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拿到转正名额后，徐青栀与骏合律所签订了正式的劳动合同，名牌也从实习生变成了律师助理。
在律所工作满一年后，徐青栀才能拿到执业证，转为执业律师。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徐青栀还是需要跟在一名执业律师手下继续学习。
但在填意向登记表时，徐青栀故意避开了谢临的名字，转而勾选了擅长知产领域的周律师。
谢临知道这件事后，把人叫到办公室，追问道：“为什么要去别人的团队？”
徐青栀避开了谢临的视线：“因为我想证明自己，不是只靠着您完成绩效。”
转正风波后，即使秦意公开向她道歉，但徐青栀的人缘并没有因此而好起来。
相反，许筱筱离开后，与许筱筱关系不错的三四个实习生对徐青栀更加厌恶，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谢临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徐青栀却无法对同事们对自己的隐形排挤视而不见。
她迫切想要证明自己，即使离开谢临自己也可以拿出优异的表现，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谢临看向徐青栀，极为诧异：“徐青栀，你是热血漫画看多了吗？就是别人都不看好主角，但主角坚持努力，最终出人头地狠狠打脸其他反派的那种。”
“……我没有。”
“你就这么想去外面受苦？”谢临有些不屑，“我能提供给你的成长性，不比外面差，而且还有每个月的额外补助。”
在关向平和几个合伙人的维系下，骏合律所的工作氛围较好，崇尚能者为先。相比于普通律所，很少发生论资排辈或者欺凌新人的事情发生，但再公平的环境，涉及金钱利益，职场上的倾轧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因为谢临足够特立独行，能力又实在出众，徐青栀和郑然才免去了许多烦恼。
“老板，我很感激能跟着你学习，也很珍惜在您团队工作的宝贵机会。”徐青栀认真道，“但我思考过了，您提供的条件优渥，但我更想要自我认可。”
“自我认可？”谢临露出嘲讽脸，“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定定看着徐青栀，做出结论：“徐青栀，你太过贪心。你想要的不是他人对你的认可，而是属于自己的话语权。”
从第一眼见到徐青栀时，谢临就十分清楚，徐青栀和他本质上是一种人，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在乎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只想要达成自己的目标。
所谓的自我认可，只是披着一层名为梦想的遮羞布下，不加掩饰的贪婪与野心。
徐青栀没有回避谢临的视线，反问道：“老板，既然你明知我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执意留下我呢？”
“……”
谢临顿了片刻，坦诚道：“对于我来说，能遇到一个合拍的工作搭档是很十分难得的事，所以我愿意包容你的野心，并尽可能为你提供成长的荫蔽。”
“老板，”徐青栀叹了口气，“我是认真的。”
徐青栀十分冷静理智，她清楚，作为一名职场新人，她现在需要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但谢临的个人风格太过明显，她永远只是月亮旁边不起眼的星星。只有离开谢临，她才有独立负责案源的机会。
谢临好半晌没说话，他盯着徐青栀，逐渐意识到不对：“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谈，你先去看一个银行质押物的案子，资料发你邮箱了。”
“……”
徐青栀应了一声，两人不欢而散。
中午休息的时候，郑然被派去打听徐青栀的口风：“青栀，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没有啊。”徐青栀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郑然皱眉思索：“你是不是怪老板没有在你转正考核的时候给你作证？但我也不瞒你说，老板已经让关总去查这件事了，只是后来你自己拿到证据了……”
徐青栀倒是头一回听说，但她认真道：“我没有怪老板，转正考核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有生气。”
“那你——”
“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一个人的思想是会一直变化的。”徐青栀温和道，“之前刚来骏合的时候，我觉得跟着老板做案源是我的荣幸，但现在我也想试着独立办案。”
郑然有些不太理解：“可是跟着老板攒攒资历，也能做到吧？”
