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不管藏的是什么……”远山和叶一鼓作气掀起了床单, “出来吧！”
她凝视着黑暗，突然尖叫一声。
新子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赶紧拿起另一对拖鞋, 严阵以待。
有那么一会儿，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接着，床底传来微弱又奇怪的声响, 像是某种尖锐的物体摩擦地面。
下一秒，两只日本大蠊飞快地从黑暗中爬出来, 灵活的身体穿过和叶的拖鞋攻击, 贴着木地板嗖地滑过去了。
少女一击不中，连忙补上另一只拖鞋, 挥舞着连拍几下。
可惜, 大蠊们行动敏捷, 转眼间就逃之夭夭，穿过大半个房间, 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
还好，至少他没有真的爬床底。
新子暗暗吁了口气, 在和叶皱眉打量床底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墙边的衣柜。
虽然，钻衣柜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还好不是老鼠，”和叶也松了口气, “应该跑出去了吧？刚才的声音好吓人, 我还以为藏了个小偷呢！”
新子却对她缓缓摇头, 表情微微沉重。
“当你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只蟑螂的时候, 很有可能在看不到的地方还藏着几百只呢。”
好像是这么回事。
和叶的脸色也逐渐僵硬，咬住发白的嘴唇。要是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现在还可以当做无事发生，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可现在……
这怎么睡得下去！
泡澡过后产生的些许困意顿时一消而散，和叶突然起身，转头跑进浴室里，拿着扫帚冲出来。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把每个角落都检查一下吧。”她凝重地说，“我可不想睡着的时候被蟑螂爬过枕头……那也太可怕了！”
“……是吧。”新子很有感触地点了点头，才发现和叶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将打量的目光转向了衣柜。
旅馆的双人间很简单，除了床，就剩下一个不大的衣橱柜。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和叶紧握着扫帚，谨慎地朝衣柜慢慢靠近，仿佛下一刻随时会打开柜门，朝里面的不明物来个当头一棒。
……！！
新子快速环顾房间，确信怪盗基德不可能躲在其他地方。
天花板的消防警报旁边，还有个不大的通风口，但是被生锈的铁丝架挡着，看通风口的灰尘和锈迹，不可能被动过。
眼看着和叶磨刀霍霍，她硬着头皮出声阻拦。
“那个，等一下，我们是不是要先做点准备？万一，呃，我是说，万一不小心捅了蟑螂窝……”
大阪少女听得头皮发麻，手微微哆嗦了一下，没抓稳扫帚，木杆咚一声落在地板上。
动静有点大，震得房间门都跟着晃了晃。
两人同时看着地板，空气里出现微妙的沉默。
没有人会“怕”蟑螂，但是，想到一窝会到处乱爬的蟑螂还是会人心生敬畏的。和叶明显就是这么想的，忍不住迟疑了。
“要不还是我来吧？”新子诚恳地问。
只要她磨蹭点，给怪盗君放烟雾弹的机会的话，以他的身手，想要趁乱溜出去应该不难吧……
“不，我可以的！”和叶定了定神，坚持说，“你都受伤了，它们突然冲出来躲不开怎么办，万一遇到的还是会飞的美洲大蠊呢！”
“……”
侦探少女哑口无言，让开了路，比了个请的手势。
咚咚——
突然，敲门声响起，两人都停下动作，对视一眼。
“你叫了客房服务吗？”和叶问。
“没有……”新子摇摇头。
和叶抛下衣柜，拎着扫帚来到门前，踮起脚尖看猫眼。
很快，她咦了一声。
“门口有两个……看起来很可怕的家伙。”她嘟囔着，因为旅馆附近就是警备派出所，倒没怎么害怕，一边回头跟新子比划手势，“穿着黑衣服，头发长长的，连眼睛都看不到。”
新子一怔。
怎么听起来像是她那群打扮得像黑乌鸦的手下？
不过这发型……
酒厂里好像没这么非主流的员工。
门外等得不耐烦了，又哐哐敲了几声。
这回敲门的节奏更急促了，力度也大了许多，和叶谨慎地扣上防盗链，这才把门拉开一条缝。
“谁？”
不等她们往外张望，门外的人便凑到了门前，露出凶巴巴的脸：“喂，我说你们！大半夜的能不能安静点，吵死了！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本王子不介意帮你们解脱——”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门里门外的双方都愣住了，金发青年扒在门边的手微微一颤。
他的刘海又厚又重，的确如和叶所说，根本看不到眼睛，但他自己却能很清楚地越过和叶的肩膀，看到旁边歪头打量的新子。
少女眨了眨眼睛。
贝尔菲戈尔顿时挎下了脸，他认出来了。
是那个包养无数小白脸的可怕女人！
“啊，你是……”新子也觉得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金发青年突兀地退后一步，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身旁的同伴略感奇怪，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想，转回头，向门里的两人平淡地点头示意：“很抱歉，打扰两位休息，我们是住在对面的房客。我这位同伴有严重的豌豆公主病，请你们体谅——”
“喂！”贝尔忍不住抗议，“什么叫公主病啊，我是王子，王子！”
第二位人士披着厚厚的黑色斗篷，兜帽从头上盖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同样……也看不到眼睛，显得阴沉可怖。
