不相信她的人，在这么多人的威势逼迫下，赤羽终于被逼得无力辩驳，退无可退，而战，她又确实没有这个实力，她认了，认命了，不管不顾的一把将封清玄拦腰抱住，今日反正难逃一劫，任性一回又何妨？
她悄悄在封清玄耳边说道：“看来他们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了，师兄不必为难，你但凡还对我有些许了解的话，就该知道我是永远都不会让师兄你为难的，今日给你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就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眼看着赤羽就要摘下衍仙珠了，师姐云柒夏面色仓皇的抢先一步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阻拦道：“赤羽，不要……”
赤羽望了一眼师姐，心中泛起了一丝愧疚，没想到这个平时被自己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师姐，这个从未被自己温柔相待过的人，今天却几次三番的挺身而出为自己说尽了好话，竟成了今天这里最最理解信任自己的人。
赤羽双唇阖动，默默的说道：“对不起师姐！我终是要让你们失望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应该对师姐你好一点的。”
云柒夏顿时鼻子一酸，泗泪横流，惶急的拦住她说道：“你是我的小师弟，我知道你迟早都会对我好的，对这件事我从没有怀疑过，听师姐的，你不要想不开啊。”
赤羽轻轻的点了点头后，一把推开了师姐的手，回过头毅然决然地从颈间摘下了镇压她许久的衍仙珠后，转手便把衍仙珠小心翼翼的挂在了封清玄的脖子上，她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故作轻松的笑道：“以后衍仙珠就交由师兄代为保管吧！戴着它就当是我陪在你身边了，千万不要将此物当做人情拱手送于他人哦！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了。”
封清玄戴上衍仙珠，身上霎时间像是被镀上了薄薄的一层华光，立时气华神流，更显英挺刚毅了。
摘下衍仙珠的一刹那，赤羽周身红光灼灼，双目变成了妖冶无比的赤红色。腰间盘着的一条绿蛇也跟着现出了真身，那蛇瞪大着双眼，口吐黑色的信子，瞬间便幻化成了一个和赤羽年龄相仿的绿衣少年，少年手持一柄宝剑，一脸不容侵犯的气势，‘嗖’的一下护在了赤羽身边。
赤羽此时全身上下就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撕裂般胀痛难忍，她身上吸邪法阵里的四大邪灵们像是瞬间被唤醒了一般，个个都变得躁郁不安了起来，纷纷都想要脱离这凡胎肉身与法阵的禁锢。赤羽感觉自己周身像是被拆骨剥皮般疼痛，但依旧心悬着灵牙的安危，忍着痛说道：“灵牙，你不是师兄的对手，快躲到我身后来。”
灵牙执拗的挡在赤羽前面：“主人，要不是得到你的庇护，我恐怕早就死掉了，今日必要与你并肩作战，只要我活着就决不允许他们动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看到的这诡异的景象惊呆了，有人忍不住问道：“这就现出真身了？天哪，这是什么东西？”
“他身上为什么还藏着一个妖精？”
紫云宫的的弟子彦毅忽然义愤填膺的上前问道：“封清玄，你还敢说你不是终日与妖魔为伍？那这两个又是什么东西？”
“赤羽也不像是妖魔呀？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有谁知道？”
“魔身上通常散发着的都是黑气，而妖一般会散发出绿光，他怎么是红色的？”在场之人无不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封清玄看着忍受着浑身剧痛且倒在地上颤抖不已的赤羽，心痛到不能呼吸，身后无数张嘴所说出来的话他也全都听到了，可惜他的双脚此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了，赤羽身上被镇压的邪灵在使劲的从身体里往外钻，看上去用不了多久他很快就要爆体而亡了。
终于有人看清楚了他的原形究竟是什么了，那人便是伏龙寺的长老化通，他不敢置信的说道：“那不是邪灵吗？十六年前我与它们打过照面了，当年邪灵在人间肆虐，害死好多人，最后突然间不知了去向，原来是被镇压在此了，大家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快将他除掉？如果邪灵再被放出来，这世间又将生灵涂炭了。”
虽然大家都听到了，可是谁也不敢妄自先上前去，而且赤羽周身红色灵光大现，与当年肆虐在民间的那些邪灵来比，感觉其功力术法更是高深莫测了许多，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此时都缩头缩脑的不敢上前，都怕一个不小心死在邪灵手中，那就不划算了。
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乏一些头脑清醒，能说会道的聪明人，这时有人提醒道：“封清玄，邪灵一直藏在你坤宇观里，你不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吗？还不动手杀了他？还想让邪灵再次祸乱苍生吗？”
