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材
序言:灰色的阳光挣扎地钻进满是斑驳黑色油漆粉刷过的玻璃窗,无休止的轰击在袁罪的脸上,那一条条丁达尔射线中飞舞的灰尘好像是要将他埋葬,争先恐后地附着在他军绿色连帽风衣上,但是灰尘们不知道,它们飞蛾般的前赴后继对于一个人类来说,是多么的无力且可笑,就像末夜病毒刚刚爆发时的人类一样,任何抵抗都是无济于事。他们悄悄地扎根在人类dna那美丽的双螺旋链上,繁殖、分裂成一只只嗜血的蝴蝶,静静等待着。等一个契机,破茧成蝶,当蝶群轰然乍飞的时候,它们的双翅遮蔽了太阳,翅膀抖动散落下来的粉尘,带来了撒旦的信笺,末夜降临。
第一章:棺材
清晨,薄雾,树林里,干枯的树冠在空气中摇曳着,高大的杨树上,一只只眼睛偷窥着这片树林里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那么看着,不发出声音,不做任何动作,围抱着他们中间的一座木屋,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死是活。
袁罪从梦魇中惊醒,他又看到了爱人和孩子在他面前被撕碎的场景,这已经是他第8次做同样的梦了,每一次这些梦境都会把他折磨的疲惫不堪,精神几近崩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梦魇中熬过多少次,袁罪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自己在某一次梦魇中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也许,就是下次。
汗珠浸湿了他从白色变成深色的头巾,他也不清楚这条头巾上到底混杂了多少种颜色,污泥、汗渍、灰尘、油污、溃烂的身体浆液,和从那些从地狱爬出来的使者身体里迸发出来的,如果还可以称之为血液的东西。
袁罪睁开眼睛,黎明刺眼的阳光让这个在昏暗的木屋里蜷缩了三天的男人有些不适应,他半眯着眼,用胳膊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房屋里充斥着木头的霉味、油漆味,当然还有靠在墙根,三天前被袁罪解决掉的肉体腐烂的气味。
三天前被这些东西围追堵截的袁罪像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找到了这一处孤零零的木屋,他拖着因为石块滑动,不小心崴伤了的右脚,挣扎的向着这像是一口黑漆大棺材的木屋挪动,身后的那些东西踩着蹒跚的步伐,脚下的树枝啪啪作响,枯叶细细簌簌,并且声音愈来愈近。
喘息声,粗重且带着慌张。袁罪不怕离开这个世界去见他的老婆还有孩子,但袁罪清晰记得她们在死前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她们不希望袁罪就这么被生吞活剥,绝望的感受身上的血肉被撕扯下来的疼痛,并且在死后还不能安息,成为身后那些只会站起来漫无目的游荡,脑子里只有撕咬、吞噬本能的怪物,成为他们的同伴。确切的说,是被征服,被同化。
袁罪沿着木屋四周寻找,努力的寻找着这口黑漆大棺材的入口,在即将被只有几步之遥的那些东西抓住前候,袁罪终于找到了一扇虚掩着的门,他拉开一半房门,伴随着吱嘎声侧身钻了进去,袁罪不敢把门全部拉开,因为他担心,强弩之末的自己不能敌过这三个东西,这些东西一定会扒开门咬住并把他撕碎。
钻进木屋的袁罪,忙用后背死死抵住木门,在他慌张侧头扫视周围的时候,不适应突然黑暗的眼睛余光扫到了有一个黑影朝他笼了过来。袁罪不敢也不能闪身躲开,他的脚踝已经不允许他做这种快速的动作,并且一旦他这时闪身躲开,屋外的那三个东西定会撞破屋门,把他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放手一搏,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
