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话落在何叙舟耳中, 像轻轻在他心尖尖上拨动了一下,又痒又烫。
他转而微微垂下眸子, 看向仰头望着流星的秦枭,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问他:“不是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吗?”
“是啊,”秦枭凝望着流星,“第二个问题,只回答你。”
他缓缓闭上眼睛,“世子,听说对着流星许愿神明会听见, 我以前不信神佛,但是现在我想试着相信了。”
闭上眼睛的世界是一片漆黑, 他看不见任何人,却清晰地听见耳边何叙舟低沉的嗓音:“我以前也不信, 但是后来我求神佛让你醒过来,神佛听见了。”
秦枭怔住,心头一跳, 猛然睁开眼睛。
他侧头看过来, 何叙舟却抬手覆在他眼睛上, 低声说:“闭眼。”
秦枭似乎想说什么, 欲言又止。
于是何叙舟又重复一句:“乖, 闭上眼睛。”
何叙舟的嗓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秦枭只觉得骨头都酥了, 他乖乖闭上眼睛,口中呢喃:“我觉得我可能很早就喜欢你了。”
否则,为什么何叙舟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乖乖照做。
他堂堂太子,上辈子对父皇和母后也不曾这么听话过, 只有在何叙舟面前,拿他没有办法。
何叙舟嘴角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而后跟着闭上眼睛。
“那我就向神明许愿。”许愿殿下能一直一直,一直这么喜欢他,他太贪心了,他既想要殿下的心,又想要殿下永远陪在他身边,他想要不止这一辈子的缘分,他想要生生世世。
可是如果只能选一条的话,何叙舟想,还是希望神明保佑殿下平安一生,开心顺遂。
冬天的夜晚寒凉,同学们扎堆取暖,一起看流星雨,往日空寂的云宫山忽然热闹起来,带来了不少青春活力。
风吹得人手指冰凉,秦枭搓了搓手,趁着夜幕,被何叙舟抓进手里。
何叙舟的掌心暖洋洋,秦枭的指尖逐渐有了温度,他的手指在何叙舟掌心轻轻挠了挠,一道暗哑的声音落在耳畔,“殿下,别闹。”
当周遭无人的时候,何叙舟还是更喜欢称呼秦枭为“殿下”。
不知为何,每当从他口中听见这两个字时,秦枭都觉得面色发烫。
流星雨结束,露营才真正开始,扎好的帐篷两人一组,在王肃揶揄的目光中,何叙舟爽快的踢了他一脚,“麻溜滚远点儿。”
王肃“嗷嗷”叫着,满腔怨念朝林延跑过去,“咱俩凑合睡吧,那俩人不讲道义。”
安静的夜晚,秦枭躺在帐篷里,身体僵硬。
他悄悄盯着帐篷门口,何叙舟去上厕所还没回来,不由得生出几分紧张。
何叙舟从小和他一起在皇宫生活,以往心中只当他是朋友,即便有些亲近的动作也不觉奇怪,而如今两个人是真真切切的情侣,就让他不得不多想了。
越是紧张,秦枭的脸就崩得越紧。
直到门口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秦枭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
修长的手指掀开帐篷的帘子,何叙舟的脸出现在秦枭视线里,明明是同一张脸,他却觉得现在的何叙舟一举一动充满了诱惑。
秦枭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子的边缘处,盯着何叙舟一步一步走过来,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在他身侧躺下。
身边躺了一个大活人,秦枭急忙闭上眼睛打算装睡。
他听见何叙舟一声轻笑,“殿下,你在害怕什么?”
秦枭刚想说自己没有害怕,抓着被子的手指忽然被人握在手心,那人的手掌很暖,熟悉的触感让他惊吓中抽出手,“我我没害怕。”像是怕他不信似的,秦枭强迫自己看着何叙舟的眼睛,“我就是有点睡不着。”
何叙舟眨眨眼,“冷吗?”
秦枭:“嗯。”
何叙舟:“哪里冷?我给你暖暖。”
秦枭:“”这话乍一听正常,越琢磨越是不对劲。
他不想回答,可何叙舟就那么盯着他看,眼神里的担忧不似作假。
秦枭只好随口答:“手冷。”
于是原本就被握在掌心的手被握得更紧,源源不断地热意蔓延而来,先到手心,然后慢慢辗转而下,手心地温度好像辅天盖地,让秦枭浑身颤栗。
何叙舟的眼睛盯着秦枭,那样专注:“还有哪里冷?”
