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若喝的人是你,那便有毒
正想着,营帐的门帘被掀开,臧里走了进来。
他今日脱下了铠甲,换上了便衣,一头银发高高束着,额边两缕发丝垂下,将有些圆的脸蛋遮挡了部分,显得比昨日成熟了一些,这份才成熟更凸显了此刻他脸上不开心的情绪。
地界的生灵,似乎都喜欢将情绪挂在脸上,一眼就可见喜怒哀乐,看来他们离参悟大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桑禺正暗自在内心感叹着,臧里一把将桑禺拉了起来,转身就要带她出营帐。
“去哪?”
“去见白岭。”
“哦。”
桑禺知臧里此刻不痛快,虽然不知是为着什么缘由,但她并不想撞枪口上,便不再开口,还要留些精力对付那个白岭呢。
走到白岭营帐门口,正巧碰到昨夜的人族女使端着药要进去,臧里叫住了她。
“这是白岭今日的药吗?”臧里问。
人族女子点了点头。
“给我吧,我端进去。”臧里伸出手来,但人族女子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该不该给。
桑禺伸手一边将碗拿了过来,塞到了臧里手上,一边对人族女子道“既然臧里大人都这样说了,总是要让他尽一尽心的,无妨,你下去吧。”
人族女子怯生生地瞧了瞧桑禺,又瞧了瞧臧里,随后突然跪了下来,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
“你下去吧。”臧里的语气中有些不悦。
人族女子这才慌慌忙忙地下去了。
待女子走远,桑禺忍不住瞧了瞧臧里,他的脸上确实还是保持着不悦的神情。这厮,一会儿要自己端药进去,人家将药给他了,他又不高兴,真真难以捉摸。
“你既不愿做这下人的差事,不开这个口就是了,没必要对她这样凶。”桑禺欲伸手将碗拿回来,手却被打掉。
“哼。”言罢拉着桑禺的手入了白岭的营帐。
今日的白岭与昨夜见到的确有不同。
此刻他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身上裹了一张裘,头发披散着,瞧着很疲惫的样子。
“你们来了。”见桑禺和臧里进来,白岭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略显疲惫的笑了笑。
“白岭!你又不顾身体了!”臧里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将药碗递给白岭“喝了它!”
这时,桑禺注意到了一些异样,但她有些不想多管闲事。
白岭接过碗后,没有着急喝,而是对桑禺抱歉地笑了笑,道“桑禺大人,昨夜之事实乃白岭无奈之举,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这个白岭是个明事理的,而且此刻他如同病西施一般,教桑禺实在没法再同他计较了。
白岭言罢就要喝药。
“慢着。”桑禺出声阻止。
白岭要喝药的手停在了空中,缓缓放了下来,转向桑禺问道“桑禺大人,怎么了?”
桑禺走上前,指了指白岭手中的碗,问道“可否给我瞧瞧?”
白岭点了点头,将碗地给她。
桑禺接过碗,闻了闻,皱了皱眉头。
臧里察觉出了可能有问题,压低了声音问道“有问题?”
桑禺用很小的声音嗯了一声,并瞧了瞧周围。臧里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屏退了帐中的其他犬妖。
“究竟有何问题?有毒?”待一众犬妖下去后,臧里紧张地问道。
桑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伸出手来,把在白岭的脉搏处“可以吗?”
白岭点点头。
把了一会脉后,桑禺将手收了回来,对白岭缓缓道“此药是无毒的,但若喝的人是你,那便有毒。”
“此话怎讲?”白岭问。
桑禺想了想,问道“你先告诉我,这药你喝了多久?”
白岭犹豫了一会儿,对臧里说“你去帮我把军医找来。”
“好。”说完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桑禺大人,我想求你件事。”待臧里出去后,白岭小声对桑禺道。
桑禺点了点头“你说。”
“此药,我已喝了二十年了,我自知无药可救了,但希望你莫要将此事告知臧里。”白岭缓缓道。
桑禺瞧着白岭的脸色,确实已呈现日薄西山之兆,二十年,在她的意料之内。
“为何要瞒他?”桑禺不解。
“他自小时被抛弃后,便十分痛恨被抛弃的滋味,我怕他做傻事。”白岭看着桑禺的眼睛认真说道。
这话让桑禺想起了昨夜的臧里,原来是这缘由。桑禺点了点头“放心,我不告诉他便是。”言罢将药端远了些“只是我虽没法救你性命,但我可以尽量延长你的寿命。”
“那就有劳桑禺大人了。”白岭双手抱拳,给桑禺行了个礼,桑禺忙摁住他的手“不必谢,因我瞧你顺眼罢了。”
正说着,臧里带着那个背药箱的犬妖疾步进来了。
此刻臧里的严重正冒着怒火,几乎是拎着军医犬妖的脖子进来的,而军医犬妖的眼中满是惊恐,瞧着像一只受了惊的等死的小狗崽子。
臧里拎着军医,一把将他扔在了白岭面前,厉声问道“说,你做了何手脚!”
医师犬妖蜷缩在地上,浑身抖成了筛子,但仍保持跪姿回答道“臧…臧里大人,白岭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见他还嘴硬,臧里气得上前就要上去踹他,桑禺见状连忙拉住他,道“莫要这样冲动,你这样能问出些什么事?”
臧里瞧了瞧桑禺,收回了脚。
桑禺走到医师犬妖面前,柔声问道“我且问你,这方子是你给的吗?”
医师犬妖连连点头。
桑禺将药碗端到他面前,问道“其中有一味阳春白雪,是也不是?”
医师犬妖再次点头“是是是,桑禺夫人好医术。”
“这阳春白雪,你们用的是什么雪?”桑禺问。
“是太阴山的雪。”
桑禺笑了笑,站了起来,道“确实,你取的是太阴山的雪,只不过你取的均为太阴山阴面的雪,而这方子里需要的,是阳面的雪。”
话音刚落,地上的医师犬妖暗暗握了拳,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小的都是随便取的,并不晓得阴面还是阳面呐。”
桑禺又笑了笑,柔声道“你晓得,你十分晓得,不然你怎么会一点阳面的雪都没取呢?”
臧里闻言,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一脚踢在医师犬妖的背上,那犬妖嗷呜一声,昏死了过去。
桑禺没能拉住他,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声嗔道“你这只蠢狗!你不问问他幕后黑手是谁吗?”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