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27你这样明火执仗地在乎她,倒底是要做给谁看
“来人啊,快去请太医。”霍冲抱着沈思,一脚踹开了念月轩的院门,连声唤人。
霍冲这副情状,吓坏了念月轩中的一众下人,南歌忙迎上前去,急声回道,“太医已在厢房里候了多时了,我正要去寻夫人,这,这是怎么了?”
霍冲闻言微微一愣,却不及细想,忙将沈思抱入卧房,让她斜靠在自己怀中,半躺在chuang榻上。
霍冲垂头看向沈思,只见她双目紧闭,冷汗淋漓。
霍冲将脸贴在沈思的额头上,感觉到一片冰冷粘腻,不由地一阵心酸,他哽咽道,“阿满,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气你,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看见沈思的唇角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霍冲忙凑上前去。只听见沈思嗫嚅了半晌,勉力吐出几个字来,“谨之哥哥。”
霍冲心中一痛,双眼竟蒙上的一层水雾,他紧了紧环在沈思腰间的手臂,轻声道,“我在这里。”
顿了顿,霍冲的声音中又多了几分决绝,“上天入地,不管你在哪儿,我都陪着你,嗯?”
沈思静默了片刻,竟有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她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摸索着覆在霍冲的手背上,声音悬若游丝,“皇上他……”
沈思身上的内伤原就不轻,加上方才心绪大起大伏,话尚未说完,便一口气接不上,晕了过去。
霍冲微微一怔,随即便联想起之前他与沈思的对话,以为沈思不过是在求他放手,心中便凉得彻底。
他木然地坐在chuang榻,目光空洞得看着三个太医提着药箱跟在南歌身后鱼贯而入,手忙脚乱地为沈思按穴诊脉。
忙乱了半晌,为首的太医终于鼓了鼓勇气,对霍冲躬声言道,“候爷,夫人气血攻心,是急症,烦请候爷让夫人躺平,容下官为夫人施针。”
霍冲目光森然地看了他一眼,在嘴角扯出一个负气的笑来,“以往你们来候府请脉,也不见有这么大的阵仗。”
太医微微一愣,拱手上前回道,“回候爷的话,下官等不过是奉太皇太后的懿旨行事。”
“是吗?”霍冲阖了阖双目,将沈思小心地平放在chuang榻上,又如以往一般为她理了理襟领,方才站起身来,“那么有劳太医了。”
三个太医一起拥至沈思的榻前,竟将霍冲挤得后退了几步,霍冲苦笑了一下,踱至桌边坐下。桌上放着太医们带来的药箱,霍冲随手翻检了一下,大还丹,归元散,林林总总的都是御\\用的内伤药。
沈思受了内伤,居然连他这个做丈夫的都不知道。君念,你这样明火执仗地在乎她,倒底是要做给谁看?
霍冲恹恹地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却听身后有人轻唤了一声“候爷”。
霍冲转过头来,看见是郡主站在门外。逆着光,郡主的面容晦暗模糊,只有那一双杏核似的眼睛,黑白分明,流光熠熠。
霍冲站起身来行至郡主面前,对她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郡主越过霍冲的肩头,向内张了一眼,一脸担忧道,“我听说姐姐病了,便赶紧过来看看,不知道要不要紧。”
“走吧,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霍冲垂下头,掩饰住眸中的无奈。
郡主不解,正要再问,却见霍冲抬头一笑,牵起她的手便向屋外大步行去,“走吧,去彤云馆。”
沈思醒转时已近黄昏,一睁开眼便看见是南歌与青鸾侍候在侧。沈思撑起上身,环顾了一圈,下意识地问道,“候爷呢?”
