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我……我不知道……我……”蓝知赋眼泪止不住，喉咙像是塞着棉花一样，哽的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如果当年他知道她的惨状，就算拼尽一切都会救她出来的。
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她一直知道，却从未求助过。
他并不是立即出国的，而是过了很久，一年多，她都没有只言片语传出来，好像真的安心跟那个男人过日子了。
他在万念俱灰之下只能离开，远赴大洋彼岸疗情伤。
直到十年后，突然得知她全家煤气中毒身亡。
那时的蓝知赋，只觉整个人都空了。
当年分开时，她曾跟他约定，等孩子十八岁，长大懂事了，他如果还念着母女俩，就把孩子接走。
带她见见外面的大世界。
蓝知赋这十年的时间，无数次幻想过等孩子十八岁了，说不定素娟也能摆脱那个男人，他们一家人或许还能团聚。
哪知没等到孩子长大，一切都成了空。
“你不知道什么？”苏澜看着蓝知赋痛苦的样子，她兴奋的笑起来，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蓝知赋，“你不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吧？她是被罗志勇一刀刀砍死的，罗志勇第一刀砍在她脸上，从眉梢到眼角，眼珠子直接就掉了出来……”
苏澜一句句描述当年整个惨案的过程，从罗志勇醉醺醺的回来锁了房门，到奶奶被一刀割喉，以及她后来是怎么躺在血泊里屏住呼吸熬过那场血腥屠杀，一直到罗志勇崩溃上吊后再报警求助。
蓝知赋脸色白的吓人，他一步步后退，背紧贴在门板上，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他惊骇的望着那个不断逼近的姑娘，她脸上带着诡异可怕的笑，一字一句详细的描述整个过程。
“……别，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蓝知赋嘶哑着喊叫，她描述的根本不是惨案经过，而是一个恐怖故事。
蓝知赋不是怕听这恐怖的故事，而是怕她自己受不了噩梦重演。
“你怕了？怕什么啊，你又没亲身经历过，只是听我说一下你就受不了了？”苏澜笑着揪住蓝知赋的领口，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我可是天天都活在这个噩梦中，这些年，我天天盼着见到你，把这个噩梦跟你分享。”
“……孩子，你恨我不要紧，不要恨自己……”蓝知赋突然明白齐瑜泽不愿他出现在苏澜面前的原因。
他的出现，势必掀起她心里所有的往事，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势必会重新撕开，那种惨痛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蓝知赋这会儿突然后悔，不该回国，不该千方百计去找她，更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但事已至此，所有的后悔都无济于事。
“你哭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苏澜揪紧男人的领口，“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十三年前，你为什么突然又回来要带走我？”苏澜嘶声咆哮，面容狰狞，声音凄厉，“你毁了我所有的希望，你为什么不去死？我妈死了，你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蓝知赋胸口闷痛的厉害，身子剧烈颤抖着，眼睛瞪得凸起，镜片早就掉下来，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涌动，他一张口，“噗”的喷出一大口血。
“呦，吐血了？看来气的不轻。”苏澜伸手擦掉脸上被溅上的血迹，手一松，将男人软瘫的身体扔在地上。
“你走吧，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苏澜转身，一直支撑着她的仇恨突然消散，她脑袋里空荡荡的，身体也空荡荡的，仿佛灵魂早就离体而去，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在站着。
蓝知赋软绵绵靠在墙角，他嘴里还在不断冒血，眼睛拼命转动，好半天，他才嘶哑着颤声说：“我没有，我没有回来，十三年前我在巴黎根本没有回国……”
蓝知赋一直以为罗志勇酒后发疯杀害全家是偶发事件，那个男人一直都是个冲动又暴躁的性子。
但从苏澜刚才的话里，他却惊觉这件事还有内幕。
“兰兰，我从你三岁那年离开就一直没再找过你们，我一直在国外，去年我父亲去世我才回国，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蓝知赋艰难的扶着墙爬起来，眼神震颤，踉跄着朝苏澜走去。
“还有，你妈妈根本就不爱罗志勇，她一直都很怕他，我不是第三者插足，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当街被罗志勇抽了个耳光，我看不下去上前教训罗志勇，我们才认识的。”
蓝知赋一阵阵头晕，他艰难的走到呆若木鸡的苏澜身边，想要好好看看她，把他当年和素娟相识相爱的故事告诉她，但双腿却突然一阵乏力。
突如其来的眩晕让蓝知赋身体失控，他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子，却只抓住了苏澜的一片衣角，他重重摔倒在地上，口鼻鲜血涌出。
