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章惑, 有时候做一个傻子没什么不好，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就是有点羡慕你。”
章惑不知道那些曲折纠缠的过去，更不知道秦家一直瞒着秦枭关于章淮的身份，站在他的立场上，他的确有理由指责秦枭的不孝。
从开学毫无理由的针锋相对，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秦枭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指责，他没有对章惑动手，甚至没有对他刚才的冒犯动气，他只说了那么一番对话, 然后越过章惑，从他身旁走过去。
就连章惑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林延跟上秦枭，十分不解困惑, “枭哥，你脾气可真好，搁以前你早教训他了。”
虽然说现在团结友爱是正道, 可也不能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吧, 林延觉得憋屈极了。
秦枭只好给他顺毛, “有时候事情的真相比自己想象得往往残忍很多, 他这么想也许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我何必非要把事情捅到底呢。”
林延挠挠头，不太理解他的话。
“意思是说, 这事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枭没回答，目光有些幽深。
秦家是上流社会有名的大家族，有些丑闻不能对外传，所以很多事情别人都是不知道的, 就像皇宫里也经常发生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丑闻，在皇宫那样纸醉金迷的地方，很容易失去自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奇怪，宫妃之间互相陷害猜忌，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自相残杀，在皇宫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这些事不会传进百姓的耳朵里，他们只会知道哪个皇子又做了丰功伟绩，哪个将军又打了胜仗，皇上做出了什么英明的决定，有些丑闻不适合，也不能传出去。
露营结束，三横一中又投入到正常的学习生活，时间的书本一页一页翻动，整个城逐渐开始有了年味儿。
小卖部里开始贩卖烟花棒，电视里的广告也都穿着喜庆的红色衣服，商场里到处播放着《好运来》《恭喜发财》和《欢乐中国年》。
每次逛商场都能逛出一种民族自豪感。
教室里，人人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围巾裹着脖子再把脑袋缩进去。
秦枭感慨：“时代果然在进步，这衣服是比我们那个时候暖和。”
他把手套摘下来，替何叙舟戴上，口中絮絮叨叨：“你这双手可要保护好，多好看的手，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林延又被迫跟前面的同学挤在一起，何叙舟坐在秦枭右手边的座位上，他看着自己被手套包裹的手，握了握掌，有些笨重，又有些可爱。
他看着秦枭最近长了些肉的小脸，灰色的围巾稍稍遮住他的下巴。
“你这么怕冷，你才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手。”
“没事的，我明天就戴。”
秦枭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模样看着特别乖。
他从王肃口中知道了何叙舟这些年的情况，他知道何叙舟这十几年过得很不好，他爸爸是个酒鬼，喝醉了对他和妈妈非打即骂，他曾经无数次劝说妈妈和爸爸离婚，可他的妈妈不愿意放弃。
她总以为他会改。
直到有一天，那个醉鬼父亲喝多了酒横穿马路被撞身亡。
何叙舟本以为这是他和妈妈的新生，可不久之后，他的妈妈也病重去世。
于是他被小姨接回家，小姨的丈夫倒是不喝酒，但沾上了赌博，每次过来都只会要钱，连何叙舟的奖学金都不放过。
他的生活太苦，秦枭偷偷从桌下握住何叙舟的手，试图给他一些温暖。
何叙舟有着前世的记忆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他仍然无法脱离凡尘，因为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人，就总会有牵绊。
秦枭有些难过，他觉得自己应该早一些，再早一些想起来，那样的话，也许他就能陪着何叙舟一起度过那些难关。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何叙舟用手抚平秦枭皱着的眉头，“人的一生都有定数，不用太忧虑。”
秦枭转眸看着他，“你信命啊？”
“如果是命运让我们重逢，信命也未尝不可以。”
“说不定是人定胜天呢？”
何叙舟眨眨眼，话竟然变得天马行空起来，“那一定是我看见你在前面投胎，我就赶紧追着你跑，生怕你把我甩下，非要跟在你后面一起投胎。”
“哇！”秦枭非常给面子的捧着场，“以后的电视剧你不做编剧我不看！”
