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变故
带着几分担忧的望向窗外，任雨观唉声叹气。
此刻菜已经上齐，巨大的八仙桌上放着转菜用的圆台，各式佳肴琳琅满目，香味让顾伊和郁尾二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但看到顾国正威严的闭目端坐在主位，饶是心思活泛的俞淼淼，也不敢随意再开玩笑来缓和气氛。
突然，顾少将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睁开眼看到来电界面上显示的名字，顾新，不由露出些许笑意，摁下接通后便听着对面简单述说着情况。
坠见状偷偷拉着身旁的任雨观聊了起来。
“任兄，不知你发现没有，顾将似乎特别钟爱这个养子。”
“或许是和那故去的亲子太过相似了吧，毕竟仔细算的话，那孩子也该有如今的岁数了。”
“可我看那顾伊小姐也很依赖他呢，甚至连自己父亲的话都不大听。”
“好了，坠，顾将的家事我们别去妄论，无论养子与否，总之现在顾新就是他的唯一继承人。”
“嗨，这意思我当然明白，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随着通话结束，顾国正面带深意的看向任雨观两人，将其妹在外发生的危险简单转述，并让他下去处理一下此事。
闻言任雨观火冒三丈，那向家长子竟胆大到如此程度，和众人歉意的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当他到楼底时，就看见略显狼狈的顾新和妹妹，旁边还停着辆颜色极其风骚的轿跑。
快步上前，透过开着的后车窗，任雨观赫然看见了晕厥过去的向定远二人，心中不禁阵阵寒意翻涌，若是今晚顾新没有及时赶上，那后果将会让他自责一辈子。
想到此处，在任雨灵讶然的目光中，他狠狠地熊抱了一下顾新，溢于言表的感激和后怕，使少女心头一暖。
再三道谢后，还不忘叮嘱明天妹妹生日宴会，顾新必须赶到，届时可以真正大醉一场，但现在他得先去处理掉善后的工作，就不作陪了。
看着车越驶越远，逐渐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顾新平淡开口道：“所有的生活都是合理的，培养每个人性格的环境截然不同，你和他们自然就没有必要相互理解。”
“花不是为花店而来，人各自有各自的月亮。”
“对于雨观兄来说，你就是那个月亮，明白么？”
“”
任雨灵痴痴地看着眼前少年认真的讲着大道理的模样。
嫣然一笑，随即上前几步，紧紧抓住他的手，“知道啦，顾老师，我们上去吃饭吧，都要饿晕啦！”
当众人终于见到顾新带着任雨灵回来，皆松了一口气。
尽管观念上有些出入，但不可否认，这群兑组之人，特别是俞淼淼，还是真心真意的喜欢着这个世俗少女的。
顾国正朝女儿使了个眼色，便示意大家可以动筷了，而顾伊拖着小小的身子，不情不愿的来到任雨灵身前。
“咱是笨蛋，才会一直惹新生气，也向你道歉，咱不该”
“嗯，那让大白鹅抱抱，她就会原谅你啦。”
“咦？咦咦咦？”
惊奇的望着眼前的任雨灵，少女纯澈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惺惺作态，这倒让顾伊不好意思的拨弄着自己发丝。
旋即，她还是闭上眼睛，小脸皱起，露出平常像要被护士打针的英勇模样，僵硬的靠进少女怀抱，嘴里还念念有词。
“咱发现呆头大白鹅出去一趟，变聪明了些的说。”
俩女的突然和谐，把其余人都看的有些呆滞，还是坠先反应过来，不由得朝着顾新竖起了大拇指。
在座的又怎会有愚钝之人，少女如此行为，便是为了将他们这些不同世界的人，友好联系起来的意思，连顾国正都不禁满意的点头。
一瞬间，场面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差不多也该散场了。
当众人走出饭店时，任雨灵故意把身形落在最后，悄悄的握住了顾新的手，细长白净的葱指在他手心轻轻挠着，像是偷着腥的猫咪一样，窃窃笑着。
她以为这种小动作没人发现，却浑然不知，这些有着特殊本领的人，早就把五感磨练到了自身极限。
少年轻叹了口气，也就任由她去了。
很快，俞淼淼的喊声传来，招呼着要送任雨灵回家。
她应道就来，不舍的看了看顾新，结果发现这根木头没有任何反应，少女只好气鼓鼓的松开了手，一步一回头的到了俞淼淼的身旁。
看着两女搭上出租车，坠也提出要送顾少将一家的话，自是被笑着拒绝，顾国正让他们好好享受在世俗待的日子，就权当休假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郁尾就面色十分难看的将手机屏幕翻给众人。
