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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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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如今,她仍是要救自己的丈夫,却要千方百计地瞒住君念

    西林,云州。

    一乘墨蓝色的软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向前穿梭。

    沈思坐在轿中,将遮窗的软帘推开一条缝隙,冷着眉眼向外看去。窗外是全然陌生的凡尘俗世,在她的眼前浮光掠影倏忽而过。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却不甚慌乱。

    她记得许多年前,霍冲在鹰愁谷被围时,她还只能跪在君念面前,泣不成声地求他救救自己的丈夫。而如今,她仍是要救自己的丈夫,却要千方百计地瞒住君念。

    时至今日,她仍不善谋划,那一日她独自一人在外书房中对着地图苦思冥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思索出一个模糊的计划。她手上能用的筹码不多,紫箫与虞琴在北齐待命,倾舞去了鹰愁谷,而南歌则留在了金陵。

    论筹谋算计,她远不是君念的对手,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南歌能将她离开金陵的事情多瞒几日,让她至少可以在君念有所动作之前将大局定下。

    “老板,赏个包子吃吧。”

    在纷纷扰扰的人潮中,一个娇俏戏谑的声音脱颖而出,传入耳际。沈思循声看去。原来是街对面包子摊的老板正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拉住袖摆。

    少女蓬头垢面,看不清面貌,唯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左右顾盼,如曜石装点。

    “走走走,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做生意。”包子摊的老板不耐烦的挥手,将少女推至一边。

    沈思微微一笑,然后倾身向前,敲了敲梁壁。软轿稳稳地停在了青玉桥边的牌坊下。沈思将软帘又推开了一些,隔着一条街细细地打量着那位乞讨少女的模样。

    少女被包子摊的老板一推,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然后机敏地就地一滚,不依不饶地又爬上前去,抱住包子摊老板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全都抹在了老板的裤腿上,“老板,你就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东西我就要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三天没吃东西,还能像你这么精神?滚滚滚,再不滚我叫人了。”包子摊的老板早没了耐心,抬脚便将少女踢至一边。

    少女顺势滚至街的另一侧,背对着包子摊,哎哟哎哟地喊疼。

    从沈思的位置却正好看的见,少女一边喊疼一边暗暗掂了掂手上不知何时多出的钱袋,黑矅石般的眸子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少女将钱袋揣入怀中,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一扭头的功夫正好与沈思的轿夫撞了个满怀。少女转了转眸子,顺势又抱住了轿夫的大腿哀嚎道,“大爷,赏几个子吧,家中闹灾荒,活不下去了。”

    轿夫皱了皱眉,刚要发作,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附在软轿的门帘上回道,“夫人,是个来讨钱的姑娘,你看……”

    “我有的是钱,但从不给无用之人,”沈思阖上轿帘,垂下头来幽幽地一笑,沉着声音道,“赶她走,起轿去幽明林,申时之前赶不到,唯你是问。”

    幽明林位于云州西郊的茂疾山上,山中古树参天,草木繁茂。

    申时未至,因为郁郁苍苍的枝叶遮住了日头,此时林中已是一片昏暗。有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林中,光线越发的明灭不定。

    软轿停在半山腰的一座八角亭,为首的轿夫转过身去对着轿帘赔着小心道,“夫人,已经没路了。”

    沈思没有作声,只是交替地摩娑着手指,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片刻之内,必有事情发生。

    茂疾山中人迹罕至,无风的时候,亦有没来由的寒意阴飕飕地直往皮肉里窜。然后,一个凄厉的笑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掐断了根茎的浮叶一般,没有根基地在半空中飘浮着。林中狂风大作,透过被风掀起的轿帘,沈思看见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着四周的鬼影重重,在眼前若隐若现。

    轿夫们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着,争先恐后地向山下窜去。

    虽说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重赏之下的勇夫却总会在这种生死关头掉链子,沈思叹了口气,暗暗恼恨,当初霍冲统领内卫时,怎么没留下几个心腹暗卫,以备不时之需?

