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如梦初醒
身子倚靠在路边的长椅上，温馨茫然的把头向后轻仰着。
说不清她面庞上是何表情，似哀似怨，似忧似恼。
有些烦躁的伸出手臂，用掌心抵住正上方的路灯光芒，只是五指没有并拢，使得那光影被一分为四，映到少女身上。
那原本明媚的娇靥，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阴晴不定的晦暗。
“我的大小姐欸，还在生气呐？”
一只同样好看的柔荑覆在了温馨的手背，感到略微冻人，任雨灵便体贴的牵到到自己嘴边，开始为她呼呼呵着热气。
“生气么 不是的，雨灵，你应该明白我的难过。”
“一直以来，无论是爹娘，部长，守夜人的同僚们，甚至接触时间很短的顾将和白暮前辈。”
“我在这些人身上所看到，所学到的信念，就是在获得强大力量后，去保护那些曾经和我们一样弱小的人。”
“我一直都认为，顾新他，只是表面冷漠而已，其实内心还是正义和善良的，可是我发现我错了”
“”
“温馨，你是错了。”
有些强硬的打断闺蜜的自我pua，任雨灵难得的正色道：“你错在根本没有搞清状况，你错在一直活在别人构建的美好世界里，你错在，太自以为是了。”
“这些话本不该我说的，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正走在错误的、最危险的悬崖口，稍有一步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我一直都很胆小你知道的，可是，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掉下去 呜”
还未等话讲完，温馨就先听到了好友的哭腔。
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的在身上翻找着，想掏出纸来为她擦拭眼泪，却被任雨灵双手摁住自己的脑袋，二人四目，离得极近的对视着。
“我印象里的温馨，是喜欢那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人。”
“是在刚加入守夜人执行任务，就算遍体鳞伤也不会喊疼的人，是有着永远不会放弃，永远乐观积极信念的人。”
“呜 才不是现在这个萎靡不振还要怨天尤人的家伙。”
“”
“顾新有什么错啊，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必须要做英雄吗？难道就不允许有人也会害怕，也会畏惧，也会自私吗？”
“的确，他很厉害，非常厉害，连向来心高气傲的温大小姐都会被他折服，可他难道不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吗，我听我哥讲过，顾将的妻子，顾伊的另一个兄长都在战斗中牺牲了。”
“也就是说，他接连失去了弟弟和母亲，只剩下公务繁忙的父亲和妹妹了，这样的苦命人，自私有错吗？保护在意的人有错吗？”
“就一定 一定要奋不顾身的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抛弃作为哥哥，作为儿子的责任吗？”
“他比你我活得都要辛苦，所以才会有那种冷漠至极的外表来做保护色啊！”
“温馨，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应该坚定的站在顾新身边，要有为了他宁愿对峙全世界的觉悟，你知不知道啊！！”
有些震撼的听着自己闺蜜的失态怒吼，温馨懵了。
一同扶持走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对方这般声嘶力竭的模样，少女的喉咙干涩无比，方才任雨灵所说的话也是字字珠玑，凶猛的撞击着她的心房。
是啊，自己在干什么呢，逃避吗？
明明他所背负的苦难那么多，明明被他帮助了那么多次，明明，是自己在主动靠近他啊。
真是服了，你个笨蛋温馨，你是世界上最大最大的笨蛋。
很快挣脱了闺蜜的双手，少女急急忙忙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顾新的号码拨打过去。
她现在很想见他，非常非常想，超级无敌爆炸的想。
可在接连几次‘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后，迎着任雨灵同样苦涩的目光，温馨失魂落魄的垂下了螓首。
打不通呢
“等会，你们刚才说的是谁？”
仍是半跪在地，但神色有些错愕的尹山川连忙问道，甚至一旁的负影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眼睛也不由一亮。
洛长河一行四人面面相觑，反倒是宋欣悦有些不确定的再度说道：“顾新？”
“对对对，他是不是个子和我差不多，颜值比我逊色那么一丝，然后特别拽，脸臭的像谁都欠他五百万似的少年？”
听见这么‘绘声绘色’的描述，饶是见惯了自家部长这副样子的守夜人部众，也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恨不得手动为其消声。