那个东西扑到了他的身上,袁罪扭过头,死死地盯住那个东西深陷燕窝中空洞无神的灰色眼珠,双手拽住了那个东西的衣襟。颌骨的咔吧声,牙齿碰撞的咚咚声足以证明这个东西有多想要了袁罪的命。一股股腥臭的味道不停的钻进袁罪的鼻腔,那个怪物已经没有嘴唇的嘴已经距离他的鼻尖不过五六厘米的距离。“不行,绝对不能被咬到,哪怕只是蹭破一点皮,也会使我万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袁罪想着这些的同时,他迫不得已松开了自己的一只手,无奈黑影靠的更近了。
他的手胡乱摸索着,在钉在墙上的钉子下方,摸到了一个熟悉的形状,冰冷的温度,坚硬的质地,粗糙的表面,袁罪挣扎的侧过头,努力让自己的耳朵尽可能远离那个恶心发臭的怪物。
借助微弱的光,袁罪并没有完全适应屋内黑暗的眼睛看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羊角锤,他狰狞的握住冰冷的锤头,回头瞪着那团黑影,“回你的地狱!”将羊角深深嵌入了黑影的头颅。黑影被惯性推到了墙边,黑影消散了,从黑影之中,滑落了一具尸体,是的,就是那些该死的东西,而此时,袁罪的麻烦,还并没有解决。
袁罪大口喘息着,从怪物颅内涌出的黑色液体挂满了羊角锤,顺着锤头掉到了他的虎口,和温暖的木柄上。这把羊角锤是他从被冲破的避难所逃出来后,唯一让他感到踏实的东西。
未等袁罪喘口气,背后的门猛然被撞动,不知是屋内的动静刺激了他们,抑或是同伴的暴毙使他们也有了愤怒的情绪,这几头怪物不停拍打和撞击着木门。门框上掉落的碎屑和灰尘迷了袁罪的眼睛,一阵刺痛,这也让袁罪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脱身,自己依旧处于死亡泥潭的中心。
袁罪越是挣扎的想要把自己的脚从泥潭里拔出来,就越是让自己陷得越深,脑中的眩晕,眼前的模糊,口中干燥到快要龟裂的舌头,无一不在压榨和透支着他的精神。
“冷静,要冷静,袁罪,你冷静!”意识弥留中,袁罪看到了自己的爱人站在自己的对面。双臂交叉在身前,庇佑着自己的孩子,袁罪好像又见到了点着烛火的灯,头颅好像浸入了水底,一墙之隔外低沉的咕噜和从肺泡中发出的破风箱似的啸叫声都变得沉闷了起来。
袁罪眼前温柔的爱人就这么看着自己,慢慢的露出他再熟悉不过的微笑,慢慢的,爱人的微笑与孩子的脸在袁罪的脑中变得遥远,“活下去。”爱人在左耳与自己说。“爸爸,不怪你。”孩子在右耳和自己说。
袁罪的脑中愈发的看不清自己的爱人与孩子,心里揪心的疼,他混沌的意识支配自己的嘴唇,口中呢喃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齿轮驱动着蜗牛背上的时钟慵懒的绕着表盘做着圆周运动,在袁罪脑中的模糊达到一个临界点时,他睁开了眼睛,他的泪腺分泌物冲刷掉了迷了他双眼的灰尘,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皮,疼痛减轻了不少,眼睛也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快速的打量自己的周围,想找到此刻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一切东西。蓦的,一个挂着锁的闩式门锁出现在袁罪的视野中。
袁罪找到救自己的方法的同时内心又充满了歉疚和自责,是自己的爱人和孩子救了自己,他要活下去。
袁罪不忘用后背顶住木门,一边用手摸索着腰后的门锁,在尝试几次后,锁上的铁条终于推到了锁扣中,推到尽头后把锁拿在了手里,艰难的对准了铁条上的洞,随着咔哒一声闷响,锁子锁住了门闩。
做完这些,袁罪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抄过原本挂着羊角锤的墙边上的一把铁锹,将锹刃卡在了地上,另一头抵住木门,随后随着身体的一阵脱力,仰面躺倒在了铁锹旁。
合上眼皮前,脑子里划过一个念想,“呵,我终于可以睡过去了,如果醒不过来,我的爱人,孩子,爸爸来了。”随即,袁罪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