不过，也许是两个人说相声一般的对话风格，缓解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和叶丝毫不在状态，迷惑地望着他们，挠了挠脸颊。
“实在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她立刻表示歉意，然后解释，“只是……房间里突然出现了蟑螂，不得已才——”
“才不得不清理蟑螂窝。”新子顺势接过话来。
什么！
王子大人下一秒拔高了声音，微微惊恐：“这里怎么会有蟑螂？好恶心，走了走了。”
他露出一脸的嫌弃，伸手按住同伴的肩膀，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拦下了。
“干嘛，你还要多管闲事？”贝尔菲戈尔很不耐烦地，“又没有钱赚。”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兜帽人士慢吞吞地说：“当你发现房间里出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在其他地方还藏着无数只……这间旅馆所有房间的通风口和水管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
王子大人身形一僵，慢慢转回来。
“这样啊，看来不能不管了。”他低沉地说。
这位瓦利亚精英队员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新子，感觉她并没有要和自己“认亲”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脸色又冷淡下来，嘴唇却习惯性地向上勾起。
“这有什么难的，”下一秒，银闪闪的小刀出现在他指尖，闪烁着幽深光芒，他笑得很冷，“让我进去把它们全鲨了！”
和叶呆了呆，飞快地缩回来，跟新子咬耳朵。
“哇，我们对门是国外的游客呢！长得好帅，就是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新子缓缓点头，也觉得这帮瓦利亚的杀手指不定有什么问题。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兜帽突然轻轻地一笑，伸手一推。
当啷一声，防盗链居然自己落了下来，和叶猛然睁大了眼睛。
“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们其实是——马戏团的杂耍飞刀艺人和魔术师吗？！
打扮少女还在发愣，两位瓦利亚杀手已经径直推门而入。
金发青年气势汹汹地环视一周，笑容愈发危险，声音也压低了：“在哪里？”
“啊？问我吗？”和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起扫帚，指了指床底，“刚才是在那里发现的，但是衣柜里好像也有什么声音……诶，你小心呀！”
“嘻嘻，”贝尔菲戈尔露出白得发亮的小虎牙，两把飞刀直接脱手，破风声穿过半个房间，嗖嗖地扎进了衣柜门板上，径直穿过，留下两个利落的小洞。
整个衣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新子看得脸都白了，心悬到了嗓子口。
不是吧，来真的啊？！
新子本来以为，用“打蟑螂”的说辞就可以把自认为高贵的贝尔菲戈尔赶跑，没想到他不但没走，还准备跟蟑螂干上了。
这不就麻烦大了吗？
看着轻轻摇晃的衣柜，新子也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替他捏了把冷汗。
她小心地抬起手，目测着小刀穿洞的高度……
啊，还好，她记得怪盗君个子不算很高，这个位置的话，应该能躲过去的。
“好厉害。”和叶忍不住惊叹，换来青年得意的一笑。
一旦给对方戴上“杂耍艺人”的标签，她顿时觉得合理起来，丝毫没起疑，只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地问：“可是这样，它们不就更容易逃走了吗？”
“不急，”杀手君把玩着银质小刀，露出残忍的笑容，“我喜欢玩弄猎物。”
玛蒙冷冷地提醒道：“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对象是蟑螂……你应该对着下面。”
“对喔。”贝尔菲戈尔恍然。
新子：“……”
阻止杀手第二次投掷小刀的，是门口再一次传来的笃笃声。
这回，四个人一同回头。
房门当然没关，服部平次循声跑过来看情况，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抓着一把牙刷，愣愣地看着他们。
“啊，那个，我听到有陌生人说话，还以为你们遇到了歹徒……”他莫名局促，胡乱地把牙刷往口袋里一塞，“等等，他们是谁？”
少年又抬起头，困惑地皱眉，矛头直指两位瓦利亚杀手。
他们的打扮也的确很可疑，一身黑衣，非主流一般地挡着半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
在和叶解释之前，新子飞快地抢先一步，镇定自若地介绍道：“这两位是住隔壁的热心朋友，过来帮我们除蟑螂。”
“嗯嗯，就是这样。”和叶也用力点头。
平次：……？
瓦利亚：“……”
这算是什么介绍啊，也太没排面了吧！
他们堂堂精英暗杀部队，怎么就被当成杀虫剂了？！
贝尔菲戈尔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怒容，正要反驳，被同伴拍了一下肩膀，按住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他的同伴倒是很冷静，说话语气淡淡的，也十分从容，“免费服务，不用客气。”
贝尔张了张嘴，努力将震惊压下去。
居然有朝一日能从玛蒙口中听到“免费”这个词，不可思议！
……对了，他们这次出来，是被叮嘱了要低调行事的。他这么说，大概是不想招惹是非吧。
想起顶头上司的未来上司那和善的笑容，王子大人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了下来。
“嗯……”
“这样吗？”服部平次的目光在这两位可疑人士身上转悠了一圈，还是半信半疑，但很快，他注意力又被转移了。