同样有些无语的洛长河，点点头表示回应。
起码后半部分的形容还是很恰当的，不过人家拽归拽，确实有本领啊。
晃了晃脑袋，将胡思乱想驱逐出去，他温声对着宋欣悦询问，还有余力追踪么。
得到了来自心上人的关心，女生努了努嘴，倔强回应着可以，随即以手撑着洛长河的胸膛，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怀抱，同时再度闭目催动着她的专属异能。
眼睛睁得超大，林昭昭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顾新相遇，尤其是自己身上还背着气若游丝地江茯苓。
“呃，你在这干嘛呢？”
颇为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本来跟着团队里独有的联络记号来到附近，结果还未寻到洛长河等人，反倒是被莫名其妙的爆炸和大火逼的上蹿下跳。
她偏偏还带着个伤员，便只能硬着头皮与人群避开，四处围拢的火焰甚至都将她身上的衣袖烧了几个破洞，连带炽热无比的高温也令其叫苦不迭。
无奈之下，林昭昭只好向着商场的地下车库躲去。
怎么感觉最近和火灾犯冲啊。
再说了，自己只是个辅助好不好！该死的头儿，再不快来支援，我和小茯苓就要变成全熟美少女啦！
咦，握草，这不是那个，对对，顾新吗？
“喂喂，你干嘛不理人，装高冷啊！”
嗔意十足的叨叨着，反正暂时也没法上去，好在地下如她所料般要凉快些，林昭昭有些气喘的放下江茯苓，然后不满的朝闭目静立的少年走去。
同时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
这家伙肯定跟我想一块去了，这种负二层多好啊，火又烧不进来，而且人少也没那么滚烫。
哼，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哇哈哈。
心里戏十足的林昭昭，手刚搭上顾新的肩膀，瞬间一股烫到极致的痛感，伴随着反震之力将其弹飞。
空中她愣愣的看着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的少年，由于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林昭昭身体的神经系统，还未能接受完整触觉的疼痛反馈，所以并未哀嚎出声。
却也没办法做出什么防撞的反应措施。
“昭昭！”
闺蜜宋欣悦的呼喊声从身后响起，同时伴随着破空之音，一道敏捷的身形迅速接近，在快坠落在地时把她稳稳接住。
正是负影。
迟来且完整的灼烧感终于从右手处传来，就像摸了烧开的铁水壶外壁般，少女无法遏制的痛呼起来。
“握草握草，烫死我了啊啊啊。”
由于闹出的动静不小，处于半昏迷的江茯苓也嘤咛开口，吃力地睁开眼，有些困惑的看着四周围来的数十人。
但很快，她的目光尽数聚焦在了负影的身上。
“哦？小茯苓受伤了啊，快杨烁，轮到你使用看家本领了，去吧，皮卡丘。”
翻了个白眼，被称作杨烁的男生不理会自己这个老大的中二属性，却也还是上前一步，右手握拳抵着心口，浑身散发出翠绿的光芒，随即幻化成点点光泽洒在江茯苓的身上。
异能，‘春苏’。
见状林昭昭急不可耐的从女子怀中跳出，伸出已经红肿的手掌，模样可怜的也要求着治疗，好在杨烁对同伴也不吝啬，抽调分离出一小部分光点笼罩住她的整只玉手。
在尹山川等人的啧啧称奇中，不仅林昭昭的手恢复如初，连原本倒地的江茯苓都可以勉强站起身子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而已。
“顾小子怎么回事，见我们来了也无动于衷？”
由于顾新一直闭目不言，某部长大咧咧的就要上前，却被少女赶忙拦住，然后把之前自己所经历的事说给了众人听。
闻言所有人皆是皱眉，这种情况也太过诡异了。
而负影则有些呼吸急促的来到距少年不足一米的地方，美目里满是担心，却又不敢触摸，同时走近的还有宋欣悦。
‘绝对分析’，启动。
尽管只是短短的十余秒，可在场的人无不屏住呼吸，都紧张的等待着最终答案。
而唯一搞不太清状况的江茯苓，见此情形，也不得不把注意从负影身上转移开来，顺着其他人的目光一同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少年。
嗯，有点帅，其他的看不出来了。
宋欣悦从最开始的专注，慢慢到神色复杂，最后长叹口气，后退两步，朝着顾新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一出，不仅是江茯苓了，包括洛长河在内的所有人全是一头雾水，好在行完礼后，她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为大家解释着。
“和推测的一样，几乎与爆炸同一时间燃起的大火，是他所放。”
“唉，我讲通俗些吧，你们把这场大火理解为商场人流头上的，一张没有缝隙的保护网，作用则是将爆炸与人群隔开，如我所料不差的话”
说到此处，宋欣悦语气一顿，主动牵出了另一个话题。
“大叔，你们是守夜人吧，那就请你们的防备组沟通一下警方，问一问伤亡情况。”