一听到邪灵二字，封清玄的脸色越发变得晦暗不堪，这可是他苦苦寻找了好多年的仇敌啊，望着赤羽，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柄利剑刺中了似的，腿下一软差点摔倒，沈敬，云柒夏等人见状赶快上前一把将他搀扶住：“师兄，你保重啊！”
沈敬：“师父，小心。”
封清玄趔趄的站直身体，抽出千殇剑定定的望着赤羽，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夺眶而出，他看上去像是快要失控了：“所以，我父母兄弟四人，还有师尊，都是死于你之手了？”
封清玄的手抖得厉害，他到现在都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心像是彻底被人揉碎了，空了。
灵牙立马挡在前面肃然说道：“不许伤害我的主人，尤其是你，她向来对你忠心耿耿，从没想过伤害你。”
看到眼前的青蛇妖，封清玄忽然想起就在不久之前，崇宇峰的后山上有一只他怎么样都抓不住的蛇妖，为此他寝食难安日夜悬心，不分昼夜的站在赤羽窗外为他把守站岗，抚琴驱妖，以前的画面此时全部浮现在脑中、眼前，这些往事历历在目，全部都好像是对封清玄的戏弄、嘲讽、羞辱一般，使他的恨意从心底最深处再一次爆袭出来。
“这里哪有你一个妖精说话的份儿，找死。”封清玄恼羞成怒指着青蛇精对赤羽说道：“所以，你们早就认识了，还一直瞒着我，合伙来戏弄我对吗？我拿你当成是亲弟弟一般的对待，处处宠着你、让着你，而我的亲人们却全是因你而死的。你让我情何以堪，我今天还怎么才能说服自己放过你？”
封清玄咬牙切齿的握紧剑柄，‘倏’的一下闪身掠到灵牙身前狠狠的一剑便刺了上去，速度之快，力道之狠绝，以灵牙现在的功力哪里能躲避得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赤羽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毫不犹豫的挺身挡在了灵牙身前，利剑穿胸而入，血花四溅，转瞬间赤羽就倒在了灵牙的怀里被扶着坐到了地上。
血不停地流着，灵牙用手帮赤羽捂着伤口，心碎道：“主人，你怎么样了？今日他们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早死晚死都是死，你又何苦要为我挡这一剑。”
赤羽虚弱地说道：“他们本就是冲着我来的，灵牙，我能保你一时算一时，莫要多言。”
赤羽口吐鲜血从怀里拿出封清玄曾经送给他的那柄墨玉扇，扇子就在刚才千殇剑穿胸而入之时被利剑从中间斩断了，赤羽看着手中破碎的墨玉扇，他曾经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却被人毫不客气的一剑斩断，这一剑斩断的何止是墨玉扇？还有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情思。她顿时感到魂魄震颤，心智崩溃，觉得自己这样还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为了能给灵牙留下一线生机，她忍痛爬到封清玄的脚下，抓着他的衣摆哀求道：“师兄，你误会了，我和灵牙从没想过戏弄你。求你不要杀灵牙，它，从未做过坏事，我向你保证它以后也不会作恶，至于你家人和师尊的死，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相处了这么久，我们之间难道连这一点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赤羽挨了一剑，封清玄的心再一次痛到稀碎，抚养大一个孩子要下多少辛苦，付出多少心血才能让他茁壮成长，长成一个如今天这般亭亭玉立的少年？但杀父母、兄弟、师尊的大仇，岂能是心软就可以不报的？实在是恨意难消，他将身后沈敬的佩剑一把抽出，仍到赤羽手边：“今日灵牙可以不死，但我身上的血海深仇是你这邪灵亲手做下的，你竟一直被蒙在鼓里，让我怎么信你？什么也别说了，赤羽，拿起剑来，你已现出真身，再也没有什东西镇压着你了，你今天若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就要打赢我才行。”
赤羽瞟了一眼那把被磨得明晃晃的利刃，踉跄着站起身来又看了一眼天空中刺眼的阳光，她临风而立，任由着飒飒罡风吹乱她的头发，任由着胸前鲜血潺潺的往外冒着，她苦笑道：“拿剑干什么，用它指着你吗？从小就数你最疼我了，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干。如果今日难逃一死，比起这些人，我更愿意死在师兄的剑下，墨玉扇已碎，你我情谊已断。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是你的小师弟了。封昀，你若再不为你父母兄弟和师尊报仇，我可就带着灵牙走了。”
赤羽一边手捂着伤口由灵牙扶着，一边慢慢的背过身去，一步一步真像是要从这里走掉一般。
人群哗然：“封清玄，你在干什么？真要放了这邪灵出去作恶吗？”
“还不动手，等着他再次回来报复我们吗？”
