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美人渊36
手中盘碟尽落，在空荡的只有两人的大厅内，传出巨大的声响。程凌身子一怔，垂着眼眸看向地面，破碎的盘碟，就像他们之间永远不符合的关系，心中倏然冷笑自嘲，谈爱，真可笑，但面对期待的人，又不禁感叹：“爱……”
她和卫燃之间，有爱吗？
没有吧。
不过是互相利用的，何来‘爱’之一说。
为了欺骗自己，更好的利用自己来调查程韫和红园寺的事情罢了。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别被眼前的温情给迷惑。
“阿凌，难道你不爱我吗？”卫燃将她禁锢在怀中，细腻的声音凑在她的耳畔，呢喃了很久，似乎是得不到回应就不会罢休一般。
入冬的寒意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身体，但她此刻只觉得备受煎熬。
该相信他吗？
程凌得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们之间，欺骗和利用最多。
唯独感情，少的可怜。
一个京都蛰伏这么久的狮子，怎么会轻易就爱上一个人？那程韫算什么？他的一时兴起和对朋友的成全与遗憾。
能让卫燃在王府单独建造楼阁的程韫，他们之间，真的只是他说的那些吗？
程凌不信。
违心的开口，程凌被他拥抱着，脸上逐渐浮现淡淡的笑意：“爱……”
轻易就说出口的‘爱’，程凌根本不信。
卫燃将人转过身，轻轻在额头落下一吻：“好。”
几日后，卫燃让人通知程凌和阿依。两人很快从水院楼里搬了出来，到了遗风楼。
楼内卫燃已经让人打扫干净，收拾妥当，一些不必要的物件，也都全部拿走了。只有一楼大厅的正中央，架子上，摆放着一把琴。
“是子衿琴！”程凌惊讶又欢喜地跑过去，伸手抚摸着琴身，不经意滑动的手指，撩拨起熟悉的音律。
卫燃站在遗风楼外，听见熟悉的琴音，顿了下，回头望了一眼。
杨寒看着卫燃凝望的样子，问：“王爷不进去吗？”
“她们两人的热闹，本王进去作甚。”卫燃转身，道：“水院楼里的其他人，你去和赵嬷嬷做最后一遍的甄别，若是身世清白的，就帮忙找个好人家，若有不怀好意的，该怎么处置就让赵嬷嬷处置吧。”
“是，王爷。”
看着眼前勤快的阿依，程凌忍不住上前抓住她忙碌的手臂，轻道：“阿依，不用这么辛苦的，今日我们刚搬进来，王爷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过来跟我一起歇歇吧。”
遗风楼内的一应摆设，其实都是卫燃按照程凌的喜好备的。所以在搬进来后，程凌心情好了很多。
看着已经被阿依擦拭了好几遍的书架，程凌给她斟了一杯茶水递到嘴边：“辛苦啦，阿依。”
阿依抿了一口茶水后放下，看着她问：“为什么把我从水院楼弄到这里？”
“或许是因为你在泠鸢阁的时候帮过我，那个馒头救了我的命，谢谢你阿依。”程凌环顾着遗风楼里的一切，神色有些黯然，她想象不出，程韫生前最后一刻在这里，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的。
阿依看着程凌有些哀伤的脸，小心握住她的双手，“你放心，有我阿依在，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瞧着阿依一脸认真的模样，程凌忽然想起程韫来，小时候，她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然后护着自己的。
“杨生，麻烦你跑一趟颐和楼，帮我买点苏糕。”程凌想起来，阿依喜欢吃这些。
一直站在一旁的杨生得了话，立马转身。
“等等！”程凌叫住人，“有银子吗？”
杨生低头，嘴巴抿了抿：“……”
程凌摸出荷包，从里面拿了几块碎银给他：“两份苏糕，剩下的赏你了！”她今日心情还算不错。
