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美人渊37
“……”阿依摇头，“暂时没有。”
巫林血已经是世间罕见的血脉，更别说是这比巫林血还为罕见的巫蛊虫。从前她也只是在医书上看过，巫林血虽有起死回生的效用，但面对巫蛊虫，它的效用会大大降低，还会不断被巫蛊虫吸食。
卫燃心里‘咯噔’了一下。
究竟是谁？
是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巫蛊虫放进程凌体内？
他发誓，定要找出此人，将此人碎尸万段。
阿依开了几副药方子，嘱咐卫燃：“千万注意她的情绪，这些药也只是暂时让巫蛊虫沉睡，目前还没有办法将其逼出，若是轻易触动此虫，怕是会危害她的性命。”
药方子交给卫燃后，阿依便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杨寒看了她一眼，瞧着卫燃那落寞的背影，收回目光问：“怎么样了？”卫燃对程凌的心思，若是他以前不是很懂，那么这些天他便是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
他家王爷，对程凌是认真的。
阿依停下脚步，瞥了一眼杨寒，与趴在门口偷看的杨生不同，杨寒像个冷漠的雕塑一样，平日里话虽然少，但目光却看向阿依那双忐忑不安的眼神，仿佛要透过那双眼睛得到自己心中期许的答案。
最终，阿依回道：“目前没有性命之忧。”
她能说什么？尽管泰安帝将她暗地里培养，但面对世所罕见的巫林血以及传闻中的巫林蛊，阿依还是想不出办法。太医院的医书她都看过，现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民间的医书上。
“你进去吧，忙完后记得帮我搜集一些医书，不管是王府的还是外面的，只要是医书，都帮我找来。”
“好。”杨寒看着阿依慢慢离开。她今日帮东方燕诊治解毒已经很费神了，回来还要面对程凌卫燃二人，已经很累了。
转身，杨寒一把拉开趴在门口的杨生，抬起的手臂敲了敲门：“王爷。”里面的人，还在维持之前的样子。
卫燃起身，示意杨寒进来，将手中的药方子递给他，吩咐道：“你亲自去抓药，注意别打草惊蛇，速去速回。”
“是。”杨寒拿了药方子，转身离开。
卫燃又看见门口的杨生，漆黑的眸子一转，凝眉道：“杨生，你带人去凤香楼暗中调查一番，有什么可疑的人带回王府审问。”
杨生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遵照卫燃的命令去办事。
不久后，杨寒带着药回来。
卫燃亲自煎药，照顾了程凌一夜。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醒来，就发现床榻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询问抱着一摞书的杨寒，卫燃才知道杨生已经驾着马车送程凌去往红园寺。
“你拿这些书作甚？”卫燃捏捏自己差点已经麻了的手臂。
杨寒看着他回答：“回王爷，是阿依姑娘要求的。她说要一个人研究研究，属下就把王府里的医书都给找来了。”
目光看向遗风楼的方向，卫燃想了想，又吩咐道：“等把你手上这些送过去后，你再去长公主府找蒋林问问。”
杨寒一个冷不丁：“啊？”
卫燃解释：“他好歹在我这白吃白住了那么久，拿他点东西不行吗？姑姑平日里就喜欢珍藏各种医书和字画，他这个长公主府的小公子难道就不能出点力吗？”
“……”
杨寒：话这么说是没错，但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红园寺。
程凌比往日来得早，不过坐在案桌旁，心思却还在回想这昨天的事情。
她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她看见父亲，姐姐相继离他而去。而她自己也杀了卫燃替他们报仇。
可后来，卫燃死后，她又开始难过，伤心，落泪。
直到孙荷进来，程凌还在一个人沉思。只要一闭眼，她眼中就会出现刚才那些画面，那些仿佛就真真切切在她面前存在过的画面。
“啊——”程凌的手臂不小心打到孙荷身上，而孙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得跌倒。
看着眼前的茶水和已经碎掉的茶杯，以及那个呆坐在地上的孙荷，程凌就是反应再慢，也该明白了。
将人扶起，她忙道歉：“对不起，我、我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
“算啦！”孙荷拍拍衣裳，瞥了一眼地上的破碎的茶杯后，按着程凌坐下，无奈笑笑：“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等会儿再去帮你斟一杯就是。听说是这茶是寺长大人派人送来的，那陈国的明珠公主不是已经入住长公主府了吗？听说很讨寺长大人喜欢，送的那些茶点什么的，寺长大人都派人给咱们红园寺带来一些。”
目光再次看到地上的茶杯碎片，程凌想起长公主卫静。也是，卫静是这红园寺的寺长，脑海里骤然想起卫燃之前说过的那些话，程凌蓦然心中一顿，她紧闭着双眼，不断按压眉心，迫使自己不再往这方面去想。
