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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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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战事毕, 匈奴败退。

    茫茫黄沙之中,月千秋掀袍坐于帐篷顶上,看着底下衣袖飘飞的女子。

    那女子容色倾城, 但面色惨白,神情似凄惶, 又似癫狂。

    她的脚下躺着个男子。男子七窍流血, 蛊虫已经啃噬尽了他的皮肉。

    见此情景, 女子笑到眼角渗出泪水, 决绝地执起了弯刀。

    刀刃落地, 鲜血浸红了那条雪白纤细的脖颈。

    月千秋未曾阻止,但指甲刺入掌心,攥了一手的红。

    有时候她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不能救。因为她不知道如果救下墨雨,如果造成时空混乱,又会发生什么。

    但她知道百年之后, 棋盘中会出现一位白孔雀般的女子, 指上缠着红线, 微笑着与她们讲起往事。

    月千秋拿出山河棋盘,将墨雨的残魂收入棋盘中。

    然后踏上青霜剑,飞往长安,来到游戏中最有名的金玉楼。

    佳人在侧,美酒盈杯,赛过天上神仙。

    她举起酒杯, 杯中斟的是“千金一醉”。

    清醇甘美的汁液在杯中摇晃,美人们笑语盈盈,伸出素手,弹起一曲琵琶。

    月千秋看着那把琵琶, 想起樾城落雨时,行人皆撑着竹骨伞。

    只有一人,身披麻衣,头上簪着白花,静立在屋檐下躲雨。

    “卖身葬父”,一向是月千秋最讨厌的话本桥段。

    所以她路过时,便多瞧了几眼。

    这一瞧,无意中竟发现,那人眉眼低垂,像是宫长老年少时的模样。

    美人抬起手,为她再斟一杯。

    月千秋神情恍惚,举起酒杯,仰头饮尽。

    目光游离,瞟见楼下翻着帐簿的店家。忽地忆起宗门的账本还堆在桌案上,也不知道大徒弟和二徒弟有没有瞧见,有没有去拿。

    一壶又一壶,月千秋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也忘了自己是谁。

    她好像姓姬,又好像不是。

    一个“情”字,有又如何?

    没有又如何?

    自古以来,无论身在哪个世界,那些写在书上的情爱,不都如同饮鸩止渴,未入肠胃,就已绝咽喉么。

    是非曲直、情爱纠缠,实在是俗套,又令人厌倦。

    混沌之中,月千秋举起酒杯,轻轻地笑了。

    她觉得好笑,是因为不知不觉,自己竟也成了书上的人物。

    刚来到这个存档,月千秋本是想修桥的。她想为自己铺一条康庄大道,希望以后能少些磨难,走的坦荡。

    开始修桥时,她心中无爱无恨,只顾着砌石刻字。

    桥修到一半时,她又觉得那些徒弟实在可爱,心生不忍,便想作作乱,把桥拆了。

    正想去拆,却发现徒弟们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只待她踏过去,便能走向正确的结局,功成身退。

    从桥头到桥尾,一切都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陌生。

    初到碧雪峰时,月千秋只觉得小孩子吵闹,让人厌烦。

    如今快走到头了,她身边只有一块棋盘,一缕不知道何时才会苏醒的魂魄,却又觉得寂寞。

    现在想来,墨雨说的不对,她并非天生无情。

    只是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筵席散的太快,只能装作无情罢了。

    不过也好,装着装着也就习惯了。

    眼前一片朦胧,月千秋醉倒在地。

    酒杯摔在毯子上,店家的酒钱还没付,她也不知道月亮什么时候才会圆。

    她听见美人在叫她,又听见店家的声音。言语中似乎带了愤懑,大声说着些什么。

    而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清淡淡的,听起来很薄情。

    “多少银两,本座来付。”

    那道嗓音响起后,世界似乎静了一瞬。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千秋睁开眼,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面前的人正抬起手,捏着丝绢替她擦拭着脸上的脂粉印。

