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放长线
第15章
能得到自由出入厉王府的权利，对现在的程凌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宽慰。
程凌心中想起卫燃的样子，他那一巴掌打得毫不犹豫，可程凌不后悔。一巴掌换来出入厉王府的自由，很值得。
水院楼中的其他人对于这个消息，除了羡慕便是嫉妒恨。
她们恨程凌。
明明程凌比她们晚进泠鸢阁，明明大家都是鸢奴，可她却在短时间内得到厉王卫燃的青睐，这对她们来讲，是个巨大的威胁。
这些人中，唯独和程凌同寝室的阿依，只有羡慕没有嫉妒恨。
对于阿依，程凌没有去细思，虽然心中清楚阿依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但她现在还不打算深究此事。
至少在她的计划中，阿依并没有阻止。
程凌去泡了会儿温泉。
一个人独坐在温泉的时候，王府内传来悠扬的箫声。那箫声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她回到水院楼内才消失。
赵嬷嬷随后送了点药进来，阿依帮程凌上了药。
两个人躺在一起，阿依看着她羡慕道：“王爷允你今后自由出府，那你可得回来给我带点好吃的。”
程凌看着她那双天真无邪的眸子，应了声：“好。喜欢吃什么，都提前告诉我，我帮你带。”
“嗯嗯。”阿依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忽而又凝眉一皱，问：“可是你没有银钱啊？”
程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弄得苦笑不得。
没有银钱？
呵呵。
她如今的确身无分文啊……
一夜过后，得益于卫燃让赵嬷嬷送来的药膏，第二日程凌起来的时候，那受伤的脸蛋已经好了很多，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她穿好衣物起身，给阿依捏了捏被角，出来的时候，发现赵嬷嬷正站在门口等她。
“姑娘起了。”赵嬷嬷看着她，递上已经备好的新衣裳。
程凌看着赵嬷嬷手中的衣裳问：“这是？”
赵嬷嬷回话：“王爷吩咐，给姑娘准备的。快换上，用过早膳就出门吧。”
程凌目光盯着那身新衣裳。
随后拿着衣裳回房间，她惊奇地发现，这新衣裳的尺寸，竟然这么贴合自己的身材。
打开门重新出来的时候，赵嬷嬷看着她眉开眼笑：“还是王爷眼光毒，老身还想着亲自给姑娘量下尺寸再让人做呢？结果王爷直接给了姑娘的尺寸。”她上下打量着程凌。
赵嬷嬷话里有话，程凌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和卫燃，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个样子。
那个人前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纨绔王爷，竟然也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倒是让程凌对姐姐程韫的死起了疑心。
下楼梯的时候，绕是程凌尽量动作小心，却还是有人打开窗户看见她。
那人将程凌扫了两遍，而后披着外衣倚靠在窗户旁，故意大声道：“哟！我还以为是谁这么早扰人清梦，原来是王爷的小心肝儿啊！”
程凌站在楼梯上，停下脚步回头，目光寻着声音而去，看见人后微微皱眉，“……其他姐妹还在休息，你非要这般聒噪吗？”
她声音不大，但气势上绝对镇得住那人。
赵嬷嬷也趁此机会教训了那人几句，最后才将程凌送到水院楼外。
水院楼外，杨寒早已等着，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侍卫。
看见程凌出来，他道：“程姑娘好。这位是王爷专门派来护送你的，杨生。”
杨寒刚说完，那名叫杨生的护卫便向程凌施礼：“在下杨生，见过程姑娘。”
“有劳王爷费心了。”程凌看向卫燃寝室的方向。
不知道此刻，那人是否还在王府内。
用过膳之后，程凌便起身出府。
杨生架着马车往红园寺而去。
王府门口，杨寒一双锐眼看着马车离开后，才转身回府。
王府书房内，卫燃正在提笔作画。
见杨寒回来，依旧低着头，手下的动作虽未停，但话却已经问出：“那丫头走了？”
“王爷，您就真的这样放她出去，红园寺可是长公主的地盘……”
卫燃手下最后一笔落下，杨寒看去，画上的人栩栩如生，身着异域风情舞服，怀抱着琴，颔首微笑。赫然就是程凌那日在颐和楼为卫燃弹琴所装扮的样子。
放下笔后，卫燃看着杨寒道：“她的话真假参半，既然是带着目的来的，怎么能困在这一方天地按兵不动，总要给人机会，本王才能钓大鱼。她的身世你派人再去查查，本王总觉得她还有事情没有吐出来。”
“是，王爷。”杨寒目光看着卫燃，他手上拿着那幅画，微微皱眉，忽而又问：“你觉得她和程韫长得像吗？”
杨寒身子一怔，脸色大变：“！！！”
卫燃放下画，又在画中人眉心处点了一朱砂，似是这次才满意，眉心终于展笑：“这王府内，包括这京都，他们都知道程韫是本王心中的禁忌，可杨寒，你跟了本王这么久，应当明白，本王和程韫之间，只是互相欣赏。本王从蒋林那里探听到消息，程韫生前去过红园寺，应该是在调查什么事情。而后遭遇意外重伤，回到王府后被人暗杀的。若是……若是那时本王能早点回来，你说，她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王爷……”杨寒有些担心卫燃。他知道程韫的死，对卫燃打击太大。他见过程韫和王爷相谈甚欢的样子，甚至一度以为那程韫将会是这偌大的厉王府的女主人。