像郑然就是跟在谢临身边待了三年的时间，现在也会分到一些独立案源，单独拿分红抽成。
“是挺好的。”徐青栀笑了一下，“我只是想成为第一个徐par。”
郑然瞬间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朝徐青栀比了个大拇指：“女侠，苟富贵勿相忘啊！”
——
这天晚上，徐青栀准备留在律所加班，整理谢临之发给她的那个银行质押物的案卷资料。
徐青栀刚回到律所，就看到谢临气势汹汹走过来，臭着一张脸道：“徐青栀，关于你的职业规划，我想和你认真谈一谈。”
徐青栀应了一声，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等等。”
是赵嘉言的电话。
“老板，我先接个电话。”
谢临“嗯”了一声，臭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等候。
“青栀姐——”
电话那头响起赵嘉言带着哭腔的声音。
徐青栀下意识拧眉：“怎么了？”
但赵嘉言并未应答，一阵嘈杂的声音后，一个声音粗犷的男人接过电话，报了一个地址，“你弟弟在这里，赶紧他妈的拿钱赎人。”
“砰”一声，电话被掐断。
徐青栀脸色一变，迅速拎包起身：“老板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不等谢临反应过来，徐青栀已经迅速跑下了楼。
“……”
谢临站在原地，眉心拧起。
对方提供的地址是一家夜市城的烧烤摊。
徐青栀赶到的时候，赵嘉言坐在店里面，周围站着四五个纹身的彪形大汉，衬得他像是瘦弱的小鸡仔。
“你就是赵嘉言姐姐？”一个臂膀纹身的成年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上下打量着徐青栀。
“我是。”徐青栀稳了稳心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弟弟他妈的真是能耐了，”男人呸了一口唾沫，“欠我们钱不还知道吗？”
原来男人是烧烤店的老板。
这一段时间，赵嘉言经常赊账请一群男生吃饭。眼看积累的数额越来越多，赵嘉言却一直推脱不给钱。
最后店老板生气了，直接叫一帮人堵住赵嘉言他们。但那群男生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最后只能把赵嘉言一个人拎到这里。
徐青栀听得冒火，一问欠款，居然欠了一万二，不由震惊，“他们到底吃什么了？”
“小姑娘，这帮小兔崽子每天都是啤酒海鲜，”男人拍着赵嘉言的脸蛋，嘲笑道，“专捡最贵的点，能不贵吗？”
徐青栀看着店老板，又看着缩成鹌鹑的赵嘉言，眉心拧起。
最终她还是拿出手机，板着脸付清欠款。
店老板是个爽快人，收到钱后立马放走赵嘉言。
夜风习习，赵嘉言跟在徐青栀身后，低着头不吭声。
徐青栀全程板着脸，一语未发。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到地铁站口，徐青栀才将赵嘉言拉到灯光下，没好气道，“他们打你了吗？”
“没、没有。”赵嘉言含糊道，“我都躲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帮你。”徐青栀板着脸道，“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和那群小混混来往。”
“知道了。”赵嘉言低下头，“谢谢你，青栀姐。”
徐青栀“嗯”了一声，“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着转身往地铁站入口走去。
“等等——”赵嘉言突然出声道，“青栀姐，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
赵嘉言一米八的高个子，此时却快把头埋到地里去，“我，我还欠了别人一笔钱，是网上的校园贷。”
“你欠了多少？”
“五万。”
“……”
徐青栀觉得自己太阳穴抽得疼：“赵嘉言，你疯了吗？”
赵嘉言盯着地面，嗫嚅道：“我是为了创业嘛……本来只是借了一万元，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利滚利越来越多。对面还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明天不还钱，就威胁要把我信息发给同学朋友们……”
“你还好意思提创业！”徐青栀急了，用力抽了赵嘉言胳膊一下，“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也敢去碰校园贷？你所谓的创业就是欠了一屁股债吗？”
犯错的人似乎总是错误发生后才展现出足够的真诚与懊悔。
赵嘉言没有反驳，只是低声道：“青栀姐，对不起，我早应该听你的。”
其实赵嘉言原本打算自己扛过去的，但自从那一万元贷款逾期后，每天的利息开始翻倍增长。同时对方的电话威胁进一步升级，不仅要打爆他的通讯录，还要亲自找他本人，赵嘉言这才彻底慌了神……