凝神一看，其上赫然是来自负影的信息，内容简短却令人窒息。
“守夜人分部遭袭，伤亡惨重。疑似捕蝇，请转述顾将，是否作出干预。”
深吸了口气，顾国正轻声交代好兄妹二人要安全到家，便神色匆匆的拦下辆车，带着坠和郁尾离去。
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后，顾新摇了摇头。
月亮被乌云盖住，一大一小的影子被路灯缓缓拉长，没有人开口，少年牵好妹妹，他们顺着街道慢慢的走着。
分明是极幸福的场景。
顾伊却停下了脚步，定定的拽着少年，玉琢的幼颜上又浮现出了他曾见到过的，那惊鸿一瞥的悲伤。
蹲下身子，顾新和她对视，两人同样漆黑的眸子里皆是迷茫。
“那只狡猾的坏心眼狐狸，会死。”
“新，咱知道，上次就是你来救咱的。”
少年伸手轻揉着妹妹的脑袋，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都听见了。顾伊攥紧他的衣袖，低垂着双眼，魂不守舍的喃喃。
“如果有一天，将遇上汝无法抗衡的敌人，汝还会再来救孤么？”
“骑士阁下”
陪顾伊聊着中二的话题，顾新心绪也是不断飘飞。
此刻他有些不知‘入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起初从乾组来到世俗，以为仅是学会怎样用普通人的方式生活。
于是他流浪一年，换了无数份工作。
做过饭店里的传菜小厮，学着别人在工地上板砖，从最开始因为不适应身上封印，导致在后厨洗个盘子都能无意摁碎，再到隔着厚厚的玩偶服，也能顺利的将传单交给路人。
他除了还是有些沉默寡言，几乎已经完全像个正常的人了，杀意、兽性之类的突兀气质，被早早搁置在自己几乎要遗忘的身体角落。
后来却在一次商场火灾里，像被什么冥冥中召唤，他逆着火海来到了顾伊面前，护住已经昏厥过去的她，任凭自己浑身焦伤。
太勉强了，这并不符合他在乾组中善用的理智利己观念。
接连便是被收养，顾国正待他如亲子般，称得上极好，还劝诫顾新忘记以前的苦难生活，尝试去做出改变。
于是有了他在校园天台布下大阵化身救下温馨一行人，容忍任雨灵闹尽小孩脾气，再到此刻，心中这种克制不住的，想去那边战场的悸动。
到底什么是‘入世’呢？
苦苦思索得不出答案的顾新，牵着陷入中二症幻想里的顾伊，这兄妹两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家旁边的公园。
望了眼仍旧揣揣不安的顾伊，少年忽的想起，任雨观在仓库嘶声力竭的那番话。
被温柔的母亲藏好，怯懦的看着哥哥独自迎向邪教的人，自那之后的日子，她肯定很痛苦吧，也许和他一样，总是会被梦魇带回最恐惧的那瞬间。
顾新温柔的伸手把妹妹抱起，和她鼻子相碰，在顾伊满是迷茫的眼神中，坚定的回答她。
“我会去的。”
“无论多强大的敌人，哥哥都会去把他打倒，然后带着你一起回家。”
“”
阴霾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尽是欣喜和安心。
丝毫不觉得自己认真回复妹妹的模样会不会羞耻，顾新看见顾伊又恢复了活泼的模样，心中久久堵塞的郁结也通达起来。
他不再费力去思考答案是什么，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总会寻到结果的。
将怀里的女孩换到背上，顾新任由她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应着妹妹的要求，讲着一些很奇怪的童话故事。
例如‘骑士帮助公主谋权篡位反而双双被杀啊’、‘第二个小矮人吃下毒苹果变成公主英俊的平乱大臣啊’等等的谜之剧情。
效果是好的，一路上都逗的她笑个不停。
少年为此心情还不错的朝家中走着，突然焦急的声响冒出，让玩心正酣的顾伊瞬间吓得缩起身子。
“太好了，果然在这等到你了，顾新。”
温馨兴奋的跳起，飞快跑到兄妹二人的面前，扯着他的衣袖带着几分恳求的开口：“你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帮帮我。”
“没有空啦，咱不许你碰新，快点走开。”
顾新轻扯了一下身后又要给人起绰号的顾伊耳朵，示意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而后平静道：“如果你是说守夜人遭袭的事，很遗憾，我也没什么办法。”
