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秦姑娘, 皇后娘娘也有许久没见您了,想您想得紧。”
秦荷笑了笑:“我也想娘娘, 只是军中事务繁多,父亲还需要我多多帮衬。
军中事务繁忙是真,父亲需要她帮衬却是假,她那个爹爹恨不得把她丢出去再也不要回来捣乱。
可在林嬷嬷面前,这些客套话还是要讲一讲的。
这会儿她已经在去往皇宫的路上,心里琢磨着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幼时的确几乎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长大,那时她年纪小,又受父亲之命习武, 太子殿下缺一个合适的师父教导,便请了她的父亲。
于是父亲只得带上她一起教。
那几年皇宫里因为他们二人热闹得很, 太子不是个老实的,她更与其他姑娘不同, 宫里的花他们一同摧残过,别国进贡的鱼几乎被他们偷偷抓来烤着吃了个干净。
何世子拦不住他们,只能帮他们两个放风。
父亲教的武功没用来做什么正经事。
秦荷想了想,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皇后娘娘倒也不至于现在来治她的罪。
林嬷嬷瞧出她紧张, 笑着说:“秦姑娘不必紧张, 娘娘只是想你了, 跟您唠唠家常。”
皇后娘娘想她了,秦荷是万万不信这个说辞的, 既然想不出个缘由,她便也不多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到了皇后殿外,林嬷嬷上前禀报, 秦荷百无聊赖的转着脖子往院子四处看,这宫里的花草美则美矣,就是太规矩了,被修剪得齐齐整整,少了几分棱角。
“秦姑娘,进来吧。”
秦荷“哎”一声,这才进殿。
皇后娘娘生得极美,让人生不出恶感,秦荷打小觉得,好人就应当是长成皇后娘娘这般模样的。
黛眉星目,笑起来尤其好看。
秦荷摒弃杂念,上前老老实实行礼。
她许久没来过皇宫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宫里头规矩太多,她在军中习惯了自在的生活,怕自己到了宫里头冲撞了谁。
皇后笑意盈盈:“小荷,上前来让本宫看看,上回见你还是个孩子呢,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猛然一个念头砸进秦荷的脑袋,她呼吸一滞。
莫不是真让她说中了吧,皇后想让太子娶她?
仔细想想,父亲手握兵权,在朝堂上话语权也仅次于单丞相,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嘴巴动了动,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是不是可以跪下求饶了?
秦荷:“娘娘我跟太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
皇后:“是啊,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听见这话,她心凉了半截。
再想想,索性她也没有意中人,真的跟秦枭凑合凑合倒也不是不行。
再就听见皇后缓缓道来:“本宫今日找你来,也是有事犯了难,想找你商酌商酌。”
秦荷:“娘娘但说无妨。”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
皇后:“枭儿到了适婚年纪,自己却不上心,至今也从未听他说过中意哪家的姑娘。”
秦荷:“”所以您就要将我嫁给他祸祸吗?
皇后拧着一双柳眉,似是陷入了忧愁:“枭儿自己不上心,只得本宫这个做母亲的替他操心,若是本宫也不管了,就真的没人管他了。”
秦荷:“”
皇后抬眸,看了看秦荷的神色,接着说:“本宫一番好意,可枭儿偏偏是不肯领情,看来是本宫年纪大了,跟枭儿也说不到一处去了。小荷,你跟枭儿从小一起长大,不如”
秦荷猛地闭上眼睛,狠了狠心道:“臣女愿意!”
一时间,万籁俱寂。
她悄悄睁开眼,正对上皇后惊喜的眸,她嘴角咧了咧,笑不出来。
“小荷,你真的愿意帮本宫劝劝枭儿吗?”
秦荷有些疑惑的听着这话,似乎与她想的不太一样,但还是应道:“愿意的。”
皇后松了一口气,轻拍自己的胸脯,眉眼间的愉悦不是假的。
“那就麻烦你了,枭儿这孩子就是脾气太倔,你说说,单薇这姑娘跟他多般配,他怎的就不肯听本宫的话呢!”
秦荷听明白了,自己不用舍身取义了。
但她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不般配,真的不般配,单薇姑娘那是天上星,秦枭那个小时候爬树被吓哭的怂蛋哪里配得上人家单姑娘了。
她沉默了。
皇后娘娘也没在意,她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本宫借着由头把他们二人请进宫见了见,可谁知本宫刚走,枭儿就把人单薇送出宫了。”
秦荷抿唇:“那他们后来还有见过吗?”