苏澜站着好半天都没动，目光几次扫过地上昏迷的男人，却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只回响着男人那句：我没有，我没有回来，十三年前我在巴黎……
十三年前，撒谎要带走自己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齐瑜泽拎着一路嚎叫的蓝岸华踹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呆滞站着的苏澜，她脸上溅着不少血，一些血渍顺着下巴流到脖颈上，像是刚杀过人的样子。
齐瑜泽惊得魂飞魄散，顾不上去看地上同样满脸血不知死活的男人，一个健步冲过来抓住苏澜的胳膊，焦急喊她：“兰兰？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而同时，蓝岸华也发现地上满脸血的叔叔，他惊叫一声扑过来：“叔叔，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已经隐约感觉自己闯了大祸的蓝岸华慌乱又害怕，扶起叔叔后，第一反应是探他鼻息，感觉手指间有微弱气流之后，他一颗惊魂未定的心才踏实下来。
“你这个暴力狂，到底对我叔叔做了什么？”蓝岸华蹭的跳起来，一把推开齐瑜泽，伸手就去抓苏澜的衣领，“你到底对我叔叔干了什么？他可是你父亲，他一辈子都被你们母女毁了，你还这么打他，你有没有了良心？你知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多痛苦？”
蓝岸华第一反应就是苏澜将叔叔揍昏迷了，毕竟他是亲身领会过这个女人暴躁打人的样子。
齐瑜泽也是这么以为的，这会儿也顾不上去管蓝岸华怎么对苏澜了，他打电话立即叫岛上的医生过来。
苏澜被蓝岸华摇晃了好几下，才好像终于回魂了，她伸手推开蓝岸华，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男人身上，眼神颤动了几下，才道：“我没打他，他自己吐血了。”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叔叔会吐血？”蓝岸华再次抓住苏澜的衣领疯狂摇晃她，咆哮道：“你这个疯子，我叔叔他患了肝癌，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他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他的女儿，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我要杀了你！”蓝岸华眼泪流出来，抬手就要去打苏澜，却被齐瑜泽拉住了。
“出去！医生来了！”
岛上医生快速诊断后，神色沉重的告诉齐瑜泽：“病人本就多年郁结，强烈刺激下，脑血管破裂，要立即送去大医院做手术。”
齐瑜泽立即打电话叫岛上的管事安排直升机，送蓝知赋去附近的大医院救治，同去的还有蓝岸华。
蓝岸华上飞机之前，还对着苏澜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叔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澜根本就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她从蓝知赋说出那句话后，就一直处于游魂状态，好像灵魂从躯体里跑了出来，根本没在意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但所有发生的一切还是映进了她脑海里，每个人说了什么她都知道，什么表情她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是一清二楚。
只是，脑子反应不过来。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小房间里恢复寂静，她依旧呆呆站着。
齐瑜泽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尽管做了那么多预防，还是让苏澜见到了蓝知赋。
晚上的舞会本来是为了让苏澜多接触热闹的氛围，她却显然是嫌太吵，她走后，他应付了一些朋友之后，跟着回房间找她，却不见她人影。
查过附近监控才发现她被临时邀请来表演的乐队一个鼓手给拉到了后院的小楼里。
齐瑜泽立即过来找人，却见那鼓手失魂落魄的独自在外面游荡。
齐瑜泽问了几句，也问不出什么，拎着人过来，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齐瑜泽真后悔，不该答应让蓝知赋来参加婚礼，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打发走所有人，齐瑜泽关上门，望着苏澜沉默了一会儿，心一点点下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跟苏澜说话，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他的幸福眼看就在眼前，却随时会分崩离析，就像一座楼盖在了鸡蛋上，从最开始就不切实际。
如今，那蛋壳龟裂，顷刻间大楼就会倾覆。
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如今，齐瑜泽反而坦然，担心有什么用？该发生的始终还是会发生。
就算大楼真的倾覆，他也只会重新在一砖一瓦的把它盖起来。
这一次，不会再建在鸡蛋上，他要打好地基。
“蓝先生跟你说了什么？”齐瑜泽心思略定，上前轻轻抱住苏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