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杀手先生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将冷酷的目光投向衣柜的那条门缝,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锐利得仿佛能穿过木板,给它多加两个黑窟窿。
怀着充分的疑心, 他缓缓扣住把手,将柜门拉开一条缝, 另一手则是不动声色地插在风衣口袋里。
咔哒。
寂静的气压下, 他们似乎能听到电影里常见的上膛声, 而柜子还真的很应景地晃了一下。
“咦!”和叶没忍住, 赶紧捂住嘴。
琴酒的脸色完全阴沉下来。就算刚才还有疑心,他现在也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不就是“房间里藏了个野男人”的剧本么!
他沉着脸, 突然拉开了门, 然后,他们便看到一团白花花的床单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伏特加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那团床单滚到地板中央, 就自己散开了, 露出了头发乱糟糟的高中生少年。
他揉了揉脑袋, 从发丝里揪出两片薄薄银色小刀,向他们露出可怜兮兮的笑容。
“嗨,各位晚上好?”
?!
刹那间,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大阪的少年少女呆若木鸡。
而伏特加直面意外, 更是瞪大了眼睛。
大小姐的房间里居然藏了一个野男人?!——等等,这张脸好眼熟, 好像是魔术师家的那个小鬼?
他一下子就混乱了,看看快斗,又看看自家大小姐, 表情在震惊与痛心中反复交替。
怎么会这样?!
他都那么努力地严防死守了, 居然还是有漏网之鱼, 怎会如此!
和叶终于反应过来了, 迅速倒吸一口冷气。
衣柜里怎么会有人?!居然还是她认识的,几个小时前在兔男郎俱乐部里打工的少年!
这,这……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刚才那飞刀,扎进去了……”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着衣柜上残留的两个黑洞,结结巴巴地问,“你没受伤吧?”
平次又震惊地转向她。
重点居然是这个吗?
和叶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啊!就算是坏人,刚才那飞刀多危险啊,万一——”
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咦,为什么她先入为主觉得他不是坏人呢?
少年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还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叶来回看了几遍,才恍然大悟。
在俱乐部遇到时,为了照顾气氛,光线昏暗,她没有仔细看清楚他的脸,现在才发现,这少年的五官轮廓都和新子有些相似,难怪当时觉得亲切可靠……
也许他们是亲戚?
“你们认识?”平次察觉到什么,狐疑地挑起了眉毛。
“不算认识,只不过……”少女挠了挠脸颊,迟疑地看向新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多谢关心啦,我——”快斗面对小姐姐,总是很有精神的,扬起脸颊露出标准的笑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下去,胳膊突然一重,抬头就对上了琴酒冷冽的目光,微微打了个寒战,然后就被从地上拽了起来,还用力地拍在了肩膀上。
他不仅能感觉到对方靠近时带来的寒意,隔着袖子还触碰到风衣外套里鼓鼓囊囊的金属硬物,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僵硬了。
快斗默默闭上嘴,垂下脑袋不吭声了。
“哼,真是命大。”琴酒冷笑一声,好像在说,看,这不是还好好的。
银发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太重了,安室不悦地皱了皱眉。
琴酒的气质本来就和普通人差得太多,他又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在场的除了黑bang,就是这几个高中生侦探,就算拿着旅馆的营业证明,恐怕也很难糊弄过去……
琴酒察觉到他的目光,冷眼扫过来,戾气更重了。
怎么,有意见?
安室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避开了琴酒意味深长的注视,用寻常的语气开口打岔:“不介绍一下吗?”
新子沐浴在神情各异的注目礼下,干巴巴地挤出微笑。
“对哦,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衣柜里发现的家养小精灵。那个,家养小精灵,就是说,不请自来的那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平次:“……”
已经够混乱的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再玩梗了吧?!
……
看起来跟瓦利亚没什么事了,玛蒙淡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耸耸肩,转身离开。
搭档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只是略显僵硬。
玛蒙察觉到不太对劲,看了他一眼。
直到这时,贝尔菲戈尔才猛地抓住同伴的肩膀,捏得咔哒咔哒响,从牙关里挤出僵硬的一句:“我说过吧,绝对是真的!”
“什么?”玛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声音很冷淡。
如果能看到眼睛的话,贝尔菲戈尔这时候一定在瞪眼。
当然是指那天深夜“任务”回去,被瓦利亚其他人嘲笑他和斯库瓦罗“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吓得落荒而逃”的事情了!
“我都说了,这个女人很可怕的!你们还不信!”金发青年紧紧揪着同伴的手臂不放,一边磨牙根,郑重强调:
“你看,她还往旅馆里带小情夫,不知道多熟练!要是王子大人我那天稍微晚走一步,说不定就已经、已经——”
玛蒙:“……就会入赘酒厂变成孕夫,是吗?”
