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命数
生命终于迎来最后时刻,鸢凉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缘洛,还真是自己人生的转折啊。
这个意料之外的人,让自己由天生的杀戮者顿悟,又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是自己在这世间万个千个对不起的人中,最特殊的一个。这还真是,命运使然吧。
——明明每次都做好觉悟,放过自己,也放过你。又为何每一次又会选择利于自己,而迫害你更加崩溃,坠入更深处的深渊之中的选项呢。
可那是他的本能。
他本能如此,一次次想要就此终止,却一次次选择让自己活下去。他的肉体与灵魂割裂,行动与思想分离。
又或许,自己原本就是个聪明的恶徒,连自己也欺骗了下去。
鸢凉飞升时天降异象。这混沌的世界,各种魑魅魍魉横行,他亦在其中闯出了名头。
明明好不容易从人类飞升成仙,可这般时刻,他却半点不似那些飘飘然无欲求的仙族,终于达成所愿的瞬间,他心中被强烈的欲望充盈。
——杀戮的欲望,压抑的欲望,自己一次次刻意忽视的欲望,为飞升成仙不得已放弃的欲望。
他好像刚刚诞生,被这样的想法瞬间霸占了头脑。是的,他的前方已经不再有任何阻拦,千辛万苦终于达到的彼岸,他该尝点甜头了。
那仙风道骨的白衣仙人是来迎接他的,庆贺他飞升为仙,庆贺仙界又诞生一员。他附近的那些男男女女的仙人也是。个个脸上带笑,一点点向他靠近。
——啊,好可怜。他们是如此没有警惕之心,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即将死去的悲剧。
鸢凉笑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这些人,想要将一切景象牢牢烙印在脑海里般仔细的看着。
他那一身源自人间的黑衣,与这天上格格不入。那仙人心中嫌弃,不悦的蹙眉,高傲的向他递去一件白衣。他亦伸手,满脸笑意,一刀贯穿了他的胸腔。
白衣上绽开血花是如此漂亮。特别是那仙人满脸惊愕,痛苦的大叫,周围人迟疑的,恐惧的,尖叫的乱作一团——鸢凉如此开心,这太美好了。
十二柄短刀飞舞,一道道溅起的血水飞跃,漂亮的弧线此起彼伏。鸢凉面上带笑,心中愉悦,很快将这圣洁无垢的殿堂,变作脏污可怖的炼狱。
很快,就只剩他一个人站在这尸堆的中心了。
鸢凉垂眸,看着一具具尸体,心中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愧疚与恐惧,甚至觉得有些温馨,如同家园般让他产生了归属感。好半天,他才觉得无趣,收好已经擦净的刀刃,一步步前行。
呆那些仙人们察觉异样赶来时,这里只剩下冰冷的尸骸。还有一串带血的脚印,向更远处延伸。
而具具尸体之上,都留着数个极深的血窟窿,像是被毒蜂的蜂针捅入般干脆利落。死路蜂因而得名,恶名传遍整个仙界。不,很快,便是整个六界了。
妖魔们称鸢凉为混沌的杀星,明明是同行,却对他避如蛇蝎;神仙们又一次次满含怯意过来试图劝阻他悔改,神族仙族不该做这种事,放下屠刀还有挽救的机会。
鸢凉嗤笑着摇头,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嘲弄之色,“死去之人的尸体还在那躺着呢,我的迷途知返有何意义?”
“我还要杀,这还不够。我要继续,要杀掉更多人,我还要毁掉更多无趣的生命!”鸢凉是如此狂妄的,一脚重重踩在头颅之上,高高仰起下巴,像一只耀武扬威的雄狮。
而给他这被血色笼罩的岁月划上终止符的,便是当时魔界的最强者,不死鸟部落的首领——缘洛。
鸢凉被头一次被打倒,狼狈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可他目光中还含着恨意,真如一只毒蜂般,欲要将毒液刺入那高高在上的不死鸟体内。
那双淬毒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不死鸟,他神色阴鸷,阴仄仄的开口,“……我会再来的。”他漆黑的眼珠映出那抹被红焰包饶的身影,火焰跳动,他眼中的色彩亦随之变动。
不死鸟没有低头,只是转动眼珠,一金一红的眼睛像是施舍般,缓缓转向地面的手下败将,“随时恭候。”而后转身,一步一步缓缓离开。
人们称不死鸟为英雄,她的名号愈来愈大;而与之一同被提及的死路蜂,则是被一次次提起那战败的悲惨模样,大呼过瘾的痛骂,却依旧心中畏惧。
在人们不曾知晓的岁月里,鸢凉就像黑暗里蛰伏的毒蛇,一边紧紧盯着不死鸟的一举一动,又拿出惊人的努力与毅力,挑战各路强者,暴风成长。
那不死鸟像是畏惧于他的锋芒,某一天,如此猝不及防的,带着整个部落消失了,躲藏在了不知何方。
鸢凉自己都觉得心惊,这恨意维持的时间是如此之长。甚至,因为她的逃离,自己的恨意疯涨,几乎快要占据理智。
“我不会放过你的。休想逃走。”鸢凉沉着脸,心中一遍遍重复着那样的话语。他一点点靠近着那尚未察觉危险的贺仉。
如此突然的决定又怎么能做到十全十美?他留心过的,不死鸟的手下里有个叫贺仉的,从人间收了个只涨了一只眼的怪物崽子。
那小怪物是半个人,在魔界的过得可没那么习惯。魔界不能提供他生长所需的一切,他也必须定期去人间缓口气。所以,他们又怎么会做到完美逃脱呢?
——看吧,就这么抓住了。
鸢凉一把将贺仉提起来,连同他怀里那个小崽子。贺仉虽不认识他,但本能的直觉让他立刻明白来人的身份,他咬紧牙关,畏惧而满是敌意的看着他。
多么熟悉的视线啊。
鸢凉笑了,甚至将那小怪物一把捞到怀里,漫不经心的随意拍着他的脑袋。那小崽子看着不大聪明,没有丝毫察觉危险,甚至舒服的靠在他怀里。
而他口中,则是可怖的威胁话语,“不死鸟藏到哪里了?”
贺仉摇头,不自觉的绷住脸上的肌肉,试图欺瞒,“不清楚,我们没有生活在一起!”
鸢凉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一用力,那小怪物立即昏了过去。他脸色阴沉沉的,那双乌沉沉的眼珠盯着贺仉,“我不想听谎话。你今天只有两个选择,说出来,我放过你们;不说,今天你和这小崽子都得死在这里。”
每个人都会有私情。将自己的死生与集体摆在对立位置,遇到必须做出的选择时,哼,谁又会果真的大公无私,如那佛祖般剜肉喂给鹰隼呢?剜别人的肉倒差不多。
“遇上我算你倒霉。”
鸢凉因他的痛苦而又一次心生喜悦,弯起眼睛,“现在给出答案吧。”
不巧的,又或者正巧的,鸢凉到达不死鸟族落时,缘洛恰好不在。
“什么人……”刚发出第一个字,那人便被鸢凉一柄刀精准捅进心脏,而鸢凉如此熟练,甚至没有移动分毫。
——跑空了啊,他不开心。干脆将这些人都杀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