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听曲儿
第3章
是卫燃的声音。
程凌看着那个方向。
雅间门口的楼从已经慌慌张张离开，显然是惹了里面的卫燃。
身边的女楼从见状，对着程凌施了一礼，焦急道：“怕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王爷，妾还是先过去看看，女客若是有事可——”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程凌看着女楼从道。
没一会儿的功夫，程凌起身，往二楼而去。
卫燃雅间的门口四周，聚集着很多看热闹的客人。她趁机接近，想看看这人为何生气。
哪知刚走近便碰见刚才的女楼从，两人一对视，女楼从道：“女客怎么上来了？”
程凌答非所问：“里面发生何事？”
女楼从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未言。倒是身旁的一位楼从，忍不住道：“王爷发火是因为银月姑娘离开了这里。”
“银月姑娘？”程凌心中疑惑，莫非这位姑娘是卫燃的心头好？
女楼从见话已然说出口，便道：“银月姑娘嗓音一绝，只是这银月姑娘前些日被太子妃娘娘召进了东宫陪侍解闷，我们的人忘了通知王爷，王爷今儿来没见到姑娘，楼里的其他姐妹唱曲儿他又不喜欢，这才生气。”
唱曲儿？
程凌心中一顿，思索了一番后，对二人道：“不如让我去试试。”
女楼从当即反对：“那怎么行？！女客您是我们颐和楼的客人，怎可——”
“妾身倒是觉得可以。”
女楼从听后身子一震，回头看着来人，恭敬道：“见过姑姑。”
程凌看着眼前的女人，她面色平和，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一番后，轻道：“不错，不错。姑娘会唱什么曲子？”
“《凤归》。”程凌看着她道。
女人眼中一怔，而后轻笑，喃喃道：“《凤归》，”她看向程凌问，“姑娘只会这一首吗？”
“是。”程凌道。那是她娘亲小时候教给她和她姐姐的曲子。她看着女人恭敬问道：“敢问您是？”
女人笑道：“妾身是颐和楼的掌事姑姑。姑娘还有问题吗？”
程凌摇头：“没有。”
女人瞥向女楼从：“带姑娘下去换身衣裳。”
“姑姑……”女楼从还是于心不忍，因为她知道程凌还生着病。
但女人的命令让她无法拒绝：“你难道要看着王爷今天在我们这儿发疯吗？”
女楼从低着头：“妾不敢。”
雅间内的卫燃还在喝着酒，杨寒就站在一旁看着。
很快，一个红衣蒙面女子抱着古琴穿过人群，出现在雅间门口。
颐和楼掌事姑姑远远看着雅间门口的人，似笑非笑。
身旁女楼从一脸担忧：“姑姑，这样真的可以吗？”
女人望着那抹消瘦的背影，莞尔一笑：“这天底下会唱《凤归》的可没几个……”
女楼从不解。
“什么人？”杨寒回头看着门口的蒙面女子问。
程凌行礼过后道：“来给王爷唱曲儿的。”
闻言，雅间内正在喝酒的人起身，背着身子问了一句：“唱什么曲儿？”
“《凤归》。”虽是蒙着面，但程凌那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卫燃的身躯。
杨寒听后一愣，立刻长刀出鞘架在程凌脖子上：“放肆！”门口围观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后撤几步。
《凤归》这首曲子，可是卫燃的逆鳞。即便是颐和楼的银月姑娘，也没有资格在卫燃面前唱这首曲子。
程凌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长刀没有丝毫惧怕，只是淡淡道：“王爷这是要听曲，还是要杀人？”
果然，此言一出。卫燃发话：“杨寒，让她进来。”他捏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坐下。
杨寒收了刀，可目光依旧未对程凌松懈。
程凌抱着琴坐在离卫燃旁边。卫燃倒了两杯酒，依旧背着她，只道一声：“开始吧。”
雅间的门重新关上。
杨寒守在门口那里。
没一会儿的功夫，雅间内就传来悠扬的乐声。
雅间外一直关注着的颐和楼掌事姑姑欣慰一笑，喃喃道：“此曲京都许久未闻，如今再闻，恍若故友未曾离去。”
清淡悠扬的乐声像流水一样，划过卫燃的心间，让他身上的痛苦减少了许多。他开始打量眼前这个会唱《凤归》的蒙面女子。
