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仙侠小说 > 江湖夜雨十年情 > 第19章 金锁顿开

第19章 金锁顿开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合胜帮群雄用过饭后,各自回房休息。到酉时正,小头目来报,地道已挖进总督府,前面大石挡路,已转向下挖,要绕过大石再挖进去。庄无漾和沈会会分派人手,谁攻左,谁攻右,谁接应,谁断后,安排妥当。到酉时三刻,小头目又报,已挖到铁板,怕里面惊觉,暂已停挖。庄无漾道:“再等一个时辰,夜深后动手。”

    这一个时辰众人等得心痒难搔。王怡丹坐立不安,顾腾在厅上走来走去,喃喃咒骂。清风双子星拿了一副骨牌,和徐先锋、陈一帆赌牌九,两人心不在焉,给清风双子星大赢特赢。郎琪拿了天芒剑细看,找了几柄纯钢旧刀剑,一剑削下,应手而断,果然锐利无匹。沈会会在一旁微笑注视。张友山不住从袋里摸出一个大金表来看时刻。王万户与杜静芳坐在一角,细谈别来情形。青松和郎天扬下象棋,青松沉不住气,棋力又差,输了一盘又一盘。庄无漾拿了一本《陆放翁集》,低低吟诵。石春峰双眼望天,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挨了一个时辰,张友山道:“时候到了!”群雄一跃而起,分批走出大门。各人乔装改扮,暗藏兵刃,陆续到总督府外一所民房会齐。这屋子的住户早已迁出。

    阮横波见群雄到来,低声道:“这一带詹军巡逻甚紧,要轻声的!”手握铁桨,守住地道入口。群雄鱼贯入内,地道掘得甚深,地下势低卑湿,地道中水深及踝,等到钻过大石时,泥水更一直浸到胸前,走了数十丈,已到尽头。

    七八名小头目手执火把,拿了铁锹候着,见总部豪杰到来,低声道:“前面就是铁板!”庄无漾道:“动手吧!”小头目在帮主面前抖擞精神,铁锹齐起,不久就把铁板旁石块撬开,再掘片刻,将一块大铁板起了下来。陈一帆双钩开路,当先冲入,群雄跟了进去。

    小头目手执火把,在旁照路,群雄冲进甬道,直奔内室,甬道尽处,见铁闸下垂。陈一帆忙按八卦图的机括,哪知铁闸丝毫不见动静,机括似已失灵。沈会会心念一动,忙道:“快去守住地牢出口,防备官兵另有诡计。”徐先锋和陈一帆应声去了。几名小头目把铁闸旁石块撬开,众人合力,把一座大铁闸抬了出来。铁闸上有铁链和巨石相连,王怡丹举起天芒剑砍了一下,削断铁链,当先冲了进去。进得室内,只叫得一声苦,室内空空如也,雷泰兴影踪全无。

    王怡丹三番五次的失望,这时再也忍不住,坐倒在地,放声大哭。郎琪想去劝慰,郎天扬低声道:“让她哭一下也好。”

    庄无漾见室内别无出路,接过天芒剑,去刺陆锦昂上次从其中逃脱的小门。那门是钢铁所铸,砍出了几道缝,门后又有巨石。沈会会道:“张博华怕咱们劫牢,多半已将雷哥监禁别处。”

    庄无漾道:“攻进总督府去,今日无论如何得把雷哥找着。”

    众人冲到地牢口,只见徐先锋手挥铁鞭,力拒詹军围攻。

    陈一帆却不在场,想已冲上去和敌人交战。青松大叫一声,钻出地牢,长剑挥处,两名官兵登时结果。群雄跟着抢出,只见六七名将官围着陈一帆恶斗。杜静芳心想:“我和张总督终究有宾东之谊,不便露面。”撕下长袍下襟,蒙住了脸,只露出双眼。她刚收拾好,群雄奋击下,詹军已纷纷败退,陈一帆等大呼追赶。

    沈会会跃上围墙瞭望,见总督府中到处有官兵守御。突然一阵梆子响,紧密异常,想是詹军将官已在调兵御敌。沈会会细看各处兵将布置,只见南面孤零零的一座二层楼房,四周一层层的守着五六百名官兵。这楼房毫无异处,而防守之人却如此众多,雷泰兴多半是在其中。他跃下墙头,单刀铁拐一摆,叫道:“各位,随我来!”领头往南冲去。

    果然越近那座楼房,接战的人越多。混战中张友山与王万户率领数十名武功较高的小头目,越墙进府。詹军官兵虽多,怎挡得住合胜帮人众个个武功精强?不一刻已迫近楼房。

    顾腾手舞狼牙棒一招“乌龙扫地”,矮着身躯,当先扑上,抢进屋去。门口一人使一杆大枪,横打直挑,顾腾一时欺不进身。这时陈一帆、王怡丹、徐先锋、石春峰都已分别在和官兵中的好手对杀,火把照耀下打得十分激烈。防守楼房的一批官兵武艺竟然都不低。