尹山川尽管疑惑，但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依言掏出通讯装置完成着对方的要求。
毕竟现在弄清楚顾新是怎么回事，才是重中之重。
防备组的效率自不用多说，很快就把自家部长所需的情报传递过来。
‘新中心商场，于开业首日晚，八时三十七分发生爆炸及火灾，具体原因未明，目前统计情况，二百七十四人轻伤，分别为踩踏、烧伤、口角、斗殴等。”
“无人重伤，无人身亡。’
“”
转述完最新的数据，众人都和尹部长一样，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而宋欣悦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怔怔盯着顾新，继续开口道。
“哪怕通过‘绝对分析’，我也探知不清他用的是什么术法，只能透过结果来进行可能性为998％的倒推。”
“也就是这个少年，如臂使指的放出这道‘火网’，最大程度的保障了人流安全，同时将所有tatp的爆炸吸附在其上。”
“至于昭昭最开始受到的灼伤和无意识反震，结合‘law of conservation of energy’所提出的能量不能凭空产生，亦不能无端消失的特性，眼下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了。”
江茯苓适时插嘴道：“你那个‘勒哦伏什么的’是什么意思？讲具体点，我是文盲，没法理解。”
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宋欣悦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是‘能量守恒定律’。”
“所表达的大概含义为，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或者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而在转化或转移的过程中，能量总量保持不变。”
“也就是说，他此刻正在独自收回‘火网’，包括其上所附着的暴虐能量。”
语毕，如巨石沉湖，骤然间掀起惊涛骇浪。
洛长河和尹山川不约而同地爆了句粗口。
如此浅显易懂的解析，没有人再提出疑问，也理解了之前为何宋欣悦会那般作态的行礼。
“他他他，眼睛鼻子嘴巴流，流血了，杨烁快给奶啊，快！”
林昭昭是最先发现少年异状的，见其七窍流血，连忙慌乱的催促着同伴为其治疗，杨烁也不含糊，轻车熟路的召唤出翠绿光泽就要将顾新笼罩。
宋欣悦来不及阻止，那光泽已经朝着他身上落下了，但就像被蒸发的水汽一般，化作白烟散去，而‘奶爸’也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能覆盖整个商场的烈焰和爆炸，无论是其中任意一样，也不是我们区区‘异能者’能解决的啊 笨蛋。”
“”
“该死，我真是个废物部长。”
“会有办法的，玉尘子，玉尘子肯定有办法。”
“120，喊120啊。”
“吗的，死小子，你还没跟老娘比剑呢魂淡！”
“”
瞬间所有人都乱作一团，明明此处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却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之感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头，顾新的整张脸上很快沾满了血迹。
“吵 吵死了。”
嘶哑的嗓音低低响起，少年从最开始归拢‘火网’的时候，就不断有人来打扰他，现在更过分，直接就开始哭号不止，是不是再晚点都可以摆席了？
呼哧着睁开眼，他所见的场景尽是猩红一片，眼眶中血流如注。
而众人早就噤声，或担忧或钦佩的望着自己，顾新费力抬起手掌，同时内视己身，望着一片狼藉的脉络百骸，口中喃喃自语。
“这也叫轻而易举么 呵，你倒是，比谁都要高看我啊。”
“负影，带着大家都离远点，马上就结束了。”
重新闭目，少年不再他顾，双手瞬起法印，刹那间上百道手势做出，最终以双指并剑抵住眉间，朝着前方的虚空轻斩而去。
刹那间，无尽的火势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交叠在一起。
接连暴退的众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由红转蓝的烈焰将顾新完全包裹住，似有灵性般，不仅未烧毁其衣物，反倒顺着少年的皮肤渗透进去。
纵使相隔有几十米远，他们也被高温遏制的换不了气，更逞论处于中心位置的顾新了。
地下车库里的灯管尽数炸裂，只能通过烈焰所散发的青蓝光芒观察对方。
少年于火海里伫立，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
此刻的场景，却被悉数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久久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