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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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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姑点点头:“那是自然, 永平坊的店里已经配置好厨子,这信陵坊的还未配好,你们谁有心思, 可毛遂自荐。”

    一石惊起千层浪, 那些自家没食铺的厨子们各个振奋起来,一个个自告奋勇向康娘子汇报起自己擅长的厨艺,以期能获得一席之位。

    慈姑一一记下他们的专长, 单等着日后所用。

    经过这一场郡圃议事之后, 永平坊的厨子们算是彻底平息了疑问,还有许多没来的厨子听说了这天的事也都纷纷扼腕叹息, 只恨自己当初太胆怯惫懒没有去参加,白白叫别人强占了机遇。

    慈姑则抽空往信陵坊和永平坊去探寻合适的店铺地址。

    信陵坊的中人是个人精, 一眼就认出了慈姑:“这不是康娘子么?”在知道她要租铺子后更是殷勤不已,带她看了好几个地方,最终慈姑选中了东角楼街巷一处一层的商铺,这商铺离她当初卖芥辣瓜的地方不远, 又靠着繁华的东角楼街巷, 客流是不愁。

    中人见她拍了板, 当下笑得看不见眼:“娘子真会挑!这背街便是军巡铺, 有军巡铺军爷们照应,宵小断不敢来撒野。再者, 听闻娘子要开个炙肉店, 若是走了水军巡铺也来得快些。喏,那不正是军巡铺的李大哥?”

    李军汉从店门前过,见慈姑过来笑着招呼过来:“康家妹子,你怎的在这?”

    慈姑忙福个礼:“正要开一家新店,不成想又挨着大哥。”

    “嗬!好利落个小娘子, 当初你可是提着个篮子在水边跟咱们兄弟卖芥辣瓜,谁成想这不过短短几月你就开了一家又一家店。”李军汉竖起大拇指。

    慈姑捂嘴笑:“倒时新店开张,定下帖子请诸位大哥来喝杯薄酒。”

    房东见是李军汉认得的,便也愿意少些钱:“李家小哥照拂我们街坊许久,既是他的熟识,便宜也无妨。”,最后议定了八两银子一月赁金。

    慈姑吸了一口气将契约签了。她开的娘子脚店一开始是汪行老免费赠与的,拨霞供脚店又是吕二姐的商铺,细说起来从未出过这么高的赁金。这般一来各家店流水又要有些许的吃力。只不过这位置贵有贵的道理,等店铺开起来巨大的客流量能迅速带动店内生意运转起来。

    这一单生意顺顺利利便签了下来。

    到永平坊时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本来瞧中了一家店铺,瞧着位置又好大小也合适,房东先是同意,待过了一天却又反悔了,声称慈姑这店要用作炙肉烟熏火燎得有失斯文。

    中人一脸无奈:“康娘子,不是我不做您的生意,是这云先生也是长安城里一位高士,做事都透着点……与咱们老百姓不同,这样的人,我也说不动哩。”

    慈姑倒温言安抚他:“无妨,劳烦你帮我再寻其余几家店,这永平坊又不是只有一处合适的店址。”

    永平坊卜宅里。

    卜祚仁的侄儿正一脸得意:“叔父,云先生应了,如今那康娘子租不了新店喽。”

    卜祚仁听闻后欣慰地坐回了椅子:“那就好那就好。”

    他神色转为凌厉:“哼!一介小娘子妄想跟我斗!还想在永平坊里做生意?我看谁愿意卖你的账!”

    侄儿凑上前去出主意:“那我便放出风去,叫这地界上房东知道:康娘子如今与卜家不共戴天,叫他们自个儿做抉择。”卜祚仁虽然从行老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但是卜家世代在永平坊经营,根深蒂固自然也有些影响力。

    大松进了白鹿书院后极为高兴,写给慈姑的书信厚厚一叠,里头详细写了书院里头的情形、学子的情况、夫子们的教导,甚至画了一张白鹿书院的布局图,当然也没忘记问候所有人。还说自己进了书院甚为想吃家里的绿豆糕。

    岚娘在一旁哼了一声:“真是个无趣的呆瓜!”却叫婢女去外头买新鲜的绿豆。

    吕二姐捂嘴偷笑。

    慈姑不明所以,见大松的包裹里还有一封给张大官人的信,便收拾了附上四色礼盒自去拜访张大官人。

    如今是正午,店里没生意,张大官人正在门口舞剑。旁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

    慈姑这才瞧见柜台前一排酒壶。

    她想起大松从前曾说过张大官人爱好饮酒,每每酒醉便好舞剑,好抚琴,有时还会高歌,便安静在旁边等。他身姿矫健,剑气如虹,当得上是诗里所说“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1”,只不过到底是醉酒。慈姑便喃喃自语:“这饮酒,总是甚好事。”

    “可不是?”旁边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似乎颇有同感,“饮酒风雅,可酒却伤身。”瞧中张大官人摇头,颇有心疼之意。

    邻居摇摇头:“这张大官人唉,他自小就好这些江湖之事,家中娇宠,小时家里还培养他进学读书,可他一心只想行侠仗义,拜了几个师父练成了个游侠儿,长成后又游历四方,在外头游侠,一掷千金,既不回家继承祖业,也不愿意回乡娶妻生子,更别提科举了。后来气得张老官人吐了血,张大官人这才知道回来。”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张大官人这才痛哭流涕,在父亲灵前起誓再不行侠,要努力读书进学,圆父母心愿。如今安心守着一爿张老官人传下的店铺,每日读书习字。”