“邪灵比妖魔都毒，不能放过他啊！封清玄，你没糊涂吧？”
群情激动，众人的热议声有如水珠滴入油锅，瞬间就炸开来，在众人的怂恿挑拨之下，封清玄忽然怒从中来，他双目涨红，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再不能心软了：“这可是你说的，血海深仇，师兄今天断不能放过你，希望你下一世能做个好人。”
话音刚落，封清玄的身体轻轻一掠一个翻身就来到赤羽身前，嚓的一声脆响，千殇剑直直刺入赤羽的心脏，而后被利索的拔了出来，她的胸前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衣襟。赤羽眼中红光灼灼，面如死灰的低下头呆呆的看着封清玄手中正在滴血的千殇剑，一大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眼中含着泪不可置信的说道：“封昀，我可是你亲手带大的，你何曾见我妄杀过一个好人？你何曾见我做过一回恶，你就这么恨我吗？谁说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了？”此时，她已然看破生死，闭上眼睛轻轻地说道：“其实这样也好，这下把欠你的就都还清了吧！”
说完这些话她已经将全部的力气消耗殆尽，身体一沉倒在了血泊之中，白皙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安详的好似睡了过去。
灵牙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赤羽，冷血动物是没有眼泪的，但它依旧伤心欲绝的跪在地上摇晃着赤羽的身体，声音凄冷哀怨：“主人，主人，你快醒醒，主人，你快醒醒。”它愤然的看着周围的人：“是你们逼死我主人的，你们都有份儿，你们才是坏人。”
这时赤羽身上的红光忽然聚作一团，一个诡异的声音狞笑着说道：“哈哈哈哈，磨唧了那么半天，你们终于肯把她杀死了，愚蠢的人类，啊~”
随着一声惨叫，那团红光被转灵金丹控制的吸邪法阵，连带着所有邪灵从赤羽的肉身上猛然间抽离出来，倏的一下划出天际，连带着灵牙一并消失的无隐无踪了。那速度快的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现场只留下一具肉身空壳，这时不知是从哪里飞来了数不清的乌鸦，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而来，赤羽的尸体周围哀鸣声四起，大家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乌鸦纷纷扑朔着翅膀落到了她的尸体旁边，齐用力将赤羽的尸体衔起来，像一团滚滚黑云拂过似的又飞走了。要不是地上还留着赤羽刚刚流过的血迹和那把已经被刺成两节的墨玉扇，这个人就好像是从没来过似的，来得突然，去的也干净。
随着赤羽的离去，封清玄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邪灵的事已经解决了，他脸色一沉，晃动着手中的利剑对着各大派的来人，正言厉色的说道：“今日邪灵已被我消灭，我师尊也已仙逝了，若还有人敢拿不出证据在此搬弄是非，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东凌派的齐老前辈，你妹妹一家的死，是有人别有用心来污蔑我们的，望你查清楚真相再来找麻烦，不要被人有心之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尔等全都回去吧，我派中事务繁多，恕不相送了。”
封清玄说完话后，甩袖朝着大殿里走去，身后的人都没有看到，他原本刚强坚毅的脸上此时已是泪水模糊到几乎连路都看不清了，他再也没办法去管外面的那些人了，手中攥着刚才被扔在了地上的那把墨玉扇，心痛的将扇子收入怀中。
忽然，他从怀里摸到了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前几天，赤羽醉酒后，从她的衣襟里不慎掉出来的白色手帕，至今都忙得没有机会还给她，封清玄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赤羽的生辰八字，那是赤羽的父亲在赤羽两岁时决定吧他送人的时候写的。由此看来，他分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是怎么和邪灵勾结到一块儿的？一想到此，他忽然控制不住自己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院子里坤宇观的所有弟子全都抽出剑来，一致对外：“我家大师兄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还不快走？”
所有观中的弟子们皆是一副誓死保卫坤宇观的架势，几大门派看见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了，都悻悻然的陆续离开了。
此时，紫云宫被派出去的弟子青霞也悄悄地回来了，她一脸严肃的对着汪泽洋轻轻地摇了摇头，上前禀告道：“师尊，还是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