南歌将软枕垫在沈思身后,道,“太医说夫人无碍了,候爷宽了心,刚刚才走。”
沈思刚刚醒转,反应尚有些迟钝,愣了半晌才想起前因后果来,忙要推被下chuang,“我要去见候爷。”
“夫人您还是省省心罢,”南歌忙拦在chuang榻边上,没好气道,“太医说您这两日里务必静养,候爷临走时吩咐我看着您,不让您乱动。”
“可是我有话要对候爷说。”沈思皱了皱眉,一脸困顿地看向南歌。
南歌俯下\\身来为沈思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劝道,“方才青鸾在园子里碰见霍礼,说候爷被您气得不轻,如今在思月阁中买醉谁也不见。依着夫人您的性子,这般急眉赤眼的过去,估摸着两句话不说便又要起争执的。依奴婢看来,倒不如索性静上两日,到时候夫人的伤也养好了,候爷的气也消停了,夫人思忖清楚该如何和候爷说话,再慢慢儿地过去也不迟。”
沈思支着额头想了片刻,觉得南歌说得很有道理,便不再着急着起身,仰身靠在了身后的靠枕上。
南歌见沈思听了劝,回头对着青鸾使了个眼色,青鸾忙端着方才温过的汤药,侍候沈思服用。
沈思从青鸾手中接过黑釉小盏,捧在手心中略晃了晃,抬眼便看见青鸾低眉顺眼地侍立在一边。
沈思见青鸾如今越发少言寡语,怕是在杂役房中吃了苦头,不禁心中有些歉疚。她垂头抿了口汤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对着青鸾笑道,“候爷常年征战,身上旧伤不少,如此饮酒怕会伤身。我记得青鸾做得好醒酒汤,不如替我做上一碗,给候爷送去,也顺便替我捎句话给候爷。”
青鸾闻言微微一愣,她当初受罚是因为对候爷存了非份的念头,如今沈思却单单指派她去给候爷送汤,正是信她重她的意思,不禁有些哽咽,“夫人,我……”
青鸾抬眸见沈思对她笑得温和,忙敛了敛戚容,对沈思屈了屈膝道,“不知夫人要让奴婢捎句什么话?”
沈思略一沉吟,转向南歌吩咐道,“南歌,去把屉子里旧年的诗稿拿来我看看。”
南歌会意,从屉子里翻扯了好一阵子,将一叠青檀薄宣用竹篓子盛了,捧至沈思面前。
沈思在竹篓中细细翻检着,忆及当初,她与霍冲赌书题帕,也是无限和乐的,一时竟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最后只从竹篓中抽出一方丝帕,递予青鸾,笑道,“便把这方丝帕捎给候爷吧。”
青鸾从沈思手中接过丝帕,垂头看去,只见湖蓝色的丝绢上绣着一丛兰花,兰花边上题着两句诗,“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诗是悱恻缠\\绵的,题诗的字却狂狷乖张。青鸾心头一颤,却不敢细想,忙袖了帕子,转身出门。
“候爷吩咐过,今日谁也不见,郡主请回。”霍礼大马金刀地站在思月阁的院门外,微微欠身,语气生硬,丝毫不容商量。
郡主的贴身侍女萤儿正要骂人,却见郡主对她虚抬了抬右手,示意她噤声退下。
郡主从一边的婢女手中接过食盒对着霍礼笑道,“既然是候爷的意思,那本宫便不进去了,但是纵饮伤身,待会儿还烦请将这碗醒酒汤侍候候爷用了。”
霍礼见郡主好言软语,也不敢太过拿矫,笑道,“郡主费心了,可候爷最近不吃外食。小的们侍候候爷多年了,郡主不用太过挂心。”
“你好大的胆子,”郡主尚未发话,萤儿已忍不住发作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敢说郡主娘娘是外人。”
霍礼闻言连忙跪下,道,“小的不敢,但这是候爷的命令,还望郡主见谅。”
郡主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盯着霍礼看了半晌,最后仍是微微一笑,“好,你对候爷赤胆忠心,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
郡主将手中的食盒仍然递给身边的婢女提着,转身就要离开,一错眼见萤儿还要说话,一甩袖摆,厉声道,“萤儿,我们走。”
萤儿见郡主变了脸色,忙急急地跟上,扶住郡主的手臂,劝道,“自从郡主嫁到候府来,候爷与郡主一直形影不离,如胶似膝,如今候爷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郡主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想不开?你可知候爷他为什么想不开?”郡主脚下顿了顿,扭头看了萤儿一眼,顺手摘了一片枫叶揉在手中把玩着,低头冷笑道,“阿满?哼,原来她就是阿满。”
“阿满?谁是阿满?”萤儿正不明所以,一错眼却看见远远地走来一个容色清丽的美人,“咦?这不是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青鸾吗?”
“青鸾?”郡主拧起眉头略思索了片刻,扭头问道,“就是那个刚进府就在沈思身边做了大丫头,去年有段时日,不知为何又被赶到杂役房的丫头?”
“可不就是她,”萤儿凑到郡主身边笑道,“前些日子里和这府里的老嬷嬷们闲聊,据她们说,当初这青鸾是因为对候爷存了非份的念头,才被沈夫人赶到杂役房里思过的。”
“是吗?倒是有点意思,”郡主眼波一转,笑道,“走,会会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