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起
伍越体力好，冲得快，然而最后半圈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慢了下来，但是也就稍慢了一下，随即重新提速了，她两圈跑完，和前面拉近了一点距离。
“伍越！伍越越！快！！！”下一棒的仇佳往前跑了几步，回头手向后伸着。
接力棒递到她手中，第一个跑完的谢乘就站在队伍最前面，忙上前接着弯着腰的伍越往后走。
“还行不行？”
伍越脸色有点发白，她点点头说了句“没事”，但同时脚一软就要往地上跪，谢乘使了点儿力将她拉住，他只当伍越是冲得太快一下子受不了，说：“别坐，慢走一哈！”
这时身后有人突然说：“班长！你……那啥……”
说话的是个男生，前半句高声喊人，后半句又突然扭捏起来，像是在说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引得周围几人一时都将目光聚了过来，虽没有跟着说什么，但大都带着某种意味的笑。
罗万科站得稍后，见这边聚集了人，上前两步问道：“啷个了？”
伍越稍偏过头，看着一开始那人说：“生理期，怎么？”
附中的夏季校服裤是深灰色的，属于湿了一块会有点明显地那种。
周围人听见伍越毫不避讳地说出来，齐齐一愣，顿时收了笑，眼观鼻鼻观口起来。
“不不……”那男生也脸一红，转了过去。
罗万科也卡了下，但作为谢乘和伍越两人共同的同桌，他还是及时送上关心：“啊……老谢你赶紧带班长去休息一下！”
谢乘神色一变，迟钝地明白过来了，刚要说什么，却被伍越打断了：“不用，你得在这里带队，我等仇佳。”
谢乘愣愣地“哦”了两声，犹豫了下，又说：“要不我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伍越打断了：“不——用！”
谢乘于是默默地闭上了嘴，抬头环顾队伍一圈，将视线落在了林道阻身上——他手上有件长袖的外套。
“林道阻！”谢乘叫了人一声，林道阻正和背对着他，和江肆说这什么话，闻言看过来，问道：“有事么？”
谢乘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才出口：“你手上的衣服，能借一下吗？”
林道阻低头看了眼胳膊上搭的校服外套，又看了江肆一眼，江肆冲他点了点头，林道阻这才走向谢乘：“衣服是江肆的，给。”
谢乘冲林道阻点点头道谢，又越过他说了声“谢谢江哥”，然后接过衣服围在了伍越的腰上。
伍越也冲林道阻说着：“谢谢。”
“不用谢我。”林道阻手上还拿着那瓶没开的水，说，“要喝点水吗？”
伍越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仇佳很快冲了两圈下来，交了接力棒，叉着腰往后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谢乘扶着伍越，问道：“越越，怎么了？”
伍越说：“佳，你陪我去下厕所嘛。”
仇佳一听就晓得是什么情况了，忙点点头，从谢乘手里接过伍越：“走走走。”
经过江肆的时候，伍越又对他说了谢谢，江肆随意地点点头。仇佳被风灌得喉咙疼，边走边咳着，林道阻手里的水终于派上了用场。
……
第十五棒下来，一班和前面班级之间的差距小了点，罗万科跑到终点的时候，林道阻已经助跑出去了一小段，他一手朝后，抓过罗万科奋力递上来的接力棒，扭头飞速冲出去，转眼人已经过了弯道。
“卧槽……”罗万科胳膊正要往江肆肩上搭一下，就被林道阻跑出去带起来的风声震惊住，一下没搭上，他爆了声粗，……嘞个嘶普——通人类应有的速度吗？”
江肆不发一言，目光随着林道阻的身影移动，那个身影几乎要快出重影了，心下也有些意外……他知道林道阻的体力应该是不错的，但没想到这么……
第十六棒两圈完成，一班已经成功地追上了原本的第一名，甚至还超出去一段距离。
“稳了稳了！”罗万科激动地拍了两下江肆的肩膀。
江肆往前了几步，偏头看着林道阻越过另一边弯道的身影，他没有事先准备起跑——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林道阻已经给最后一棒留足了余地，江肆甚至可以不用尽全力。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在距离还有四五步的时候，伸手稳稳地接过了接力棒。
“好嘛林……”罗万科想搭一搭林道阻的肩，但他笑着抬起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因为林道阻并没有停下脚步，他落后江肆一些跑着，反手将自己背上的号码布取下来拿在手里，然后提速，很快追上了江肆的脚步，与其并排。
“加油！”
“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欢呼声层层叠叠彻响赛场，江肆余光注意到身边跟上来的人，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却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一个细节……林道阻的睫毛，好长……