    青松对王万户道:“万户,咱们上去瞧瞧!”王万户道:“好。”青松接连两跃,已纵到门口,火光中一刀砍来,青松不避不架,一招“马面挑心”,剑迟发而先至,使刀的人惨叫一声,钢刀落地。王万户扣着暗器,转眼间也打倒了两名官兵。两人冲进内堂。郎天扬、王怡丹等都跟了进去。

    杜静芳见顾腾的对手武功很强,顾腾以短攻长,占不到便宜,当下抢到他左面,长剑一招“天外来云”,突刺那人左颈。那人倒转枪杆,用力下砸,他兵器长,力道猛,这一下准拟把剑砸飞。

    杜静芳长剑缩回,左臂运气上挺,只听砰的一声,大枪飞起数丈,使枪的虎口震裂,吓得魂飞天外,斜跳出去,没站住脚,摔了一跤。

    顾腾转过身来,把双斗陈一帆的二敌接过一个。陈一帆少了一个对手,精神一振,双钩一招“玉带围腰”,分向敌人左右合抱。

    那人使的是双刀,顺理成章的一招“脱袍让位”,双刀倒竖,左右分格。陈一帆突走险招,双钩在胸前一并,和身扑上,这一招又快又狠,双钩护手剑刃插入敌人前胸。那人狂叫一声,眼见不能活了。

    各人在楼下恶斗,敌人越打越少,忽听青松高叫道:“泰兴在这里,咱们得手了!”群雄听了,都欢呼大叫起来。

    郎琪转头向沈会会道:“喂,道长说什么?”沈会会道:“雷哥在上面,救出来啦!”郎琪喜道:“好极啦!咱们上去瞧雷大侠去。”沈会会道:“你上去吧,我守在这里。”

    郎琪奔进屋里,守卫官兵早已被青松等扫荡殆尽。她急奔上楼,只见众人围着一只大铁笼,庄无漾正用天芒剑砍削笼子的铁条,郎琪走近一看,不由得大怒,原来铁笼之内又有一只小铁笼,雷泰兴坐在小笼之内,手脚上都是铐镣,就像关禁猛兽一般。这时庄无漾已把外面铁笼的栏杆削断了两根,顾腾用力扳拗,把铁栏杆扳了下来。王怡丹身材苗条,恰可钻进,接过宝剑,又去削小铁笼上的锁链。群雄都是笑逐颜开,心想今日詹军就算来千军万马,也要死守住楼房,将雷泰兴先救出再说。

    清风双子星和沈会会率领合胜帮头目在楼下守御,忽听得号角声响,官兵退出十余丈之外,退开时秩序井然,分行站立,排成阵势。南柯子大叫:“官兵要放箭,大家退进楼房。”

    众人依言退入,清风双子星断后护卫。哪知众官兵并不放箭,只听有人叫道:“是合胜帮庄帮主吗?听我说话。”

    庄无漾在楼上听到了,走近窗口,见张博华站在一块大石上,大叫:“我要和庄帮主说话。”庄无漾道:“我在这里,张总督有何见教?”张博华道:“你们快退下楼来,否则全体都死。”

    庄无漾笑道:“怕死的也不来了,今天对不住,我们要带了雷大侠一起走。”张博华叫道:“你莫执迷不悟。放火!”他号令一下,田副将督率官兵,从队伍后面推出大批柴草,柴草上都浇了油,火把一点,楼房四周转瞬烧成一个火圈,将群雄围困在内。

    庄无漾见形势险恶,也自心惊,脸上不动声色,转头说道:“大家一齐动手,快削铁笼的栏杆。”转过头来对张博华道:“张总督这个火攻阵,我看也不见得高明!”

    张博华背后转出一人,戟指大骂:“死在临头,还不跪下求饶?你可知楼下埋的是什么?”火光中看得清楚,说话的是御前侍卫范中恩,他身旁还站着张宝贵等几名侍卫高手,想是吴少帅闻警,派来协助。

    庄无漾微一沉吟,只听见沈会会大叫道:“不好,这里都是火药。”庄无漾记起冲进楼房时,见到楼下似是个货仓,一桶桶的堆满了货物,难道竟是火药?一瞥之间,见楼上四周也均是木桶,抢上去挥掌劈落,一只木桶应手而碎,黑色粉末四散纷飞,硝磺之气塞满鼻端,却不是火药是什么?心中一寒,暗道:“难道合胜帮今日全体粉身碎骨于此么?”转过身来,见小铁笼铁锁已开,王怡丹已把雷泰兴扶了出来。

    庄无漾叫道:“怡姐、万户哥,你们保护好雷哥,大家跟我冲。”

    说声方毕,首先下楼。顾腾弓身把雷泰兴负在背上,王怡丹、王万户、杜静芳、郎天扬等前后保护。跟下楼来。刚到门口,只见门外箭如飞蝗,陈一帆和清风双子星冲了几次又都被逼回。

    张博华叫道:“你们脚底下埋了炸药,药线在我这里。”他举起火把一扬,叫道:“我一点药线,你们尽数化为飞灰,快把雷泰兴放下!”