“据本宫的眼线来报,是没有。”
秦荷:“”还算秦枭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
她想了想,“娘娘,您想让我劝太子殿下什么呢?”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皇后娘娘捻着手绢,“本宫想让你劝劝枭儿,单薇姑娘对他一往情深,他总要给些回应,可莫要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秦荷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娘娘的意思是说单姑娘心悦殿下?”她瞎了吧!
皇后点点头,眼神无辜,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所有母亲都觉得自家儿子是最优秀的,这并不奇怪,可单薇喜欢秦枭这一事的确让她惊讶。
在秦荷的记忆里,秦枭这人除了太子的身份就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他武功学的不好,也就三脚猫功夫,连她都打不过,才学就更不用说,当年上学的时候,书是他们二人一起撕的,被夫子罚抄了五十遍,何世子替他写了四十遍。
她神情有些怪异,“臣女明白了,会好好劝殿下的。”
皇后娘娘这才满意,又拉着她聊了聊儿时的趣事,这才放她离开。
秦荷想了一路单薇会喜欢秦枭的理由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被迫的,毕竟秦枭是太子,她没办法拒绝。
唉,果然权势害人。
她边走边想着事情,眉头皱得紧紧地,直到入目一抹醒目的白,让她回了神。
荷塘石桥上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人是她认识的,何世子。
秦荷脚步一顿。
这位何世子自小跟太子形影不离,按理说她和秦枭认识多久,就跟何叙舟八九不离十,可这位何世子偏偏一直让她有种距离感。
像是隔了一层什么,说不清道不明,但在他面前说话却是拘谨的,像第一次认识一样。
是以她后来碰见这位世子总是绕路走。
她在荷塘边沉默着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走上那座桥。
秦荷自小习武,走路时声音是极小的,若非同样武功在她之上,便不会听见她的脚步声。
可她还未靠近何叙舟,那人便已经回过头来,一双黑眸盯着她,把她吓得有些心慌。
何叙舟先道:“秦姑娘,何事找我。”
“正巧出宫路过这里,看见你在,过来问候几句。”
她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天衣无缝,然却听见一声轻笑,而后便是何世子低沉的嗓音:“有事直说便可,秦姑娘不必拘谨。”
是了,拘谨。
秦荷一向是个没大没小没规矩的人,在何叙舟面前却不自觉的拘谨,连说话都斟酌再三才敢道明。
被这么一捅破,她也有些急躁,便一股脑的说了。
“皇后娘娘方才召见我,让我劝劝太子接受单姑娘的一片心意,我这人向来不太会说话,做不了这种牵红线的事,正巧你和殿下之间有些误会,不如你去劝劝他,也能将你们之间的事说开了,都是朋友,哪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后面这番话才是她的本意。
虽然秦枭不说,但秦荷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没有了何叙舟,秦枭几乎没了半个灵魂。
秦荷以前不知道,或许连秦枭自己都不知道,何世子在他心里那么重要。
一生难得一位挚友,何必如此断了缘分。
何叙舟看着面前的荷塘,水里几只鱼在抢吃食,他瞧着瞧着就笑了,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嘴角咧得有些僵硬,“原来是单姑娘啊”
他垂眸,扶着栏杆的手慢慢收紧,“也好。”
秦荷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是去还是不去啊?”
何叙舟背对着她,她看不见此刻他是什么神情,半晌,凉凉地风吹得面前的少年墨发都有些乱了,他才道:“奉了皇后娘娘的令,还请秦姑娘用心些,殿下吃软不吃硬,你千万莫要逼他。”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了。
她不是喜欢纠缠不休的姑娘,既然他不愿意,那也勉强不来,她甩了甩衣袖,扁扁嘴低声嘀咕:“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倔。”
人走了,何叙舟站在桥上一动不动,他低头看着荷塘里的水,宫女们络绎不绝的往各宫送着膳食,巡逻的侍卫走了一遍又一遍,忙碌的画卷中,他显得格格不入。
秦荷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人真奇怪,水里是有什么东西,还能看出朵花来?”
良久,何叙舟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丛林,似乎看见那儿有两个少年躲着。
一个得意道:“母妃这次一定找不到我们。”
另一个无奈地看着他:“殿下,再不回去娘娘要担心了。”
两个少年的影子转瞬即逝,何叙舟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扑了空,也生平第一次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