孙荷收拾完地上的茶杯碎片后，瞧着程凌有些虚弱的面色，担忧道：“要不，你今天在休息一天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捏了捏眉心，将那些让自己心烦的事情暂时抛却，程凌冲着孙荷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不用了……”
程凌挺着一张略微苍白的脸色，怕她担忧，便道：“你帮我去趟吴女官那里，就说我有事找她。”
“……那好吧。”孙荷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听话离开。
不久后，吴楚怜便顶着一张清冽的面色走进来，孙荷跟在她后面。
打过招呼后，孙荷便要离开。程凌忙叫住她，道：“别急着走，这件事跟你也有关。”
孙荷刚跨出一步便怔住回头：“跟我有关？”
程凌点了下头，起身走过去把人拉回来坐下。
吴楚怜没心思理会两人，就径直朝最近的座位坐下。
随后程凌看想吴楚怜，问：“听说吴女官最近案子多，手下缺人，你看孙荷怎么样？”
不等吴楚怜开口，孙荷就当场黑脸：“程女官，你不要我了……”
“不是，你别这么说。我只是，只是最近身体不适，手上能处理和接手的案子不多，你跟着我只会耽误自己。况且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只是跟着我，那样太委屈你了。”程凌的视线来回在孙荷和吴楚怜之间游转，“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经常告假，你再跟着我，于公于私，我都不忍见你受委屈。”
“她早就该在我那里的，要不是你突然来。”吴楚怜起身，瞥了一眼程凌，冷漠道。
孙荷更加着急了：“……不是，吴女官，程女官，你们……你们怎么……”
“既然吴女官话都这么说了，那你就收拾一下跟她走吧。”程凌说完后便开始帮孙荷整理东西。虽然心中有些难受，但她不愿孙荷继续与自己纠缠。
孙荷只是这红园寺之内，一名不起眼的人。没有必要让她陷入自己的事情中，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调离身边。
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孙荷调走不久后，红园寺内，新来了一位人而且还是长公主卫静亲自送来的——韩艺。
“韩艺？”程凌看着那张和阿依一模一样的脸，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闭着眼睛再睁开，对方却已经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的耳畔轻道：“是我啊，阿依，你不认识我了？”
程凌看着眼前忽然间嫣笑的女人，瞬间怔住。一个人的气质竟然可以在转瞬之间变化成另外一个她陌生的样子，“……”
退回自己的位置，程凌站在人群中，看着长公主卫静让人给韩艺交代红园寺的工作守则，而对方认真聆听点头的样子。
她不明白。
韩艺？
阿依？
韩艺……等等！
程凌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开始墨羽营利用她来调查兵部侍郎韩硕之死一事。她记得，墨羽营的消息中，有条关于韩硕私生女的消息。
那条消息说韩硕死的那天，他的私生女曾上门，也被人杀了，但墨羽营找到的尸体，当时无法辨认，案卷上最后记载的是不知所踪。但她却从李牧骞那里，知道了那个私生女的名字，叫韩艺。
“呵呵……”程凌垂眸，又想起自己在泠鸢阁的遭遇。
原来一开始入局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啊！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阿依竟然当着她的面，自己坦白了身份。虽然她也曾怀疑过阿依的身份，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兵部侍郎韩硕的那个私生女。
长公主卫静作为红园寺的寺长，在当着众人面讲话结束以后，默默看了一眼程凌的方向，就离开了。
阿依自然跟着程凌离开。
身份忽然转变，程凌需要适应。
面对阿依变韩艺，又称为自己的属下，她有些不自在。
淡淡瞥了一眼整理卷宗的韩艺，程凌又低头翻看文书。比起现在两人的身份，她似乎更怀念那个在水院楼里和她共患难的阿依。
她忍不住抬眸看向韩艺，纠结着怎么去称呼，却被对方捕捉到眼神。
“不习惯吧，”阿依道，“我也是。那你还是叫我阿依吧。”
程凌看着她脸上俏皮的笑意，好似又回到厉王府那个天真的姑娘阿依。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来这里？”
阿依直言：“为了你。”
程凌不解：“为了我？”
“为了你能活着查出程韫死亡的真相，为了揪出背后之人。”阿依看着她道。
“你应该不只是王爷的人吧？”程凌看着她，总觉得即便是卫燃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轻易将阿依安排进这里。况且每一个红园寺的人，身份都是经过官府登记造册的，红园寺的入籍处一查便清楚。
阿依看着她轻笑：“别猜了，反正是来保护你的就是啦。王爷给的价格还算不错，我就辛苦辛苦啦。”
年前的一次宫宴，是泰安帝为了纪念先皇后和先太子而设。