    可此时沈思也只得无奈地阖上双目,宁神静气,呼吸吐纳,平复被诡异的笑声扰乱的心神。

    须臾的功夫,笑声渐止,风声渐息,一个黑影从空中跃下,闪至轿前,一剑刺入轿中。

    沈思微微侧身,堪堪避过,未及喘息,来人已提剑向轿中接连挑刺劈砍了十数下。沈思不动声色地躲闪了几剑,心中暗道,来人行事歹毒,此番若不见血,怕是不会罢休。于是她咬了咬牙,迎着剑的锋芒将身一扭,一声不吭地受下了一剑。

    殷殷的血迹从沈思的腹部渗出,顺着剑刃缓缓滴落。片刻的功夫,沈思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已被刺得千疮百孔的轿帘被人一把扯了下来。

    沈思透过纱幕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来人正是方才在青玉桥边乞讨的少女,她依旧穿着乞讨时的深灰色麻衣,看起来有恃无恐。只在看清楚轿中的情形时,脸上多了几分错愕。

    沈思此时穿着惨白的长裙,长长的纱幕直垂至胸前,腹部的伤口仍在汩汩地向外渗着血迹,她静无声息的端坐着,在鬼气森森的幽明林中着实有些慎人。

    少年心性,终究还是恐惧敌不过好奇,少女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大着胆子,伸手探入轿中,一把扯下了沈思遮面的纱幕。

    沈思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前方的虚空,唇角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意来。看到沈思脸上的笑,少女分明地打了个寒颤,她颤微微地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是要去探沈思的鼻息。

    趁着这个机会,沈思骤然起身,一把扼住了少女的咽喉。

    少女惊叫了一声,急忙向后缩手,沈思哪里容她逃脱,一招如影随形,欺身上前,随着少女掠出轿外,然后形如鬼魅般地绕至少女的身后,袖中弹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不偏不倚地正抵在少女的颈脉上。

    沈思持着利刃在少女的颈项上优哉悠哉地比划着,然后语带娇嗔地笑道,“我胆子小,你若是乱动或是乱叫的话,保不齐我禁不住吓,手上一抖就给你这雪白的颈子添点颜色了。”

    少女正要挣扎反抗,闻言连忙噤声,僵直着身躯,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不能杀我。”

    “哦?那给我一个不能杀你的理由,我若觉得合适,或许真的就放了你也未可知,”沈思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笑道,“你只有三次机会。”

    少女睁大了眼睛瞪着前方,像是要给自己壮胆,说话的声音却禁不住地颤抖,“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你若枉杀好人,我心里不服,死后一定会化成厉鬼日日缠着你。”

    “好人?噗,”沈思轻笑出声,“我今日不过是没有给你银子,你就想要我的性命。依着你方才那歹毒的手法,怕也不是初犯。你若是真的化成厉鬼,和那些枉死在你剑下的冤魂搏杀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找我算帐?”

    少女一时无话,利刃擦过颈项时留下的丝丝寒意,让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地喊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齐国的公主,你拿着我脖子上的铜钱到齐国找我父皇自有重金酬谢。”

    “你其实是傻的吧,所以也当我跟你一样傻?”沈思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少女颈项中挂着的铜钱,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且不论你是不是公主,纵然是,我又怎么知道拿着你的铜钱到齐国换来的是重金酬谢,还是重罪加身?”

    沈思顿了顿,又笑道,“依我看,你今日里脑子着实不太灵光,怕是想不出什么鞭辟入理的理由来了,我还是早些送你上路吧。”

    沈思话音刚落,少女只觉得颈中一痛,已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项滴入怀中,吓得她闭上眼睛哇哇大叫起来,“姐姐你长得那么漂亮,一定是菩萨心肠来着。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回吧。”

    沈思停下手中的动作,审度地盯着少女看了半晌,最后竟“噗”地笑出声来,“居然真让你给歪打正着了?罢了,你走吧。”

    沈思松开双手,气定神闲地取出帕子拭了拭匕首上的血渍,又将匕首重新掖入袖中。

    少女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犹自惊魂未定。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思。

    沈思正自顾自地从轿中寻出顶羽白色的斗篷,兜头罩下,去遮裙上的血渍。斗篷上的风毛拂在她脸上,怕是有些痒,她抬手挠了挠脸颊,神情中便多了几分娇憨。

    少女原是少年心性,见沈思生得貌美,此时又是这么个迷糊的神情,一时心生亲近之意,早忘了方才被胁迫的窘境,竟笑着走到沈思面前,笑道,“姐姐,我叫女萝,‘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的女萝。姐姐今日的活命之恩,女萝日后定当结草衔环才能报答。”

    沈思抬头看了她一眼,仍旧垂下头去纠结着衣服上的血迹,半晌方才吐出几个字来,“阿满,思君如满月的满。”

    “阿满?阿满姐姐。”女萝满脸欣喜地唤了一声。然后忽然抬手在自己破烂衣服上抹了抹,又抚了抚沈思雪白的袖摆,眉间是一派真心实意的可惜,“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沈思皱着眉头看了女萝半晌,这才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来,只因女萝方才刺了她一剑,她因此受伤,然后伤口的血才会弄脏衣服,所以女萝要为弄脏了她的衣服而向她道歉。如此神一般的思维方式顿时让沈思倍感压力,于是她决定先走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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