    那些印子是月千秋醉倒之后,小娘子们给她抹上的。

    小娘子们围成一团,笑着说:“姐姐这副神仙面孔,要点缀些胭脂,方才好看。”

    只是后来她醉的不省人事,忘了用灵力去解酒,趴在案上干呕时,蹭花了胭脂水粉。

    脂粉东一团西一团,敷在那张不容亵渎的容颜上,格外令人想入非非。

    楚长离看着月千秋脸上的印子,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力道却无意识地加重了些。

    她几乎可以想见,那些凡俗女子是如何伸出手,抚上师父的脸。

    又是如何嬉笑着,将唇凑到师父的脸颊边,吻上一抹靡丽的胭脂色。

    月千秋吃痛,皱了皱眉。

    她醉了,看不清人。

    可看着面前的人,还是觉得好熟悉。好像她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师妹,也好像她那个没用的徒弟。

    一时之间,她快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但却明白这是梦。

    毕竟她那师妹,如今就附在自家徒弟的壳子里。而她那不肖的徒弟,如今是每天要杀几个人助兴的魔尊,哪会有闲心来这里。

    这般想着,月千秋微微笑了笑。

    笑过之后,嘴唇却被另一张凉薄的唇覆住了。

    她尝到了一丝血味,不知是那个人的,还是自己的。

    酒香浓郁,那人抱她抱得很紧。没有任何章法地亲吻,仿佛想连同她的呼吸拆分了,一起吃进去。

    很拙劣,也很生涩。

    月千秋摸上面前人的脸,描摹她的轮廓。冰的,比银质的酒杯还凉。

    移至眼眶,指尖触到的液体却是温热的。

    她想,只要结束这一切,自己就可以出这个存档,顾白衣也就会回来了。

    可要结束一切,又谈何容易。

    月千秋抬起手,替楚长离擦眼泪,问:“你知道吗,教徒弟真的很麻烦。我有个徒弟,以前从来不哭,现在反倒多愁善感。”

    “我那个徒弟啊,小时候不听话,长大了还是不听话。我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我让她练剑,她就要捧着罗盘去看星星。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大言不惭地说,师父,我看了好久,那些星星都一个样。”

    “我告诉她,天底下不听话的徒弟都是一个样,天底下讨人嫌的小孩也是一个样。”

    “只是没想到,我教了我的徒弟们这么多年,最后不仅没把她们教好,自己反倒还栽了跟头。”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如今我想明白了,原来所有事情都是如此,我想去改变,却无力可改。有朝一日我什么都不想做了,我说算了,我无欲无求,我不争了。它却自己就来了。”

    月千秋笑了笑,轻轻地对楚长离说,“现在,我再也不会管我的徒弟了,她想怎样就怎样,由她去。”

    楚长离静静地看着月千秋。

    看着她的师父蹙起眉,对她说:“我的徒弟在西山,是西山之主,是魔宗之尊。”

    “所以,你又是谁?”

    过了不知多少年,棋盘里的那缕魂魄吸收了棋子的灵力,渐渐苏醒了过来。

    墨雨醒来时,摸着断裂的脖颈,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自己为什么还留存于世。

    她望向前方,菩提树下站着一位红衣女子。

    女子眉目无双,正提起剑,刻着碑。

    她转过身,看着棋盘上的墨雨,微微笑道:“墨姑娘,我等了你好多年。”

    那之后,墨雨常常坐在棋盘上,看着女子刻碑。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知道那就是举世无双的剑圣。

    春雨细润,墨雨托着下巴,看着剑圣刻碑。

    刻着刻着,剑圣的红衣沾上露水,变成了浓重的暗红。

    这时候,她觉得有些凄凉,于是笑了笑,说道:“月姐姐,我也想帮你刻碑。”

    月千秋放下剑,转身望着墨雨。

    岁月漫长,她时常会记不清很多事。

    此时,她看着墨雨,却想起了一桩遗忘许久的往事。

    好多年前,曾有一人坐在菩提树上。

    微风拂过,那人的双腿如同新抽的枝桠,在一片翠色中晃啊晃。

    风停了,她眨眨眼,笑眯眯地说:“师父,我想和你一起练剑。”