贝尔菲戈尔:“……你居然还说出来了!嘘!!”
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他可是王子,王子啊!
……
走廊里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急促,仓皇远去,新子收回注意力,瞥了一眼身旁的快斗,他被琴酒瞪着瑟瑟发抖,“呜呜嘤嘤”假哭得很起劲。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两位“无关人员”走远了,房间安静了许多,气氛却再度微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新子的错觉,这种感觉就像是……
学校给准高考生准备的三方会谈。
一边是老师,一边是家长,中间夹着毕业就想直接跑去打工的学生,不知所措。
一群人心思各异。
琴酒和伏特加两人自然是以旅馆经营人的身份留下来的——如果不解释清楚房间里怎么会多出一个“外男”,旅馆可是会被客人追究安全责任的。
理由或许有点牵强,但居然很管用。
安室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
和叶粗神经,对他们那身格格不入的气息浑然不觉,而服部平次也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闯入者的身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喂,别装了,”他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凶巴巴地说,“你不是没受伤吗?该好好解释一下了吧。”
“难道不可怕吗?”
快斗抬起头,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手指间夹着那两把小刀,被他轻松自如地旋转着,看得人眼花。
“换你来试试,躲不躲得过?”
他嘴上说得委委屈屈的,心里也的确在吐槽。
唉,有琴酒这个随身携带管制枪-械的杀手在,已经够呛了,居然还有两个……身份不明的、疑似在马戏团里玩飞刀的杂耍艺人,那就更要命了。
这到底是什么旅馆啊,居然藏了这么多可怕的家伙,太深不可测了吧!
大阪少年看着那锃亮的反光,余光瞥向衣柜上两个利索的黑洞,悄悄咽口水。
说得也是……
这家伙居然能躲得过那么快的两把飞刀攻击,更不简单了。
平次越想越觉得可疑,双手环胸,声音也低沉下来,一副审讯犯人的口吻:“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是在问他,几个人的目光却都投向了新子。
她扭头望向窗外:“都说了是家养小精——”
“认真点!”
她慢吞吞地转回头。
“好吧,其实这是我的——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
他们审视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徘徊。
快斗也不装了,眨了眨眼睛,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露出万分乖巧的笑容。
——开玩笑,谁会信啊!
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翻译过来不就等于在说长得情侣相吗!”
服部平次冲笑得傻乎乎的快斗——在他眼里是——怒目而视,一不小心还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一瞬间,琴酒的眼神也更加锐利冷酷,连带着整个房间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快斗连忙低下头,肩膀抖了抖,努力忍住。
虽说过程有些惊险,最终效果似乎还不错。绕来绕去,又回到了他最初设想的道路上——迟早有一天要见家长的,还有什么比这种方式更刺激的?
当然,剧本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请你们成全”之类的台词,演技绝对天-衣无缝……
不出意外,肯定会激怒那几个护崽的手下。但是不要紧,只要有大小姐在,他们就绝对不会当着她的面对她的“疑似小男友”做什么。
爽完了就跑,就当做是这些天免费给新子“打工”的报酬了,完美!
怪盗君想得美滋滋,新子敏锐地看了他一眼,抿起唇角。
果然,早就猜到他是故意钻衣柜,又弄出那么多动静吸引别人注意的了。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他可以随时切换成怪盗基德的身份跑路,留下来应付烂摊子的还不是自己……
“长得很像很奇怪吗?”侦探少女拨了拨被走廊里的风吹散的头发,往耳后一撩,露出微微的笑容,“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大众脸吧?而且,服部君,其实我们也挺像的,没你没有发现么?”
嗯?!
未曾设想的话题发展。
快斗一怔,其他人也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服部平次,下意识将两个人进行了比较。
“什么……是、是吗?”平次也猝不及防。
“对呀!”新子眨眨眼睛,微微下垂的眼角显得无辜又真诚,“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
平次努力想了想,如果不是特意去回忆的话,人们对自己的脸总是有些陌生和模糊的。
被新子专门点出来,顺着她的话去想,他不知不觉红了脸。
好像,还真的有点像?
所以是不是说明,他们也很配……
和叶一眼看穿了竹马的心思,看不下去了,抬手挡住眼睛,悄悄扭开了头。
明明是稳占上风的局势,结果完全被人家掌握着节奏嘛。
亏你还是关西名侦探,能不能稍微支棱起来!
和叶在心中叹气,又看向其他人。
她眼中的两位“旅馆老板”当然是局外人,只是来关注安全隐患的,她没有多想,就将目光投向了安室。
她当然是相信新子的“清白”的,但千万别被安室先生误会了呀!