“谢姑娘！”杨生拿了银子，飞快得跑了出去。
王府书房内。
卫燃放下手中的书信，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右手捏了捏眉心。
信中所言，被他掉包的东方燕，在昨日准备离京的时候，遭人暗算，命在旦夕。
可东方燕被救出以后，就一直由暗影派人保护着，怎么还会遭人暗算？
卫燃想不明白。
东方燕的行踪，府内除了他，连杨寒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泄露行踪的，卫燃捏着眉心的力道加重了许多，仔细回忆中这件事中的一点一滴。
书房内的熏香缭绕，卫燃一人低头沉思，凝重的表情，闪动的双眸，在脑海中甄别着一个又一个画面，最后起身，到了书架旁，挪动一尊玉佛。
很快，一阵声响过后，巨大的书架一分为二，从里面出来一个人。
“东方燕出事了。”卫燃看着暗影道。
暗影神色一顿，“什么？”他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卫燃黑色的眼眸在暗影身上扫过，眉宇间肃杀凌冽：“看来你也不知道。去查下到底怎么回事儿。”
约莫两个时辰后，暗影回来了。
卫燃依旧坐在案桌旁，看着那封书信。暗影看着面无表情的人，禀报结果：“我们的暗卫里，有个新来的被人收买了。”
一个转身，卫燃起身就将眼前的案桌一脚踢翻：“暗卫被人收买？！暗影，你怎么做事的？需要我教你吗？啊！”
暗影想了想，坚定道：“暗卫被人收买，说明对方一早就盯上了。或许是在我们转送东方燕的时候，也或许是在红园寺，可能王府里也有对方的人……”
“这件事你暗中继续调查便是，切不可声张。”卫燃深邃的眼眸看着地上被自己一脚踢翻的案桌，又问：“东方燕怎么样了？”
暗影道：“已经暂时压制住毒性，但此毒霸道厉害，寻常郎中无法根治，怕是要请那位去一趟。”
卫燃舒了口气，在听到东方燕还活着的消息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舒缓了好多。“晚些时候本王和程凌出去一趟，你带人快去快回。”
暗影：“是。”
杨寒从水院楼回来以后，卫燃就让他去遗风楼请程凌过来。
人来的时候，卫燃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白色的锦袍云纹相间，头戴玉冠，手执一把折扇，见她进来，上前一步，挽住她的手，轻道：“今日九香铺那里，新开了一家酒楼，阿凌陪本王去瞧瞧如何？”
看着此刻已经准备好的卫燃，程凌只好点头。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凤香楼是前几日在九香铺刚开张的酒楼，卫燃之所以知道这间酒楼，是因为上朝后，听卫峥所言，蒋林又偷偷跑出公主府，去那里喝酒寻乐，被明珠公主给当着众人的面，揪着耳朵带回公主府。
这事闹得挺厉害的，蒋林被长公主卫静罚跪祠堂一天。
此时此刻，怀抱美人，又享受美酒佳肴的卫燃，心中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倒霉的兄弟来。不过他倒是觉得，那个明珠公主是真的喜欢蒋林。
只是蒋林心里，还记挂着程韫。
新的一壶酒下肚，室内熏香燃烧地很快，浓重的香气充斥着几人的嗅觉。卫燃警觉之时，已经中了招。
门口的杨寒和杨生也倒了下去。
而怀中的程凌，则拔下头上的剑簪，冲着的自己的心口就扎下来。
卫燃情急之下，一把推开人。
剑簪失了准头，划破他的衣袖。白色的秀袍很快被鲜血浸染，不过卫燃此时已经顾不上疼痛。因为程凌的双目血红一片。
“阿凌……”卫燃试着叫了她一声。
然而眼前的人，根本听不进去，血红的双眼，在迷茫和凶狠见转换不停，此刻的程凌，给他一种阴森战栗的可怕，卫燃的目光迅速扫过桌上的酒壶和菜肴，心中一怔：难道是？