可如今，卫燃却亲口告诉他，他与程韫之间只是朋友之间的互相欣赏。
他对程韫不了解，只知道卫燃对程韫很礼让和客套。
马车穿过京都大街，一路往西而行。程凌坐在马车上，一只手撩起帷幔，大街上这时人还不多。清晨的微风吹拂着她的发梢，也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偶有路过的人或者街边的小摊贩吆喝几句，天边的日光刚刚升起。
程凌摸着腰间的荷包，那是出府时，杨寒拿给她。
杨寒告诉她：“这是王爷给的。出门在外，总不能丢了厉王府的脸面。”
小小的荷包上，绣着一个燃字。
可程凌再仔细看得时候，却发现上面的行针走法，竟然和她姐姐程韫的有些相似。
不久后，马车停下。
杨生跳下马车，恭敬道：“姑娘，我们到了。”
程凌下了马车，门口已经有人等候。
来人看着程凌上前道：“是厉王府的程姑娘吗？”
程凌点点头，“是。”
“姑娘快些进来，”孙荷一手拉着程凌的手，将人拉着边走边道：“姑娘长得真好看。昨日收到长公主的消息，说是今日一早红园寺有新人来报道，我还不信，没想到姑娘这么早就来了。可曾用过膳了？”
程凌尴尬地看向身旁自来熟的人，想了想还是问：“不知如何称呼？”
“叫我孙荷就好。”
“孙和？”程凌喃喃了一句。
孙荷像是立马意识到她意会错了，便解释道：“赵钱孙李的孙，荷花的荷花。我娘是在荷花盛开的时候，生的我，所以给我取名荷。你呢？”
忽然间被问道，程凌明显目光一怔，她慢了半晌，才道：“我爹说，姑娘家总归不能全部依靠男人而活，再柔弱的女子，那万般柔情似水的深渊之地里，也会埋葬着钢刀，所以他给我取名凌。”
孙荷看着她乐呵一笑：“程凌……程凌……程凌，我喜欢姑娘你这个名字！”
“谢谢。”程凌忽然间觉得这姑娘还不错，“你的名字也很好。”
孙荷：“我知道。但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我决定了，你就是我孙荷的朋友！”
程凌：好突然地就多了一个朋友。
孙荷带着她熟悉红园寺的情况。
红园寺没有墨羽营那么复杂，所以孙荷讲一遍，程凌就记住了。她来京都之前，也听过不少关于红园寺的情况，如今倒是第一次来这里。
为了让程凌全神贯注地研究红园寺的案子，孙荷还专门给人斟茶倒水，伺候程凌，而程凌也不知不觉喝了好几口。专注看卷宗的样子，让孙荷莫名羡慕。
“程姑娘，你手上这个卷宗是我的上一任主事失败的案子，如今换你接手，那娘子想要重新翻供，你要小心。”黎孙荷看着她提醒道：“这是姑娘你到这里的第一个案子，但也是有点难度的，因为你的对手是吴楚怜。”
程凌蹙眉，“这个吴楚怜很厉害吗？算了，她厉害是她的本事，我追求的是案子本身的真相。”程凌又翻看了一遍卷宗，最后用手指挤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程姑娘，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孙荷盯着她那张微微红肿又没有多少血色的脸道。
程凌摇摇头，捏了捏自己的脸道：“我没事。”
程凌继续研究卷宗。
孙荷出去没多久后，就又进来。
不过这次，她手上带着一个食盒。
“姑娘，有人托我给你带吃的。”孙荷将食盒放到程凌面前，然后打开，都是程凌小时候爱吃的那些糕点和饭菜。
程凌看着食盒内的饭菜和糕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若是几年前或者小时候，她看到这些，可能还会跟个小孩子一样，笑得无比天真。可现在，她看到这些，心里只会更痛。
明明她和陆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明明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明明他父母也已经同意了。
明明他和她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明明江南陆家和程家早就不似从前了。
明明他心在江湖不愿这桩婚约。
明明……
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和你之间，早就是陌路人了，不是吗？
纵使小时候他关照她，他呵护她，可程凌知道，他和她之间再无可能。一个此心江湖的人，和一个一心复仇的人，一个向往自由，一个甘愿永坠地狱，他和她的路，从来都不是一个方向。
在他对这桩婚约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在他不告而别闯荡江湖的时候，在程凌得知父亲和姐姐死讯的时候，在她需要依赖和安慰却孤身一人的时候……
他和她之间，就注定了背道而驰。
强忍了很久的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程凌突然合上食盒，对孙荷道：“我不饿，你吃吧。”
她起身，快速地转过身去，用手抹干净脸上残留的泪水，茫然道：“我出去转转……”
程凌的声音有些颤抖，孙荷看着她，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