轻轻抽泣了声，温馨连忙摇头，“部长和一个姐姐拼着受伤才把我送出来，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你果然不是普通人，求求你帮帮我吧！”
见原本恣意傲然的少女的姿态愈发卑微，顾新想想也是，还能做什么呢。
难不成报警？
那尹山川和负影合力将她送出来，本意恐怕只是，不忍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跟着陪葬罢。
叹了口气，少年将妹妹放下，对着温馨最后说道：“你可以怨我冷漠，毕竟这是涉及生死的事，而不是过家家，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况且，并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打动我，里面困着的是对你来说重要的人，而我重要的人现在正在我的身边。”
“所以，给你个忠告吧。”
“好好感受此刻的无力，它会成为你以后变强大的根源。”
说完也不逗留，直直的拉着顾伊，越过了她。
回头看了眼愁容满面神色死寂的温馨，小家伙悄悄的开口：“新，咱问你，其实你故意那么说的吧。”
顾新挑了挑眉，也未否认。
像是猜对了结果般，顾伊得意的嘿嘿一笑。
“咱知道你迟早要去的，所以这会偷偷和你讲哦，有机会的话，最好把那个坏心眼狐狸救下来，不然爹爹会自责很久的。”
“嘛，那几只臭虫想来也伤害不了新的，对吧？”
虽带着自信之意，但话语之间似乎还是想听见他的亲口保证，顾新不禁玩味的捏了捏对方的脸蛋，顺着她意的保证道。
“是是是，臭虫而已，你就安心在家等我和顾叔叔回来吧。”
“”
说罢，二人也到了家里，叮嘱女孩要记得把门锁好，害怕就把灯开着，最后在她软磨硬泡的攻势下，顾新还是把脸伸过去让她亲了一口。
三楼的层高并不至于特地等个电梯。
转身步行下楼，很快他就回到了刚才的公园，目光微微一寻，就看见了还杵在那里，痛苦不堪的温馨。
顾新无语的想着，果然是不开窍啊。
若换做是他，此刻怎么也得做出选择，要么不死心的往总部求援，哪怕有丝毫可能请动军队热武都是好的，要么绞尽脑汁，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灵光一现的点子。
总之不可能就这样傻傻的呆在原地吧。
“蠢猫，回神了。”
寡淡又熟悉的嗓音，将温馨从内心的精神世界唤醒出来，看着刚决绝离去的少年又忽然出现，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眶，生怕这是一场幻觉。
“你”
“别废话了，赶紧带路，再拖下去，我都怕你部长被打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温馨听完也不再啰嗦，随手抹掉影响自己视线的眼泪，带着几分庆幸的为顾新指路。
“开战甲提速，我能跟上。”
少女点头，顺从的套上了粒子战甲，速度顿时骤增几倍。
顾新依旧十分轻松的跟着，似乎还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让余光注意着他的温馨心里愈加升起一丝希望。
或许找他真能帮上大忙也说不定。
约莫一刻钟后，二人来到市郊的一处荒山脚下。
温馨带着几分不自信，怯怯的问顾新，真的不用再喊其他人来了吗？毕竟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守夜人分部了，敌人此刻自然也在那里。
他摇了摇头，眯起眼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少女心里一阵感动和懊悔，原以为这个神秘的少年是来自什么武道世家，可以带来不小的助力，如今却单独跟她来到虎穴之前。
算了，反正之前也是被困杀在里面的。
刚才想了那么久，自己真的能抛下同伴逃跑吗？心里不断浮现出那个不知容貌的‘白暮’前辈，他是温馨第一个真正佩服和敬仰的人。
果然还是做不到的吧。
想着大家此刻还在浴血奋战着，自己身旁还有那晚遇上的‘惊艳少年’，他将会陪着她一同战斗，心中的恐惧顿时退却了不少。
“你们守夜人倒是会挑地方。”
“四野空旷，二三小丘拱绕主山，地形必然复杂至极，倒是易守难攻。”
“非终时，王不见王，我们先潜入进去了解情况，暂时不急着贸然救援。”
顾新十分冷静的做出分析，少女愣愣的点头。
她有些没太听懂，不过没关系，自己知道只需要紧紧跟着眼前的少年就好，温馨疑惑的望着他的背影。
不知为何，刚才一瞬间，她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