徐青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急，也不要采取极端方法。”
“真的吗？”赵嘉言有些不敢相信。
“嗯。”徐青栀按了按眉心，“你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我会联系你。”
“青栀姐，真的谢谢你……”
“如果你想让我帮忙，就不要再和那帮人联系了。”徐青栀严肃道。
“知道了！”
——
亲自盯着赵嘉言进了地铁站，坐上回家方向的车次，徐青栀揉了揉头发，有些郁闷。
她毕业也才不到半年时间，加上平时实习和手头总共只有四万多的存款。
刚刚给赵嘉言付了一万二的餐馆欠款，徐青栀只剩下三万元的存款，现在根本凑不齐五万元的贷款。
她拿出手机，划着通讯录，给大学关系还行的同学们挨个打电话，最后借了一圈，还差五千元的缺口。
徐青栀愁眉不展，回律所的路上一直都在盘算着从哪里再找五千元。
直到她看见谢临办公室的灯亮着。
她敲了敲门，向谢临解释了前因后果，踌躇半晌，难为情道，“老板，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能不能请您提前透支这个月我的助理补贴？”
谢临闻言，露出一张熟悉的嘲讽脸，“是谁要吵着闹着不做我助理的？我不认识你。”
“……是我。”徐青栀咬牙承认。
谢临心情愉悦，得意道：“只要你同意留下来，我就给你这笔钱。”
“那算了。”徐青栀抿唇，果断道，“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说着，徐青栀就往门口走。
谢临见状，气急败坏道：“你回来！”
“老板，我现在很需要这笔钱，”徐青栀认真道，“但这不是您威胁我决定的理由。”
“商业谈判懂不懂啊？”谢临不耐烦道，“我真是没见过你这种人。”
说完，谢临低头，直接给徐青栀转了一笔钱。
徐青栀收到转账提醒，十分诧异：“老板，您转错了。”
她申请的是五千元工资，但谢临直接给她转了五万元。
“没有。”谢临冷漠道，“我只是让你用这笔钱彻底买断和那个男孩的联系，他已经19岁了，不是一个时刻需要你保护的小孩子，应当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你也应该清楚，他只是在不断利用你的愧疚感索取，这种畸形的关系对你没有任何益处。”
“……”
徐青栀看着谢临，一时间心绪复杂。
她当然知道赵嘉言是故意利用她对何冬婉的愧疚，但谢临是第一个点出来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慷慨，决定帮自己斩断这段扭曲的联系。
“老板，我会还您这笔钱的。”徐青栀点了接收。
“你还想继续帮助他？”谢临挑眉，“徐青栀，做人要有基本的原则和底线。”
“老板，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徐青栀摇头道，“您没有和他妈妈相处过，他妈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
谢临盯着徐青栀，看了半晌，才道：“好吧，我相信你。”
——
第二天，徐青栀专门请了假，约赵嘉言到一家餐厅相见。
当着赵嘉言的面，徐青栀付清了那笔五万元的贷款。
盘桓多日的烦恼一扫而空，赵嘉言简直不知所措。
“嘉言，之前你提议的那个创业想法，”徐青栀看着赵嘉言，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少年，“我同意投资。”
“青栀姐——”赵嘉言抬头，不敢置信。
“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投资。”徐青栀淡声道，“我要求你回学校办理复学手续。只有你每门课的成绩都在a以上，每个月我才会给你两千元的生活费，并无偿帮你支付学费。”
“垫付的这五万元贷款也不是凭白赠予你的，”徐青栀认真道，“如果你在大学毕业时拿到优秀毕业生的荣誉，这笔钱我们一笔勾销；但如果没有，请你在工作三年内付清。”
“你明白我是律师，即使现在帮你付清了贷款，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追回。”徐青栀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从我们坐下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录音。”
赵嘉言闻言，愣了好半晌，才低声道：“青栀姐，这次我一定都听你的。”
“嘉言，”徐青栀看着眼前脸上有着小雀斑的男孩，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何冬婉，柔声道，“你妈妈曾经和我说，你是一个优秀的男孩，一直都很让父母省心，也一直是她最大的骄傲，对吗？”
听到母亲的话，赵嘉言突然低下头，擦了下眼睛，“青栀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