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忆(一)
茜茜之后还是跟万德福换了座位。
上飞机前已经定好住处,酒店位于繁华的市中心广场西路,两女生办理好入住后,拖着行李进了房间。
李颂跟万德福则住在隔壁,茜茜关了门,箱子丢在玄关就往床上倒,深深叹气,“终于可以休息了。”
双人房,小也拉开行李,摊开在旁边收拾。
茜茜躺下两分钟,睡意刚上来,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她皱眉掏出来看一眼:
李颂:【好点了没?】
她心想,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就万事大吉。
没回信息,关了静音朝枕边丢,眼睛一闭上,跟没完没了似的,又想起什么,腾坐而起,朝蹲在床尾地毯上的也多里问:“机票多少钱?”
小也看向她,随口报了个数字。
茜茜应好,往后扑到枕边,抽出手机,点开还是之前没退换的聊天界面,发了个四舍五入的大红包过去,并强势附言:【别再做些奇怪的事了,否则我当你图谋不轨。】
他那么聪明应该心里有数吧?比如,拉手腕,紧张她受伤,讲些可不可爱的奇怪话。
想着,茜茜觉得这句话为自己光荣扳回一局。
“不过。”小也以为她按来按去是在给自己转账,于是,掏出手机看了下,半天没等到转账信息,以为自己有所误会,“你问这个干什么?”
茜茜在床上弹了两下,坐起身,“我才不想亏欠李颂那家伙!”
“?”小也一头雾水:“跟李颂有什么关系。”
茜茜:“把机票钱还给他!”
“”小也沉默了下,鬼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环节,“问题是,你的机票是我买的。”
“?”
茜茜反应慢了半拍,下意识暼向已经发出去两分钟,无法撤回的信息。
不是,那过安检的时候,万德福干嘛那么说?
她浑浑噩噩又问了遍:“你买的?”
小也情真意切地看着她,格外郑重:“是的,茜茜,是我买的。”
与此同时,屏幕亮起,先是跳出个问号,随后是意味深长的一句:
【发红包几个意思?】
茜茜:“”
李颂:【哦,我明白了,谁对谁图谋不轨,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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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好一会儿没回信息,李颂关了手机插在床头充电。
上来时雨势变大,酒店隔壁有辆超市货车在卸货,工人冒雨匆匆忙忙,万德福那会儿说肚子饿,在对面特色馆子买粉,李颂就顺便在这边帮了下忙。
箱子之前大抵堆放在仓库,外面积了一层灰,跟雨水一混合,没一会儿功夫,弄得李颂身上惨不忍睹。
他脱了外套搭到浴室去,回来准备找件衣服冲澡,万德福正坐在桌边索面,见状扭头随口问了句:“对了,你那妹子追得怎么样了?”
李颂:“什么妹子?”
万德福:“昨天不是问我追妹子攻略?”
李颂后来想了想,当时万德福聊到那儿,他就好奇顺势问了,原本心里想的貌似不是这意思,是大概类似怎样合理关心异性,谁知那么一问,自己也像喝了假酒一样,头脑不清醒,才闹出昨晚的乌龙。
“误会。”
“不是颂爷。”万德福面都不吃了,脚往横杠上一才,转过身来,“不带你这样吊人胃口的,误会你干嘛那么问?”
“”
“那你就告诉我对方是谁总行吧。”万德福苦肉计上身,看着像食欲不振地放下筷子。
“”李颂轻描淡写看一眼那傻逼,调了下空调温度,将遥控器丢在桌边,然后拎着衣服下摆,将短袖褪去,紧致的腰腹肌肉暴露出来。
万德福这下确实没什么食欲了。
须臾,他坦荡将人丢出来,“茜公主。”
万德福以为出现幻听,缓了好一会儿:“卧槽,禽兽啊你!”
“”李颂行动被打断,干脆拎着椅子坐下。
其实,到今天为止,他也说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抱以怎样的心态,谈喜欢还算不上,也知道认识这么多年,真要越格,是个麻烦事,何况人家心有所属。
但要说行为不矛盾,他自己都说不过去。
这个问题要深入探讨,又得往遥远处回忆。
李颂父母去世,也是在一个像今天这样的梅雨天气,还上了当地新闻,在小地方传得沸沸扬扬。
是车祸爆炸,火势窜到半天高,消防队赶到熄灭浓烟后,现场只剩残骸,因为事故发生时震感强烈,所属街道上的左邻右舍很快出来围观看热闹。
不久,警察在现场勘察出名为硝酸铵的化学物质,那一年有人承包海鲜生意发了家,分立出几大巨头,为了利益明争暗斗。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场商斗中的蓄意杀人案,但事情的热度却逐渐被新闻中日复一日无聊的琐事覆盖,没人再提及,只是会在看见李家小孩的时候惋惜几句。
而年仅三岁的李颂什么也不懂,看不懂大人的眼神,听不懂他们的语气,他知道的只是爸爸妈妈好长时间都不回家了。
起先,李家两老人拿着玩具零食,换着法地哄骗他,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过年回来,后来不知发生什么,他突然什么都不听,一个劲地哭着往村口的马路上跑。
儿子出息,不出意外,两老人原本也该有幸福的晚年生活,出了这样的事,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的心里能好过,老头老太太轮番偷偷跑到墓园去哭。
长辈不在家,茜茜什么都不知道,看见李颂往路口跑,也跟着跑过去。
梅雨天,乡里路滑,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一走一个摔,走到最后,茜茜的粉裙子都变成了泥裙子。
李颂在路边哭到喘不过气,路过的大人看到,焦急地跑过来赶他们回家,可怎么说也说不动。
其实,年龄小的时候,孩子间的情绪传染性特别强,不知有过多少次,路过拍皮球的小孩在旁边看了会儿都会伤心地跟着大哭。
年长一点的,就可劲嘲笑。
“颂颂。”妇人撑着伞,几番劝说下来,愁眉莫展,“快回家。”
可每当她这么说,李颂就哭得更凶,因为有人跟他说,他爸爸妈妈死在了这条路上。
死,在三岁孩子的世界中,甚至找不到这个词。
所以,什么是死。
是不是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回家了。
已经头发乱糟糟,脸上身上都沾了污泥水的小女孩从那撑伞的胳膊肘下钻进来,圆溜溜水葡萄一样的眼睛在李颂身上打转,而后弯成月牙。
茜茜学着宋雅如的模样,抹了抹他被淋得湿透的头发,甜甜地说:“颂颂,跟我回家吧!”
小小的男孩打着哭嗝抬起眼眸,隔着眼中的水雾,看见软乎乎的小手在他面前展开,露出一颗干净的大白兔奶糖。
“——颂颂乖乖,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