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忆(二)
2003年元月,非典肆虐,镇上大雪纷飞。
李颂高烧不退,两家子的老人站在院落干着急,茜茜那年上一年级,烤着火在写暑假作业,听见外面的声音,放下铅笔,戴上帽子跑出去。
雪沸沸扬扬地下,茜茜没什么存在感地走进李颂家院子,刘桂芳跟宋保国也在,一不知道是什么有趣的事,茜茜玩心重,踩着雪在院子里瞎转悠,走到积满雪堆的桂花树下时,听见窗子里面有咳嗽声。
大人没注意这儿,茜茜踮着脚,用毛茸茸的手套将玻璃上的雪蹭掉,露出一块干净的玻璃后,她便看见里面躺在床上的李颂。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觉。
茜茜不敢呼喊,只能傻乎乎一个劲朝里面招手。
那么小一块玻璃,里面的人竟然看到了她,然后艰难地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走过来。
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冷风就往里灌,李颂的头发被吹动,看上去那样疲惫,脸色比外面的雪地还要白。
茜茜吓了一跳:“颂颂,你怎么了?”
李颂写了张字条递给她,然后关上窗。
他的字工工整整特别好看,上面写着,他生病了,等会儿要去医院。
茜茜想将窗户推开,问他生了什么病,可是窗户从里面反锁,她不知道,于是用尽全力,喘着团团白气,最后也没能推开那扇窗户,隔着被擦掉的那块玻璃,茜茜看见他越走越远,又走回床边。
看上去那样伤心。
茜茜蹦起来敲了敲玻璃,上面的雪花被震地婆娑下落,李颂看过来,她朝隔壁指,示意他等会儿回来,千万要等她。
然后,李颂就看见戴着兔耳朵帽子,脸颊被冻得通红的小白团子着急忙慌从院门跑了出去。
茜茜再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多出一辆救护车,车灯闪烁,鸣叫声像穷凶恶极要吃人的怪物。
李颂的奶奶哭得好伤心,茜茜揣着甜牛奶,傻傻地站在雪地里,看见被白色防护服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高大男人和女人,将李颂抓上车,才终于明白,他生了很严重的病,跟最近电视新闻里的病一样,一旦生病,就会被抓去医院。
茜茜大喊着跑过去,在关门的那一刻,拼了命将东西塞进去,“颂颂,你要快点好起来!”
大人终于像是于心不忍,慢下动作,让他们说话。
那一刻茜茜却没能读懂李颂的表情,他分明那样难过,可是却笑着说:“茜茜,这次我也会死掉。”
六岁的孩子,那样平静地讨论死亡。
茜茜急得要哭,“颂颂,你要好好吃药,你要好好打针,听医生的话,颂颂,你一定会好起来!”
“等你回来,我把我最喜欢的巧克力都给你吃!”
李颂:“真的吗?”
茜茜吸了吸鼻子:“真的,都给你。”
“我真的会好吗?”
“会的。”眼泪在打转,茜茜努力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信誓旦旦地说:“颂颂,你要相信我,我是公主,我会魔法!”
“好。”
车子发动,车门缓缓阖上,茜茜突然没忍住,崩溃大哭,追着车子跑出去,不顾身后刘桂芳大喊。
“颂颂,我等你回来!”
趴在透明的玻璃板边,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李颂那句“好。”
“”
这类事情很多,比如最近那次,李颂生病,她没有技巧全凭感情做得煎鱼,比如饭馆开业那天,她不顾自己淋湿,也要递给他的雨伞
不可否认,那姑娘有时候很蠢,有时候又像天使。
李颂大概是希望自己也能对她好点。
“行行行。”面都泡化了,万德福那点食欲被各种原因消磨掉,“你快去洗澡,别感冒了。”
李颂发梢还在滴水,疲乏地起身,在包里翻来翻去找东西,找了半天才发现个事,他内裤忘带了。
万德福将汤面的袋子打了个结,放进空空的垃圾桶,看了眼肌肉线条流畅的宽阔后背,正躬着找什么。
“怎么了?”
李颂无厘头解释一大堆,有点心烦意乱,揉了下头发站起身,干净的白色短袖搭在宽阔的肩膀上,“内裤没带。”
“穿我的,穿我的。”万德福听他讲了一大波悲惨往事,这会儿心肠好得很,拉开自己的书包:“我带了一次性的。”
李颂感觉自己是被坑蒙拐骗说了一大堆,不想多看他,冷冷往浴室走:“不用了。”
“为什么?”
“会撑坏。”
“”
万德福慢半拍,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是人吗你!”
骂谁小呢,真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