不可能。
如果对方是在酒菜里下药，那和程凌一起用膳的自己，为什么没事？
目光再次搜寻中，却被程凌突然的举起的手臂震住——袖箭。
错愕一刹那，卫燃忘了躲避。
无声袖箭就这么穿过他的身体，胸口处的疼痛开始四散开来，卫燃不可置信地看着程凌，一手捂住伤口，“阿凌……”
“阿凌……你当真要杀了我吗？”卫燃看着眼前的程凌，还是无法相信。
酒楼另一边的房间内。
陆凛风坐在木椅上，身后站着陆微然。而她将手中刚刚吹奏的长笛交给陆凛风，道：“既然卫燃让人废了你的右腿，那就让他喜欢的人亲手杀了他。凛风，别忘了，这蛊虫可是你亲手放进程凌体内的。杀了卫燃，你就可以夺回程凌。”
耳边的话不断充斥着陆凛风的神经，自从上次见程凌的时候，他就已经暗中把控制巫林血的蛊虫放进了程凌的身体。
巫林血乃当世罕见血脉，传说能起死回生肉白骨，但此血脉唯一的弱点，便是苗疆的巫蛊虫。因为巫蛊虫便是以吸食巫林血为生。
手中的长笛是陆凛风找人专门制作的，他是江湖小神医。自然明白这支笛子的用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笛声起，噩梦生。程凌眼前一片血红，灼烧的炙热温度让她恐惧加深，程封倒下去的身影刺痛着她的双眼，她想要去拥抱，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爹爹……”
转眼画面一换，阁楼大火纵生，眼前的女子满身伤痕，躺在地上，只有一双不甘心的眼睛在盯着程凌看：“你还在等什么！阿凌，杀了他！替我跟爹爹报仇！”
“杀了他啊！”
“杀了他！”
大火焚烧近处，卫燃瘫坐在地上，紧闭的眸子看不出是死是活。
“去啊！”
“替我们杀了他！”
“杀了卫燃！”
……
程韫在她眼前被大火吞噬，死不瞑目。
程凌看着被大火吞噬的程韫，泪流满面，悲伤欲绝的眸子里瞬间杀意袭来，她一步一步走向昏迷的卫燃，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簪，走到卫燃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一下不够，她拔出剑簪，又刺了好几下。
“去死！”
“你这个杀人魔！”
“去死！”
……
忽然，有股力道阻止住程凌的疯狂，“你就这么希望本王死吗？”
卫燃一只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一只手抓住程凌的手腕。但程凌仿佛听不见似的，被抓住了手腕，就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捶打的卫燃的身体。
一下又一下，等卫燃夺下她手中的剑簪扔出去的时候，卫燃立刻咳出一口血来。
而怀里的人，也已经累得昏了过去……
阿依没有想到，自己刚替东方燕看完病，一回来就有两个病人等着自己。
杨寒和杨生退了出去。
“先看看她怎么样了？”卫燃低头凝眉，一旁的水盆里，还放着杨寒刚刚取出来的暗器。虽说都是皮外伤，但伤口伤在心肺附近，卫燃也不敢大意。
阿依一手搭上程凌的脉，平静的眸子开始转动，最后抓起程凌的手腕，反复探脉。
“怎么了？很严重吗？”卫燃见她脸色不太好，担忧道。
阿依放下程凌的手臂，塞进被子里，转头严肃道：“王爷，她身怀巫林血脉，虽说是你的解毒良剂，但也不至于把巫蛊虫这么狠毒的东西放在她体内。”
“巫蛊虫？！”卫燃一脸惊愕：“那是何物？”
阿依看着卫燃，从他的表情中判断：“看来此物不是王爷下的，那便是他人。可是谁这么狠毒，竟然将巫蛊虫放进她体内。”
“有办法取出来吗？”卫燃卡这昏睡过去的程凌，想起不久前在酒楼发生的一切，心中痛恨不已。若是没有去，程凌也就不会这般了。
床榻上的人，面色惨白，还有不断渗出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