林道阻也在这时正好转过来，看着江肆的眼睛道：“一起！”
——一起。
在这漫天震耳的欢叫之中，这道独特的、好似沾着些青草露水般的、微凉的声音，轻飘飘却又正正地落在了江肆耳边。
江肆忽然心念一转，不再去看林道阻，继续加了速，将林道阻甩开一段距离，拼尽全力以百米冲刺的状态往前去。
“啊啊啊啊啊——”
有人不知为何兴奋地尖叫起来，不多时，林道阻再度与江肆并列，江肆呼了口气，微垂的眼眸看不明情绪，始终抿着的嘴角却加了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两人的速度始终不减，保持着并排的状态，穿过欢呼的人声，一圈，又一圈，然后齐齐越过终点。
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以至于罗万科自己气都还没完全喘匀，就要忙不迭去终点线那头接人。
江肆和林道阻冲得过于快了，惯性使得他们往前了好一段距离，罗万科站地有点近，差点被两人撞倒。
“卧槽你们两个是疯了吗？”罗万科说话都费力，他看着还在另一个弯道的第二名，吞了口唾沫，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不知道先说哪个好，最终还是决定先数落数落江肆，“哥就你那最后一棒拿平时上操状态都稳赢了，拼啥子命哦？！”
“……”
“还有你林哥……一口气冲四圈你没事吧？！”
林道阻面上挂着浅笑，目光在江肆身上，抬手拍了拍罗万科的肩膀，说：“我没事。”
江肆抬了抬眼皮，正对上林道阻的视线：“……我有事。”
“啊？！！！”罗万科首先夸张地惊叫一声，“你哪里有事？腿？脚？还是心肝脾肺肾？！！”
林道阻一听这话，也突然也觉得江肆的面色不太好，不觉皱了眉头，上前抓着江肆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江肆顿了顿，吐出两个字：“……牙疼。”
“……”
“……”
周遭沉默一瞬，罗万科眨了好几下眼，迷惑道：“…………哈？”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江肆倒不像是到了要命的程度，只是因为这个，他本来就不多的话更是没几句了。
一班的接力比赛就此结束，结果得等下午全部班级比完才能出来。
校医室里，罗万科摸着不存在的胡子笃定道：“我们班绝b……”他审时度势，瞅了眼一旁的梅文卿，淡定地改口道，“绝对！绝对是第一！”
梅文卿稳重地说：“话不要说得太满。”
罗万科坐在姜小月病床的一角，嘟嘟囔囔：“您不知道……”
——之前姜小月跑下来有点低血糖，梅文卿正好看见，便带着她来了校医室，这会儿人正在病床上打点滴……不知为什么，将脸也蒙上了。
罗万科嘟囔完，又转头看了眼蒙着头的人，当她是自责，便说：“妹儿，你不要自责，你挺好的，起码跑完了，也是功臣！”
姜小月一手扯着被子挡着脸，一动不动。
梅文卿看了眼，叫罗万科站起来到一边去，别坐床上。
……
“智齿发炎了，其他牙齿挺好的。”校医杨暄将检查灯从江肆脸上转开，并说着，“位置长得还算正，要拔的话等不疼了上医院拔，不拔……暂时也没什么关系，也就隔三差五地疼一疼……”
“……”
江肆黑着脸从椅子上起来，不理人。
梅文卿关心道：“疼得厉害吗？怎么跑个步能牙疼？”
江肆摇摇头不说话，罗万科一听这就又来劲了：“不是跑个步！梅哥你不知道，他俩疯了！”
梅文卿：“？”
罗万科手指比了个六：“六百米！六百米人两个当六个一百米跑的！全程冲刺！”
“两个？”梅文卿看了看站到林道阻边上江肆，推了推眼镜，“……你们为班级争光的心情老师理解，但是身体必须是第一位的……没什么别的不舒服吧？”
江肆继续摇头。
“林道阻，你的牙呢？疼吗？”梅文卿又问。
罗万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肆原本严肃的表情也一下没绷住，咬住嘴唇才没破功。
林道阻牙疼一般回了句：“……不疼。”
……
待最后一场比赛结束，是下午四点多了，运动会也到了尾声，高三一班不出意料的，拿了万米异程的冠军。
闭幕式集合的时候，伍越作为班长上台领奖，高三一班众人脸上都带着笑，但又比往年多了些说不出的滋味，多愁善感的人眼里还蓄了些泪——这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了。
江肆和林道阻依旧站在队伍的最末，不过这次江肆站在倒数第二，林道阻在最后。
吴宾的闭幕致辞慷慨激昂，林道阻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然地捻了捻，忽然向前欠身一些，出声道：“江肆，牙还疼吗？”
江肆半转过身，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