秦枭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里有火,炽热得吓人,他抿着嘴角,“脸也冷。”
手掌转而抚上秦枭的脸,掌心的温度那样热,秦枭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脸发烫还是何叙舟的手掌太暖和。
他们挨着彼此,对方的脸近在咫尺,外面又开始下雪,冰冷的寒意纷纷扬扬,秦枭的脸被何叙舟捧在掌心,他的气息有些乱了。
秦枭微微张着唇:“你的手,好烫。”
何叙舟盯着秦枭的脸,脸颊绯红,眼睛湿漉漉,身体忽然僵硬了一瞬,他别扭地把手放下来,将身体躺平。
“睡觉吧。”
抽离的手让秦枭有些不习惯,他侧着身体,刚好能看见何叙舟的侧脸,“你困了吗?”他说。
何叙舟的身体紧绷着,似乎在克制什么,他闭上眼,“嗯,早点睡吧。”
“好。”
秦枭跟着平躺下,呼吸随着心跳有些乱,他扭头看向何叙舟,犹豫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在何叙舟脸上亲了一下。
唇触碰到对方脸的那一刻,秦枭心跳如雷。
他说:“晚安,我的世子殿下。”
这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应当是人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夜色渐渐深了,秦枭躺在何叙舟身边,他悄声问:“你睡着了吗?”
对方没有应答,秦枭叹了一口气。
“何叙舟,这儿特别好,自由,平等,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垂下眼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会怀念那个宏伟的大殿,天子在上,殿内一片歌舞升平。”
秦枭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这时,何叙舟才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我会永远追随你的脚步。”
去哪里都可以,时代,阶级,平等,都没有关系,有你就可以。
有时候静下来他偶尔也会想过,他们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重逢,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何叙舟觉得自己应当是追随秦枭的脚步而来。
第二天一早下山,队伍逐渐有些乱了,走得快的学生遥遥领先,有些脚程慢的则落在最后面,譬如秦枭一行人。
走过一道山腰的拐角处,几个男生坐在石头上休息,秦枭远远的看过去,认出章惑的脸,神色稍稍有些变化。
秦枭一行人路过的时候,章惑站出来,挡在秦枭面前。
何叙舟脸色渐冷,踏出一步站在秦枭前面。
在三横一中,章惑和秦枭经常打架,对所有人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但自从秦枭记忆恢复以来就再也没有跟章惑有过什么交集,倒是让他们都快要忘了章惑这号人物。
林延踌躇了一下,咬咬牙站在章惑面前,往常都是枭哥最能打,护着他,现在枭哥的志向是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这就到他替枭哥出头的时候了。
他瞪着章惑,“我们枭哥现在变了,不想再跟你们打架闹事,我劝你们别自己没事找事。”
章惑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不就是那个每次打架都躲在秦枭身后的胆小鬼么?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林延脸都气绿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不屑于跟你计较,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全全在这里读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是吗?”章惑垂着眼,忽然掀起眼睛直直的看着秦枭。
秦枭看见章惑就像看见几年前的自己,不得不说血脉还是有一定的相似基因,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想揍这个中二少年一顿的念头。
“你和我妈是什么关系?”
章惑:“”剧情发展得比他想象中快太多,他有点来不及反应。
见他不说话,秦枭微扬下巴,“我妈叫章淮,你叫章惑,我没猜错的话,你爸应该是我妈的哥哥,你是我的表兄弟?你今年多大?”
章惑:“十七了”
秦枭微掀眼皮,“表哥啊。”
章惑气急,“谁是你表哥?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哥?我还当你看上秦家的产业不肯认你身上还有章家的血脉呢!”
“表哥这说的是什么话。”秦枭看着章惑的眼睛,确认面前这个少年和之前的自己一样一无所知。
或,一知半解。
反转来得猝不及防,林延结结巴巴地指着章惑,“你你你跟我们枭哥是亲戚?”
“上不得台面的娘家人罢了!”章惑冷嘲热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他走到秦枭跟前,迫使他看着自己,“我问你!你为什么从来没有祭拜过你的母亲!她为了生你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她那么不配你得到你这个亲生儿子的尊重吗?还是说你为了讨好秦家宁愿不认这个妈?秦枭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
信息量太大,所有人一致沉默。
如果章惑说得是真的大家看秦枭的目光逐渐不对劲起来。
林延破口大骂:“你放狗屁!枭哥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章惑你最好把你的嘴闭上!”
“我闭嘴?”章惑抬手指着秦枭,“你倒是让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不心虚的话为什么不说话!”
几人的目光注视下,何叙舟紧紧抓住秦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