    当时她把楚长离捆起来,吊在树上挂了两天两夜。

    此时此刻,月千秋回过神来,却点点头,同意了。

    月千秋看着墨雨接过青霜剑,看她执起剑,融刀意入剑法,对准石碑用力一斩。

    石碑上,刀痕深而钝重,剑痕浅而轻柔。

    看到这块石碑,月千秋愣住了。

    她想起自己没进存档之前,在碑林里看到的第一块剑碑。

    那块剑碑融刀意入剑道,石碑上刻满了斑驳不平的痕迹。

    待到她进入识海,里面还有位面容模糊的女子,不由分说地与她打了一架。如今想来,那该是墨雨留下的刀意,所幻化出的人形。

    所以,一切都是编排好了的?

    不是她姐安排的,而是天意,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个选择,或许在某个时刻,在她进入棋盘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月千秋想起了她姐说的话:

    “你在存档里的所作所为都是真实存在的,都会影响到过去、现在和未来。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照搬答案,做你认为的‘剑圣’该做的事。”

    所以,这意味着她现在只需按照已知的信息,重复做一次“剑圣”做过的事就够了。

    “做该做的事”。

    墨雨将刀意刻入石碑后,看着传说中的剑圣仰起头,眯眼瞧着从菩提叶缝隙间漏出的光。

    光线很亮,有些刺眼。

    月千秋闭上眼,大笑三声。

    笑完之后,她转过身,对墨雨说:“墨姑娘,我教你写几个字。”

    虽然月千秋练过毛笔字,但却写得并不工整。而且她那一手鬼画桃胡的字,也过于有辨识度了。

    既要重复已知的信息,还要骗过未来的自己,所以写字的人只能是墨雨,而不是她。

    故而月千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出简体字和英文。

    她写一行,墨雨就提起青霜剑,用剑尖在石碑上刻一行。

    第一行字是英文。

    “我姓月,月千秋。”

    “我有四个徒弟,大徒弟叫梅鹤,二徒弟叫宫羽,三徒弟叫楚长离,四徒弟叫白玉霜。”

    月千秋想,既然这块石碑注定由她刻写,那么她只能按照已成定局的结果,给未来的姬容开个玩笑。

    于是笑了笑,依照模糊的记忆,提起树枝写下:

    “我的记性很不好,写在这里是怕忘了。”

    她笑了笑。

    她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很无语。

    写完英文后,就该写简体字了。

    月千秋想了想,简体字和繁体字有些相似。的确要写草一点,才能不让别人认出她写的是什么。

    她问墨雨:“墨姑娘,你会写草书吗?”

    墨雨思忖片刻,答道:“勉强会一些。”

    第二行是简体字。

    “我后来发现,我做错了很多事,也做对了很多事。”

    月千秋在棋盘里度过了漫长的年岁,她已经有些记不清,当年在石碑上看见的最后几行字是什么了。

    所以她现在只能自由发挥。

    她想,老娘恪守剧情,结果却反倒被剧情误了。

    于是提起树枝,写下:

    “我忠于天道,天道却算计了我。”

    “我斗不过天道,但你可以。”

    “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写完这些,月千秋舒服了。

    是的,虽然她不能安排女主、安排徒弟,但她可以安排未来的自己。

    然后再让未来的自己安排女主、安排徒弟。

    舒服。

    但月千秋又想起自己生性顽固,未来的姬容一时之间恐怕不会信邪,想了想,恶作剧般写下第三行字: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别想了,我说的就是你。”

    写完这句话,月千秋突然发现,她现在确实舒服了。

    仗着自己是剑圣,彻底把未来的姬容给骗得团团转。

    ……可最终受害者,不还是自己吗?

    月千秋无语。

    看来要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一些线索啊,不然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她再写:

    “一切有因就会有果,当你走到结局时,自然就会知道起因。”

    月千秋笑着放下树枝,舒服了。

    彻彻底底地舒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完全错了。

    我真以为几章就可以把伏笔交代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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