然而,令和叶意外的是,安室居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很明显的焦点转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在恰当的时机用在合适的人身上,却很成功。
这种方法,好像还是跟他学的吧。
安室低头用咳嗽掩饰了笑意,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能在狭窄的衣柜里精准躲避飞刀,身手不错呢,这位小朋友。走廊里有监控,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刚才应该是通过开锁从窗户进来的吧?那么,请允许我大胆地猜测——”
他对上少年的眼睛,微微一笑。
年轻人爱玩的话,他不介意添一把火。
“诶?”快斗被那一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暗暗嘶了一声。
怎么回事,工藤新子一个侦探还不够,她这些朋友也都是这么敏锐的侦探吗?
平次顿时清醒过来,侦探水准似乎也重新上线了:“你是说,魔术师?”
“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个案子,”安室若无其事地一边说,笑吟吟地看着新子,“在神奈川立海大附中的天台上,关键时刻,出现了一位大家意料之外的帮手。对吧?”
少女怔了怔,睁大眼睛,看着他用口型说:
——怪盗基德。
审讯室里,白晃晃的灯光照得人眼前发晕。
橘管家焦虑地挪了挪身体,抓紧了手边唯一能触碰到的水杯,喝了几口。密闭的房间里笼罩着死寂,他感觉那晚差点摔折的小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我都说了,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都是真的!”他颤声开口,咬咬牙打破沉默。
风见警官皱眉看着他,低头看记录,语气淡淡地:“你的供词我都看过了,说实话,橘先生,你跟受害人相川胜没有任何交集,你所交代的动机并没有任何说服性——对于时间转换器的获得方式与使用手法,我们也有理由认为你隐瞒了更多的信息。”
管家脸色愈发黯淡。
“因为看到受害人多次向松泽小姐讨要礼物,为自己谋取不正当的工作机会和利益……从而感到不满,想要代替松泽小姐警告受害人,恐吓时发生意外争执,才失手杀害……”风见不紧不慢地复述了一遍,摇摇头,递给了记录员。
“很抱歉,但这种解释太蹩脚了。当时的案发场景,我们有多个证人,都能够反驳你的说法。”
警官每说一句话,语气逐渐加重,橘管家就慢慢低下头,身形更显得佝偻矮小。
“说吧,为什么要在松泽家装神弄鬼,请来侦探调查,还要当着他们的面谋害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风见提高音量,厉声喝问道。
“我……我不知道!”
管家突然抬起头,仓皇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鬼怪、幽灵。虽然以前听露美小姐说过,但是,在那天之前……我是说,在那位高中生侦探拜访之前,我从没有亲眼见过,也根本不相信闹鬼。”
“不是你做的?”
风见眯起眼睛,不太相信,但对方的些微表情很真实,令他逐渐感到事情不太对劲,
以他们搜出来的现场道具来看,橘管家不太可能在墙上造成那种撕裂痕迹,本以为除了“时光机”,他还藏了别的什么秘密武器,可他又矢口否认。
都已经认了谋杀的罪行,到这个地步,还有否认的必要么?
“那么,先跳过前一个问题。”风见定了定神,沉声问道,“那么,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晚上动手?你应该知道,有那么多客人在,不管你是否策划好了谋杀,都更不容易实现吧?”
橘管家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他闭了闭眼睛。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这可能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他声音干涩,语气平淡得不像是在做自我陈述,而是完全不相关的事情,“老爷和夫人难得不在家,更重要的是,千夏小姐将那个……家伙带了回来。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很抱歉让那几个女孩受惊了,她们只是运气不太好,恰好在那一天留宿而已……”
说谎,风见冷冷地看着他。
其他人说过,松泽千夏从不带异性朋友回家过夜,那一天完全是意外,临时决定的。
管家知道这一点,就不可能提前在屋子里做准备。
所以,这绝对不是“意外”,那么,在同一天留宿在松泽家的工藤新子他们,恐怕也不是巧合。
是想让她们见证什么吗?
可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风见直到走出审讯室,还是没想出什么个所以然。他抓了抓头发,很是伤脑筋地啧了一声。
“要是降谷先生在的话……”
叮一声,简讯的声音。
风见顿时精神一振,拿出手机一看,居然就是他正期盼出现的那一位。
“对橘的审问,进展怎么样了?”
风见如实回复后,又收到一条信息,内容很精简:
问问他,有没有见过一枚宝石戒指。
啊?这又是什么问题?
风见对着手机一头雾水,但是对上司的信任压过了所有的疑问,他转过身,又快步走向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