和叶刚泡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披散在肩上，有些凌乱，手里更是高举着扫帚。
而新子看起来更不在状态，外套只扣了一颗纽扣，还没对齐，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圆润的脚趾微微蜷缩，不自觉向内并拢，似乎自己也没意识到冷。
少女们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平次一下子就看懂了，这是深受蟑螂之害啊！
他撸起袖子就大步跨进来：“蟑螂窝在哪里？我也来帮忙！”
和叶给他指向衣柜。
“刚才它突然晃起来，我怀疑，里面藏了只很大的！”她说着，神情又紧张起来。
“唔，”平次摸着下巴，面露深沉，“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他转头跑出去，没一会儿，扛着一把竹刀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同房间的安室，似乎也被他吵醒了。
“出什么事了？动静这么大……”安室很自然地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同样落在新子身上，微微皱眉。
“不冷吗？”
“嗯？哦……”新子这才后知后觉，回头在床边找回了拖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刚才用来赶蟑螂了。”
安室这才将考量的目光转向瓦利亚两人，面露询问。
“抱歉，你们是？”
他微微一笑，但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不等对方回答，又不紧不慢地看了看手表：“已经午夜了，就算是为了帮忙，擅自闯入女孩子的客房，这恐怕不合适吧？不知道哪个国家有这种礼仪呢？”
又是吱呀一声，从走廊另一头的房间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穿过走廊直冲到门口。
“我忍你们很久了！大半夜不睡觉，到底是——”
一阵沉默。
新子在看到伏特加标志的黑帽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她早该知道的！
瓦利亚的人怎么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京都，他们肯定不可能是来度假的呀，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执行任务……
现在的彭格列以十代家族的意志为优先，纲吉不会允许他们在日本乱来，那么这个任务，多半不是暗鲨某个人，那就是替人跑腿做交易了。
说到有什么高机密性的交易，还需要出动世界第一的精英暗杀部队……
新子一下子就想到了打包出门直接失踪数日的雪莉。
她肯定偷偷摸摸研发出了新产品，没有告诉自己！
眼看着一群人堵在门里门外面面相觑，新子沉重地低下了头，在心口画十字：这下我真的救不了你了，怪盗君。
阿门！
……
琴酒当然是没心情搭理这种事情的。
他只是顺路来走廊抽一根烟，发现伏特加气势汹汹地冲到隔壁门口，就跟哑巴了一样，脸上浮现出震惊、恐惧与绝望的丰富感情，足够当一个调色盘了。
他意识到什么，眼神倏然一冷，快步走来。
哒哒，皮靴踩在旅馆的木板走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琴酒将少女们的房间情形一览无余。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居然还有一只大蠊从角落里蹦出来，顽强地穿过地板上一双双鞋子，向房间外面逃窜。
“……呀。”和叶忍不住朝新子身边靠了靠，挽住了她的手。
琴酒抬眼将新子脸上的呆滞看得清楚，忍不住啧了一声，又偏开头，与安室的视线对上。后者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警告地看着他们。
——别在这里乱来。
两个人难得达成了共识。
琴酒又瞥向他们的交易伙伴。贝尔菲戈尔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小刀，双手插在口袋里，望向窗外。
交易伙伴之间的默契嘛，他懂的。
寂静中，男人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响起，令和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出什么事了？”
“房间里……有蟑螂。”和叶鼓起勇气说，“抱歉打扰了，您是哪位？”
伏特加眼巴巴地望向自家大哥。
“大哥”很从容，深深吸了口烟，呼出一口白雾。
“开旅馆的。”他捏着香烟放下，给伏特加递了个眼神。
这也没说错，他们会将这家旅馆作为交易地点，就因为它的确是自家的产业。
伏特加顿时福至心灵，大脑前所未有得通透起来，立刻大声应道：“没错，很抱歉给各位客人带来这么多麻烦，不过，除蟑螂这种小事就交给我们吧！”
平次握紧的竹刀慢慢放下了，跟和叶交换了个目光，两人都一脸茫然。
这两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平次努力想着，是在哪里见过呢？
啊，对了！上次在东京，他们路过见义勇为来着！没想到看上去一身混黑的气质，原来是旅馆老板吗……
清楚两人身份的安室嘴角微微抽搐，不动声色地转开了头。
装得还挺像。
算了，不要吓到小姑娘就好。
几个人心思各异地让开了一条路，新子的心跳却更快了，眼看着琴酒与伏特加两人假装不经意地经过身边，没忍住伸出手，扯了一下风衣角。
琴酒脚步一顿，余光瞥过来，注意到少女眼中的紧张。
怎么了？
新子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艰难地扭开了头，不忍地闭上眼睛。
他心中起疑，本来就不相信她会被几只蟑螂吓成这样，此时愈发确定，伸出手，按住了门把。
这衣柜里……藏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