后宫所有嫔妃和王公大臣都参加。
卫燃其实不愿意踏进宫里，每一次进宫，就像是在撕开他的过往。
但这次太子卫弘派人亲自来传话，他不得不去。而且，太子点名，让他带上程凌一起。
自从程凌身中巫蛊虫以后，对卫燃的态度总是让他难以接受。
忽冷忽热，亲疏多变。
好不容易让阿依说服程凌，卫燃这才带着人去参加宫宴。
程凌像个木头人一样，跪在他身后。
巨大的宫殿内，泰安帝在福安公公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泰安帝的第一眼，程凌有种恍惚，仿佛她曾经见过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样。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诉说自己对先皇后和先太子的思念之情。
坐下的后宫诸位嫔妃，闻者伤心，听着潸然落泪。尤其刘贵妃哭的最伤心，身子一颤一颤地，最后哭晕在自己的儿子卫峥怀里。
卫燃拿起桌上的酒壶，猛地灌了几口。
隔着两个案桌的太子妃梁燕芸看见后，忙拉了一下身旁太子卫弘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于是，太子卫弘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卫燃那酒后迷离又伤心的眼眸。
太子无声地开口：“冷静。”又蹙眉摇头。
“……”卫燃苦笑一声，放下酒壶。
见贵妃哭晕过去，泰安帝便让人送她回寝宫休息。其余人则开始祭拜先皇后，先太子。
嫔妃们一个比一个哭的惨，大臣和王公子弟都维持着一张冷脸，看不出伤心还是难过。
泰安帝在一旁默默看着，到了最后，便由福安扶着起身离开。
路过卫燃身边的时候，还特意停下脚步，瞥了一眼低头跪着的程凌。
没了皇帝在身边，大殿内瞬间不再安静。
嫔妃们的哭声渐渐没有了，大臣们的冷脸也逐渐变了颜色。
程凌看着殿内的一切，觉着反胃。
这里的人，对先皇后和先太子根本没有什么情感，除了太子太子妃，泰安帝，卫燃。
三皇子卫峥去而复返，回来后，径直走向太子卫弘那里。
程凌看着面带笑意的卫峥，不由一阵恶寒，她拉了拉卫燃的衣袖，小声道：“王爷，我不舒服，出去一趟。”
“哪里不舒服？”卫燃看着她的面色，有些担心。毕竟巫蛊虫还在她体内。
“有点闷，出去透透气。”程凌不悦道。
这里的一切，让她厌恶，恶心。
卫燃看着周围的人，与太子卫弘正在聊天的卫峥，忽然间目光看向自己这边，但他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他身后的程凌身上。
“……”卫燃只道卫峥已经盯上了程凌，虽然不知道太子卫弘为什么要自己带程凌来参加宫宴，但此刻，程凌继续待在这里，状况怕是会不好。
“那你别走的太远。”卫燃摸了摸她头上的剑簪，还帮她插正。程凌漆黑的双眸里泛起了轻微的波动，但最后还是默默地转身离去。
而卫燃，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程凌离开。
出了大殿，程凌去附近的阁楼。
那里没人，也刚好可以让她歇息一下。
毕竟宫殿里的那些人和事，她不想面对。
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程凌撑着下颚处，一手不自觉摸上头上的剑簪。拿了下来，端在手里仔细看。
这是卫燃送她的，而她原本那支，被他扔掉了。
对面便是宫里的湖水。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湖水上虽然雾气朦胧，但还没有结冰。附近的阁楼内，好像有几个人在上面。
程凌起身，把剑簪重新带上。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件防身武器。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卫燃。”程凌看着平静的湖面，咬牙切齿道。
那日自凤香楼回来，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但脑海中关于对卫燃的仇恨，却没有忘记，反而愈加明显。
不远处，有几个嫔妃朝这边走来，程凌不愿意与她们碰见，就干脆往湖对面的那个高一点的阁楼走去。
她感到有些晕和闷热，虽然清楚自己没有喝酒，但是脑海中想起卫燃喝酒的那个样子，程凌又忍不住咒骂一句：“都怪他！”
加快了脚步，程凌终于到达湖对面的阁楼。
她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这里的视野比对面阁楼开阔，冬日里的微风一吹，她感觉顿时清醒了不少。
只是刚走上阁楼，就听见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求您放过我吧……啊——！！！”求饶的声音刚开口就被什么东西给堵住，程凌惊愕地身子一颤。
随即便听到一阵响亮的巴掌，伴随着对方愤怒的声音：“找死！”
取下剑簪的一瞬间，程凌发现，紧闭的房间门忽然漏出一条缝隙，一张魔鬼面具正盯着自己看，而魔鬼的手上，赫然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