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失控
“请问您是？”屈文清了清嗓子以吸引二人的注意。令他惊奇的，林烈之非但没有反击的打算，反而像是放弃了抵抗一般，连武器都收了起来。
女人眯起眼睛，这时候屈文才注意到她的右臂经历过改造，一把匕首在她的虎口处闪着寒光：“明炤。这么说，你是他的新搭档？”
“是这样，明炤小姐，”一滴冷汗从屈文额上缓缓滑落，他不是没听过这个名字，“我们正在执行任务。塔的主人等着我们将塔恢复原状。”
话音刚落，一头花豹从林烈之的影子里迈出，贴着林烈之的小腿凝视明炤。
“把你的冒牌货收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屈文发现明炤的声音打着颤，一丝悲痛以极微弱的姿态在空气中流窜，让他不敢直视那个女人。
“回去吧，小猫，”林烈之微笑着用小腿蹭了蹭花豹的身侧，花豹依言隐遁在影子中，“炤姐，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您的队伍都来了？”
明炤垂眸，她冷笑一声，匕首缓缓缩回了机械臂里：“是啊，来抓一只潜逃了七年的老鼠。”
林烈之咽了口唾沫。他深吸一口气，双眼死死盯住明炤：“她还活着？我在下面看见了她的侦测器。”
明炤没回话，转身便走。
“炤姐！”林烈之扭头看了一眼屈文，随即抬腿追在明炤身后。
屈文无奈，只得跟上。
明炤走得极快，显然她没有体谅林烈之队友的意思，没多久林烈之就只能听见屈文的脚步声，而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他跨出下一层的门，刺鼻的硝烟气味充斥了他的鼻腔，几乎让他窒息。
废墟之上等着五个人，四男一女，见到林烈之具是一愣。
一个脖子上挂着耳机的男人坐在生了锈的铁箱子上晃着腿，奇道：“我说队长，现实里的男人就算再差劲，你也不用在梦里找吧？这还是一个老头的梦塔，你的癖好蛮怪哈。”
明炤手指一屈一弹，一个石子准确无误地砸在男人眉心，他吱哇乱叫着从箱子上一路滚了下来。
“消息发出去了？”她问。
“发出去了发出去了。”男人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耳机，心疼地捏在手里吹吹。
明炤转向那个清瘦的女人，道：“辛苦了。”
女人摇摇头，盘起的发跟着摇晃。
这时候林烈之才注意到她身下压着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一身破烂脏污，和女人的干净优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衣服偏灰，又染了尘泥，和底下的废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炤姐，”林烈之轻声道，“能告诉我吗？”
明炤拧眉，正欲开口，话头就被她那群队员打断了。
“你是真人？警卫司的？”一个把匕首玩出花来的小个子男人上下打量着林烈之，用脚尖踢了一下那个挂耳机的男人，“魏天赐，你看过资料没？”
“看了，没错，林烈之嘛，”魏天赐调整一下从耳后延伸出来的那些连着耳机的线，毫不嫌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报意思啊，武装司还要再过三四分钟才能抓到人，先别关梦塔。为了弥补你这几分钟，直接告诉你吧，你要找的老人家就在楼上那层。”
“林烈之？等下，是那个林烈之吗？”小个子男人一骨碌爬起来，用打量现世大熊猫的目光看着林烈之，“本人？真的假的？”
明炤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冷笑道：“要不要帮你要个签名啊？”
众人立刻噤声，战战兢兢地看着明炤在林烈之面前站定。
她理了理自己的皮衣，淡淡道：“回家睡一觉，把在这座塔里见到的事忘了。这不是现在的你能接触的问题。”
林烈之笑了笑，没有因为她话里话外的泼冷水产生丝毫恼怒的情绪，只是道：“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进入讨伐司，就可以得到相关情报了？”
“你以为讨伐司是你自己家，想退就退想进就进？”明炤冷声道。
“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林烈之颌首，便听魏天赐欢呼一声，叫道：“结束了！下班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明炤，后者叹了口气，从皮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丢在地上用鞋跟碾碎：“就下班最积极。”
一道锈迹斑斑的门在众人面前现出身形，几人忙不迭地冲出门外，像是迫不及待要远离这座战场似的。