灰暗的房间内，乐声袅袅，摄人心魂。
忽而，卫燃一把抓住程凌的手臂，悠扬的琴音和程凌口中的唱词被迫中断。
“王爷！”程凌惊呼一声，但没敢轻举妄动。她心里明白，对付卫燃这种人，只有一击必中才能杀死他。这种情况下，她没有丝毫胜算。况且雅间内还有一个护卫。
卫燃看着她，而后用另一只手扯下她的面纱。
“你、你的脸……”卫燃脑海中闪过一位故人，那人的眉眼和眼前人很像。
“王爷！”杨寒上前一步。
卫燃回头喝道，“没你事。”
程凌趁机挣脱开，伏跪在地。
卫燃起身，看着伏跪在地的人，道了一句：“《凤归》是好曲儿，但你这琴……配不上。”
“……”程凌抬头望着他，“看来王爷深谙音律，倒是妾献丑了。”
“为何要装作颐和楼的唱曲姑娘？”卫燃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抿，而后坐下看着她。
程凌心中一顿，疑惑这人是如何看穿她的时候，却又听见头顶的声音道：“在疑惑本王是怎么猜到你不是这颐和楼的唱曲儿姑娘？哼，现在这京都，还没人敢在本王面前唱这首曲子。”
卫燃弯腰，一手抬起程凌的下颚，逼视道：“趁本王现在还愿意听，否则你没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雅间。”
这一刻，程凌心中暗道情况非常不妙。
卫燃此人心性无常，阴晴不定，他说杀她，还真有可能。
思及至此，程凌忙道：“为报恩。”
“哦？报恩？”卫燃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起来说。”
程凌起身，站在卫燃面前，又行了一番礼后方道：“妾昨日淋雨受寒，今儿去医馆，郎中给开了药，回来路过颐和楼的时候，被香味吸引，便进来点了一桌饭菜。因感念颐和楼姑娘们煎药之恩，便相助于她们。王爷若不信，可着人来一问便知真假。”
卫燃将她打量了一番，看着那双漆黑坚定的眸子道：“不用，本王信你。”目光又看向已经断了弦的琴，惋惜了声，“今儿这菜也吃，酒也喝了，曲儿……也算听了，本王自是不会怪罪她们，倒是你，”卫燃端着桌上另外一杯酒，上前一步，忽而一笑，“胆子很大。”
程凌：“……”
“喝了这杯酒，你便可以离开了。”卫燃将酒杯递到她的嘴边。
程凌低头，看了一眼后，接了过来，只是看着未动。
卫燃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笑言：“放心，没毒。”
端着酒杯，程凌看了一眼卫燃，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后还给卫燃看了一眼。
卫燃眉眼一笑，转身朝着守在雅间门口的人道：“杨寒，让她出去。”
“是，王爷。”
出了雅间后，程凌抱着琴没走多远，就被一个醉酒的男子拦住去路。
“小娘子走那么快干嘛？”男子一步步接近程凌。
程凌抱着琴后退一步站定，看着男子道，“客人看样子经常来我们这儿，那应当知道这颐和楼的规矩。”
男子上前几步，将她逼到死角，一身酒气熏得程凌忍不住轻咳起来。
大红的纱裙袖口，抬起的时候，露出白皙的手臂，男人直接上手抓住，程凌顿时闷哼一声，男人瞧见了她的痛苦，似乎更加放肆：“规矩？你们颐和楼有什么规矩是本世子不知道的？”
程凌挣扎了一番，虽是挣脱男人的禁锢，但手中的琴却是掉在了地上，引起了一阵阵争鸣之音。
“颐和楼乃先皇后所设，陛下亲自下旨交由太子妃管制。颐和楼之人卖艺不卖身，公子莫不是要坏了这个规矩，得罪太子妃娘娘！”
这话一说，男人果然停止了动作。
趁着男人思考的间隙，程凌捡起地上的琴，转身就要离开，但还是被男人抓住衣裳，一个不小心重重摔在地上。
对面的女楼从看着程凌摔倒在地，焦急道：“姑姑，女客有麻烦了！”
掌事姑姑气定神闲，瞅了一眼已经打开门的厉王雅间，杨寒正站在门口看向那边。她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对女楼从道：“去吩咐下去，别让咱们的人插手。”
“为何啊姑姑？女客是因为帮我们才——”
掌事姑姑道：“她自有贵人相助。”
程凌被人揪着头发，疼痛让她眼尾微微红了起来，虽是强忍着不哭，但男人在她耳旁大声喊道：“少拿太子妃娘娘来压我！如今这京都谁不知道太子得罪圣上，被禁足三月。三月过后，说不定这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还轮不到你这种货色在这里妄加非议！”卫燃站在雅间门口，洪亮的声音足以震慑现场所有人。
