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背影
梦里是暖春，她置身漫无边际的金黄色郁金香花田，花海在风中摇曳，整个世界都弥漫着淡淡的郁金花香。
视线突然间的清明，让茜茜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远处有个少年，背影的孤独感莫名眼熟。
梦境中的好奇心总是很大，茜茜眯了眯眼走过去，“喂，你是谁！”
那人像是没听见呼喊，不疾不徐往前走，茜茜急地奔跑起来，提大嗓门反复询问。
似乎跑出很远，他始终没回头，然而场景仍旧是花海。
“喂！”茜茜铆足劲大喊一声。
那人终于停下来，就在茜茜屏气凝神准备一睹他正容，脚底一绊——
“噗通”一声。
她卷着薄毯滚下床。
外边天光大亮，滚烫的阳光落进来，在书桌边投下一片阴影，茜茜四肢酸痛，皱着小脸躺在地板上缓神。
昨晚喝了酒之后的那段时间线一片空白，像被垃圾文件一并打包删除，茜茜揉了揉太阳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好可惜。”梦里那男生到底是谁，背影挺帅的。
“好——可——惜——”她仰天长啸一句，浑浑噩噩起身下楼。
客厅挂钟逼近正午，刘桂芳坐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在剥大蒜，见她出来，表情不太妙，声音冷冷的，莫名跟某人很像，“以后少喝酒。”
喝酒这事茜茜倒是记得清楚，毕竟酒是亲自买的，她心虚地抿了下唇，点着头准备转身离开，忽地又想到：
不对啊，所以她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这么想着，她厚着脸皮问了句：“外婆，那个”
等等，如果问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会被打死吧。
梦里的背影，这会儿回忆起来不甚清晰，她晃了晃脑袋，想作罢又十分纠结，最后顺着思路斟酌了个周全的说辞：“外婆，昨晚向恒哥没淋湿吧？”
她以为权向恒离开后有折回找她，记忆被截断在公交车站，她理所当然地这么想，否则还会有谁呢？
刘桂芳背对着她皱了下眉，“嗯，打了伞，但是以后不允许这样了。”
权向恒昨晚的确来过，因为后来茜茜手机没电关机，他打不通，想知道她有没有安全到家，顺路过来问了下。
想到这儿，刘桂芳心里琢磨，这孩子到底像谁，这么缺心眼，颂颂昨天背她回来，头发脸颊全湿了，分不清是汗是雨，裤腿也湿透了，还沾着污泥，结果她倒好，睡在人家后背，半点雨没淋到，干干净净，第二天醒就关心向恒
刘桂芳暗自叹息。
“哦，行！”确定是向恒，茜茜心里还有点小雀跃，至少证明他还是挺在乎她的。
不过，昨晚过后，茜茜跟刘慧之间的矛盾又升级了，她丫的，白天吃饭还好好的，晚上电影开场前五分钟打来电话，说自己肚子痛，把向恒哥叫走了。
茜茜就不信，她偏偏这个时候出毛病，掐准了时间似的，肯定是早有预谋。
而这也是茜茜讨厌她的原因，分明不喜欢人家，还要想方设法制造牵连，她是巧了家人都不在，非得专程喊向恒？
茜茜站在门口，吐了口浊气，将不开心的心情清空，刚要转身上楼，就看到院门外一晃而过骑着自行车的身影。
“李颂！”
她连忙跑过去。
大概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李颂身上像安了某种吸铁磁。
李颂听见喊声停下来，铁块“啪”地就吸上来。
茜茜穿着人字拖一个急刹车，双臂撑住车后座，“你去哪儿？”
明晃晃的太阳高悬，他一手搭在车龙头上，一手顺势收进兜里，眼睫低垂，“镇上医院。”
前几天还觉得他冷冰冰得过分，今天却又意外的温和。
茜茜“哈？”了声，目光在他身上探究，最后落在他那张拽里拽气的帅脸上，“你受伤了？”
“不是。”李颂也直直看着她，缓声解释：“是万德福。”
万德福急性阑尾炎，昨晚做了手术，家里人要上班，喊李颂帮忙照顾。
茜茜上楼换了衣服带上手机赶下来，简单跟刘桂芳交代不用等自己吃午饭。
万德福的病房被安排在二楼，两人到的时候，门闭着，里面似乎有情况，他们便走到就近的天台站了会儿。
天台上有两排晾衣绳，病人色系单调的私服，跟白色床单随风招摇。墙垣边的阴影处站着几个抽烟的中年男人。
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然而在某个很细微的分叉瞬间，她嗅到了郁金香的味道，很淡，无形跟梦中接应。
脑中闪过一道白线，茜茜扭头看李颂，阳光烤人，李颂闭着眼睛养神，没注意到身边的小动作。
茜茜悄悄挪着步子靠近他，鼻子动了动，李颂感受到有团软软的东西靠过来，皱了下眉，睁眼就看见胳膊边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从远处看过去，两人就像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或是夫妇。
这场景不偏不倚被从万德福病房出来的老太太看见。
那香味似乎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以前怎么没注意，他身上香味还挺好闻。
对，明明没注意，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难道因为昨晚的梦？
茜茜不知道，闻了也就两秒，撤身离开，“李颂。”
李颂没看懂她刚才的举动，微微低颈：“嗯？”
“你昨晚”
茜茜拧眉，不明白已经在刘桂芳那儿确认是向恒哥送她回家的，为什么还会产生这种离谱的猜想。
“怎么？”
茜茜挤出个微笑摇头，将猜想打断，“没事没事。”
就让这茬过去算了，她昨晚没睡好，手搭到栏杆上，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精神极其不佳的时候，李颂猝不及防地问：
“你喜欢权向恒什么？”
茜茜不在状态，扭头仰着脖子看他，眼睫在刺目的阳光下半遮。
认识这么多年，在茜茜的刻板印象中，李颂绝不是会八卦别人感情问题的那类男生。
可盯着他那张帅脸看了半天，也没摸清他问这话的真实意图，李颂问完就八风不动，好像并不关心，只是随口找个闲谈的话题。
可他丫的是李颂，是顶着冰块脸，你不搭理他，他绝对将你忽视个完完全全的bking，会因为觉得尴尬主动找话题？
实在不明白，茜茜敷衍地说：“可能因为他是哥哥，温柔，成熟？”
李颂没有回应也没再说话，茜茜略带炫耀地补充：“偷偷告诉你，我昨晚喝了点酒，是他冒着暴雨送我回来的。”
她满眼冒着甜腻的粉色泡泡，李颂神情微动，莫名像在看傻逼，茜茜觉得那一定是错觉。
表情转瞬即逝，李颂沉默地扭头看向远方，轻声说：“以后少喝酒。”
茜茜：“怎么？”
他又瞥她一眼：“伤脑子。”
茜茜：？
“——喂，你们小两口？”
背后传来年迈又慈祥的声音。
茜茜跟李颂转身看过去。
那老太太眉眼含笑，招了招手：“对，就是你们小两口，孩子醒了快去看看！”
茜茜：“？”
李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