穿长风衣的女人和另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把那男人押到了门边。女人冲明炤投去担忧的一眼，这才迈过门去消失不见。
林烈之和明炤两人相对而立，战场上一时间只剩下风穿过钢铁缝隙的呜呜声。
“我们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谈过了。”林烈之苦笑一下，但接下去的话被明炤打断了。
“除了道歉，你没别的要对我说的，听腻了，”明炤不耐地转身向那扇门走去，机械臂在身侧摇晃着，却没发出任何响声，“你最好记住，如果你敢挥霍这条我弟弟拼死救下来的命，我不介意亲手将它回收。”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林烈之？”屈文的身影出现在身后的楼道口，他大喘着气，却难掩震惊，“他们走了？你们刚刚……”
“没什么，放心吧，”林烈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指了指那扇门，“窗在这里，你可以直接回去。”
“直接回去？梦塔主人找到了？”
“如果他们给我的情报没有出错的话。”林烈之向屈文要来之前拿到的盒子，来到一棵枯树面前，微屈指节在树干上叩击三下，一个门的轮廓浮现出来。
他推开门，抬腿跨入，却发现屈文也跟了上来。
收到林烈之惊讶的目光，屈文耸了耸肩，道：“虽然我巴不得立刻下班，但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会抛弃队友一个人在梦塔里。”
林烈之眨了眨眼，笑道：“谢谢你。”
不知为何，短短十几分钟不见，屈文却觉得林烈之似乎有什么改变了。人还是那个人，他的外貌、个性都是原来那副模样，可某种流动在他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微弱的变化，像一具毫无期望的死尸发了芽。
他不知道林烈之和明炤究竟有何交流，但那对前者无疑极其重要。
台阶之外是一幢公寓楼的内部，放到哪座城市的哪条街道都能找到同样的版型，再常见不过。
屈文回头，意识到他们正从一台电梯里走出来。
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坐着一位老人，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他身后的那道门紧闭着，生了锈的锁光泽黯淡，像极了老人浑浊的眼睛。
林烈之上前在老人面前蹲下，柔声问：“老人家，你怎么不回家啊？”
老人抬头看了林烈之一眼，声音像一块一碰就碎的树皮：“回家……回家没意思。人都没了，回什么家啊。”
屈文倚在墙边看林烈之和老人谈话，出于职业素养四处张望着，不想真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小的红点。他俯身仔细查看，唤出光板敲打一阵，一张照片出现在他眼前。
他瞳孔一缩，失声大呼：“林烈之，等等！”
林烈之立刻从老人的喃喃自语中回头，问：“怎么了？”
“有一颗炸弹！初步推断是爆破者丁显，梦塔会在关闭的那刻被破坏！”
梦塔被破坏，则梦塔主人会陷入近似于植物人的状态，活着，却基本等同于死了。
“能拆吗？”林烈之问。
屈文掏出一把类似于扳手的东西，蹲下身去：“可以，给我五分钟。”
“恐怕不行，”林烈之扶了一把颤颤巍巍的老人，道，“再多三分钟，梦塔就会进入失控状态。”
“之前不是预计三个小时吗？这才两个半小时！”
“我知道……可能是入侵者扰乱了梦塔，加速了混乱进程。”
屈文没再回话，埋头在墙壁的红点四周敲敲打打。
林烈之低头与茫然的老人对视，笑道：“抱歉，老人家，您继续。”
“我是经历过大战的，”老人在屈文凿墙的巨响中缓缓道来，“两次。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不过呢，哎，死的人想活，活的人想死。”
四周的墙壁开始扭曲，灰白碎屑纷纷坠落，露出灰黑色的、拧巴在一起的砖墙。脚下的地板弯曲出波浪似的弧度，林烈之站立不稳地撑着墙壁，意识到他已经很难再对这座即将崩溃的塔进行改动。
他掏出那把小院里找来的钥匙，插入钥匙孔，迅速拧开了门。
“这是您的东西吧？”林烈之将盒子放入老人怀中，锁扣应声而开。
老人惊讶地捧着那个盒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盒内躺着的陀螺和弹珠，如获珍宝。
屈文将扳手锤入墙壁，狠劲一拧，林烈之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咔嚓”声。他没有等屈文发出信号，胳膊穿过老人身侧，使劲推开了那扇几乎嵌进门框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