    说话间张大官人已经耍完一整场剑术,大叫一声:“快哉!快哉!”见慈姑与白衣男子,便笑着与他们点点头。

    “张大官人,大松写了信与你。”慈姑将大松的信笺交给他,又问,“可否借厨房一用?” 街边有人卖莲花,她买了两朵莲花正捧在手里。

    “自然可以。”张大官人知道慈姑素来爱捣鼓些吃食,虽不明白为何非要在自己后厨,却也欣然允喏。

    张大官人与白衣男子聊得挈阔,不知不觉已经夕阳渐落,过一会就闻得厨房飘出阵阵清香:“好香!”

    慈姑端着一个象牙白托盘出来。

    但见托盘内放着两个青瓷莲花碗,旁边还压着几朵莲花。

    碗内莲花瓣交错,内里嫩如许的豆腐轻轻漂浮在水中,粉红的莲花花瓣,交错着粉白的豆腐,宛如冬日雪后初晴,霞光漫天,映照雪景无边。

    慈姑本打算做个荷花羹,但见后厨的厨娘已经磨好了一桶黄豆糊糊正在做豆腐,便改了主意。

    她将黄豆糊用纱布装好用力碾压,直到滴滴答答的豆浆全流入锅中。

    再将荷花榨成汁液倒入豆浆内,开锅煮好豆浆后倒入竹篾中,放入石膏粉,等快要凝固起来时再将豆腐放进纱布里置于木框里冷却。

    这当口她将厨下的青瓜、笋片、冬菇煮了一锅素高汤,再将剩下的莲花摘蒂去除花心,而后焯水。

    这当口豆腐已成,便切成小块放进素高汤炖煮,最后加入莲花花瓣。

    慈姑笑道:“今儿见有开得上好的莲花,便来了兴致,借用张大官人灶房做一道菜,还望您莫怪才是。”

    张大官人笑道:“与我留一碗便不怪罪你。”

    他豪爽惯了,自去盛了一碗与自己,先是闻到清香扑鼻。

    舀一勺进嘴,先是喝到素高汤滋味,只见里头毫无任何油花,喝起来却觉得甘甜不已,满口鲜香,回味醇厚。

    再看汤里的豆腐,这豆腐与平日里雪白的豆腐不同,透着些淡淡的粉色,张大官人奇道:“这是为着何故?”

    慈姑笑道:“这豆腐唤做霁霞豆腐,因着瞧着如雪霁之霞而得名。里头加了些荷包的花汁,因而透着些荷花颜色。”

    张大官人与白衣男子皆为惊叹,白衣男子反复打量着那豆腐:“这难为倒做出这等吃食。”豆腐被切成小小的方块,如今在汤汁里渐渐烂碎,张大官人嫌他矫情,自顾自送一勺豆腐进嘴里。

    这豆腐是水豆腐,一碰便碎成碎片,到了嘴边滑滑的,嫩嫩的,溜溜直往嘴巴里来,豆腐独有的细腻质地里掺杂了一丝荷花的清雅气息,让醇香间又多了一丝丝甜。

    张大官人细细品味,越发觉得浓郁醇厚。配合素高汤的鲜美,叫这豆腐有了主色调,鲜美一下子直击魂灵。

    白衣男子也吃了一口,赞叹:“当真雅致!”

    张大官人得意地一挺胸膛:“那是,也不看是谁认识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他一向仗义、热心。慈姑心里莫名的惋惜,便直入主题:“张大官人却不知,我这道菜还有个别名。”

    “何名?”

    慈姑笑道:“唤做沧浪。”

    张大官人一愣:“沧浪?”

    慈姑便细细述说于他:“古人说沧浪之水清兮便可涤璎,沧浪之水浊兮可涤足。张大官人听说过么?”

    白衣男子眼神一闪,似是已经明白了慈姑要说什么,将勺子放下,身子靠后,一副期待的姿态。

    张大官人也隐约有觉察,他苦笑道:“康家娘子,你可是要劝我如今既然身在市井中,便要安分守己?”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这般劝说自己。可是那些忠告却都进不了自己的心,沧浪之水清浊又有何区别?自己的心里始终不知所谓,便是满汴京城的人都来劝又有何用:“妹子,你回去罢,我知道你一片好心,只是这话休要再提。”

    “一柄宝剑囿于斗室之中,郁郁不得志,我岂能坐视不理?”慈姑毫不退缩,一对眼睛熠熠闪亮。

    “我算什么宝剑?”张大官人苦笑,他瞧着外头渐渐沉沦的红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乐游原上也曾有这样的落日,我们几个侠客纵马执剑,如今他们是宝剑,我不过是一柄砍柴刀罢了。”

    “沧浪之水清,您却来洗脚,沧浪之水浊,您却来涤璎,这不是乱弹琴么?”慈姑毫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宋林洪《山家清供》: 雪霞羹,采芙蓉花,去心蒂,汤瀹之,同豆腐煮,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名“雪霞羹”,加胡椒、姜亦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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