何叙舟气得捏他的鼻尖，秦枭就作势要咬他。
谁知道何叙舟没躲，秦枭还真一口咬在他手上。
被咬的地方痒痒的，一点不疼，秦枭眨巴眨巴眼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何叙舟的瞳孔逐渐幽深，他咬着牙，压低了的声音沉稳却有力，“你最好别惹火，自己惹的火可得自己灭。”
秦枭作为被母后强行丢下几本闺中乐趣“小知识”书的人，虽然不太明白两个男生要怎么做，但也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单纯的话，他讪笑着张开嘴，还伸手在何叙舟手上擦了擦自己留下的牙印。
过年之前还有一场期末考试，秦枭的进步非常快，这次已经能在成绩上游，而何叙舟依旧稳定发挥，稳稳地霸占排行榜第一名。
倒是秦枭有些担心了，他趴在床上扒拉着手机给何叙舟发消息。
——万一我不能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怎么办？
——那我就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那不行，要不还是让秦家出资捐栋楼吧。
——？
秦枭老老实实回复：“开个玩笑，我一定好好学习。”
过寒假的学生更喜欢窝在家里，外面冰天雪地，这时北方的暖气就显得格外难得，秦枭的电竞房里开着灯，他盘腿坐在椅子上，给何叙舟发语音。
“舟哥舟哥，你在哪儿呢？”
网吧里，何叙舟当着王肃江临皓等人的面播放出语音，里面传来甜腻腻的“舟哥舟哥”。
王肃捏着自己的鼻子拿腔学调：“欸哟喂~舟哥~”
孩子好学是好事，赏他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何叙舟踢了一脚他的椅子，把他整个人转了个身面朝江临皓。
对方的语音条很快再次发送过来，这次何叙舟调低了音量。
“世子殿下，有没有时间跟我开一把solo？”
何叙舟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秦枭对何叙舟的称呼总是多变，有时候叫他“舟哥”，有时候叫他“世子殿下”，这还只是比较平常的，心情好的时候什么“小舟子”“阿舟”“舟舟”他什么都叫得出口。
何叙舟一直觉得秦枭就好像天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他打字回复：有，在网吧。
上回因为自己的记忆有缺失导致输给何叙舟的事情秦枭一直耿耿于怀，他即刻登上游戏，给何叙舟发送单挑申请。
秦枭的确打游戏很厉害，人生前几年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放在游戏上面了，游戏结束，胜利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这一把游戏打得酣畅淋漓，秦枭打开语音，“你挺厉害啊！我头一次跟人单挑打的这么认真。”
王肃把头凑过去，疑惑充斥着他的脑袋，“不是吧，上回还逗他跟逗小鸡似的呢，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他看得认真，江临皓揪着他的衣服后领把他往回拽，“看什么看，游戏打不打了？再挂机输了！”
游戏语音里，秦枭跟何叙舟聊着天。
秦枭说：“明天陪我去祭拜一下我妈妈吧。”
从上次和章惑打过照面后，何叙舟隐隐猜到其中有内情，他不方便问，秦枭也没有说。
他眼中氤氲着笑意，他的殿下始终是依赖他的，“好。”他说。
章淮的墓地有些偏僻，秦枭前一天晚上打电话给爷爷问了墓地的位置，秦老爷子语气有些沉闷，“小淮没有入秦家墓园，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
收到的短信中除了墓地的地址，还有秦枭的妈妈没有入秦家墓园的原因。
当年章淮的死讯她的哥哥章棋知道后，在秦家大闹一场，然后带着章淮的尸体和父母一起离开秦家，秦家对他们有养育之恩，妹妹的死让章棋彻底对秦家绝望。
章棋不允许自己的妹妹到死还离不开秦家这座牢笼。
秦枭不知道秦老爷子出于什么目的解释这些给他，他只回了四个字：谢谢爷爷。
人都是自私的，当有矛盾发生，所有人都会优先站在自己的立场，这场悲剧中很多人都有错，秦老爷子不该不顾秦巍的章法强行促成这桩婚姻，秦巍不该反抗不了自己的父亲就将情绪发泄在章淮身上，而章淮不该明明知道秦巍无意，却因为执念不肯放手，更不该杀人。
故事里最无辜的人，是那个枉死的秘书。
陵园里，秦枭站在章淮墓前，墓碑前面摆放着新鲜的花和甜点。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婉，一如秦枭第一次看见照片的时候。
他对何叙舟说：“这是我妈妈。”
随后又向章淮介绍何叙舟：“这个人是我男朋友，你可能看着我俩年纪不大，其实我们认识好久了，上辈子就认识了。”
秦枭顿了顿，“所以，你也会有下辈子，希望你不要再喜欢上一个秦巍那样的男人，希望你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会甜，除非那个瓜愿意让你拧。”
一段感情如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那注定会是悲伤的结局。
沉默许久，秦枭语气逐渐哀伤：“很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