若是清醒时候，赵霖这人肯定不敢跟卫燃叫板，或许是因为酒壮怂人胆，便扯着程凌的乌发，逼得她不得不扬起脖子。
赵霖对着卫燃大声挑衅：“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陛下最讨厌的厉王啊。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这人是你的？”
他刚才瞧见程凌抱着琴从卫燃的雅间出来，便以为这人是卫燃的人。
“非也。不过从此刻开始，她——”他指了指程凌，“本王护了。”卫燃朝前走，杨寒跟在他身后。
到了赵霖跟前后，卫燃瞥了一眼被拽着的程凌，而后看着赵霖道：“本王是陛下最讨厌的人没错，放眼整个京都人尽皆知。”他继续上前，赵霖有些发慌，但卫燃依旧看着他，最后停在他的身侧，附耳道：“可怎么也轮不到你这条狗来到处乱吠！”
赵霖惊觉之时，卫燃已经掐上他的脖颈，他惊恐地松开拽着程凌长发的手，去试着掰开卫燃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但随着一声冷笑过后，他的身子被甩了出去，在众人惊呼声中，掉在楼梯上，翻滚而下。
“杨寒，去看看死了没？”卫燃说完这句话，抽出手帕擦了擦便扔在地上，就转身看向程凌。
程凌虽然面色不太好，但依旧维持着平静，依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轻轻喘着气。
卫燃打量着面色不是很好的人，看着人一点一点恢复正常，过了半响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凌没理他，呼吸平稳以后抱着琴转身离去。
卫燃看着人下楼，嘴上笑意更浓：“倒是个冷面小美人。”
这时，楼下杨寒回话：“王爷，人还有一口气，断了几根肋骨。”
卫燃望着杨寒脚边的男人，邪魅一笑：“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啊，啧啧啧，太轻了。定远侯府世子赵霖擅自揣度圣意，妄议当今太子太子妃，对本王不敬，又在颐和楼公然调戏民女，这让本王刚才听曲儿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杨寒你说，本王要是现在弄死这货，定远侯那老匹夫会不会被气死？哈哈哈哈哈~”
杨寒低头看了一眼脚边昏迷的人，回道：“杀了他只会脏了王爷的手，不如交给京都衙门去处理？”
“嗯？”卫燃捏着下颚想了想，“交给京都衙门？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而后视线看向对面，大声道：“掌事姑姑看了这么久的戏，那这余下的便交给你们颐和楼处理了。”
对面女子微微点头。
卫燃手抓着栏杆纵身一跃，转瞬之间便已稳稳落在一楼。
“杨寒，我们走！”
掌事姑姑看着离去的人施礼道：“妾身恭送王爷。”
临到门口，卫燃又停下脚步，吩咐杨寒道：“今日这颐和楼没白来，本王心情不错，赏！”
杨寒：“是，王爷。”
“另外，让掌事姑姑也给她一些补偿吧。”卫燃想起程凌被赵霖抓着的时候。
“明白。”
杨寒转身，到了二楼掌事姑姑面前，将卫燃吩咐的事情告知，又留下钱袋子，这才离开。
“姑姑，这人要如何处理？”女楼从看着掌事姑姑，指了指定远侯府世子赵霖。
掌事姑姑瞧了一眼那已然昏迷的人，平静道：“着人抬去京都衙门吧，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女楼从还是有些担忧：“那可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啊！”
掌事姑姑：“定远侯老来得子，要是知道他这儿子在我们颐和楼这般放肆，怕是想直接打死他。好了，去做事吧。”
程凌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掌事姑姑让人给她送上一袋银钱。她看着钱袋子，徒然一笑，不解道：“姑姑这是为何？”
“王爷赏你的。”掌事姑姑看向颐和楼的大门口，厉王府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