    庄无漾见过屋中火药,知他所言不虚,只因雷泰兴是钦犯,他心有所忌,不敢点燃药线,否则早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庄无漾当机立断,叫道:“放下雷哥,咱们快出去!”长剑一挥,和陈一帆、清风双子星并肩冲出。

    顾腾低头奔跑,并未听清庄无漾的话。王万户道:“快放下泰兴,情势危险万分,咱们快走,莫把泰兴反而害死。”顾腾把雷泰兴放在门口,见王怡丹还在迟疑,便伸左手拉住她手臂,舞剑冲出。张博华在火光中见雷泰兴已经放下,把手一挥,止住放箭,只怕误伤了他。

    群雄退离楼房,聚在墙角。庄无漾道:“清风双子星、徐先锋、陈一帆、顾腾,你们打头阵,去赶散敌军。沈会会,你想法弄断药线。道长、万户哥,等他们一得手,咱们冲去抢救雷哥。”清风双子星与沈会会等应声而去。

    张博华正要命人去看守雷泰兴,忽见清风双子星等又杀了上来,忙分兵御敌。御前侍卫范中恩、田祖富、张宝贵、张梁栋等上来挡住。

    杜静芳心想:“擒贼先擒王,只有拿住张博华才能脱身。”先看明了退路。一弯腰,施展轻功,如一枝箭般突向张博华冲去。众亲兵齐声呐喊,纷纷举刀枪拦阻。杜静芳并不对敌,左一避,右一闪,疾似飞鸟,滑如游鱼,刹那间已绕过七八名亲兵,欺到张博华之前。张晶珠穿了男装,站在父亲身旁,忽见一个蒙面怪客来袭,娇叱一声:“什么人!”一剑“春云乍展”,平胸刺出。

    杜静芳更不打话,也不招架,矮身从剑底下钻了过去。张博华见蒙面怪客袭来,飞起一脚,一招“魁星踢斗”,直踢她面门。杜静芳左腿一挫,已溜到张博华身后,伸掌在他后心一托,掌力吐处,把他一个高大的身躯直掼出去。张晶珠大惊,回剑来刺。杜静芳又是一闪,剑走空招。

    张博华摔倒在地,这边田良野赶来相救,徐先锋赶来捉拿,两人都向他疾冲而来。将快奔近,田良野举铁枪一招“毒龙出洞”,向徐先锋刺去,想将他赶开,再行搭救张总督。徐先锋侧身避枪,脚下不停。他身子肥胖,奔得又急,好像一座“铁塔”和田良野猛力一撞,呼的一声,撞得他向后飞出。这时张博华已经爬起,哪知杜静芳来得更快,一阵风般奔到。

    张晶珠关心父亲,拔起身子向前急纵,长剑使一招“白虹贯日”,直刺蒙面怪客后心。杜静芳听到背后金刃激刺之声,更不停步,拉住张博华左臂,直奔入火圈之中。她轻功极高,虽然张晶珠出剑在先,竟然也被她闪过。詹军官兵大声惊叫,但火势极炽,谁也不敢进火圈搭救。陈一帆舞动双钩,已把张晶珠截住。

    合胜帮群雄见杜静芳拉了张博华进入危地,都明白了她的意思,顾腾首先跳入火圈,阮横波也跟着进去。庄无漾道:“人够啦!别再进去了。”众人迫近火圈。

    官兵见总督履危,也忘了和合胜帮群雄争斗,都是提心吊胆,望着火圈里的五人。田良野爬起身来,和一名统军总兵守在药线之旁,眼见总督为敌人挟制,正惊惶间,忽见一人挟手抢过火把,点燃了药线。田良野一惊,看那人时,却是御前侍卫范中恩。此人几日前在清明上河园中比武落水,在少帅面前出丑受辱,怀恨甚深,这时见雷泰兴即将获救,也管不得张博华死活,当即点着药线。

    但见一缕火花着地烧去,迅速异常,只要一烧过火圈,立时便是巨祸,雷泰兴、张博华、杜静芳、顾腾、阮横波几人都要被炸成灰烬,而且楼房中堆了这么多火药,这一爆炸开来,人人难免。

    詹军官兵登时大乱,纷纷向后逃避。

    惊扰声中,忽见一人疾向火圈中奔去。那人身穿蓝色长衫,脸上也用一块蓝绸包住,只露出了两个眼孔,手中提着一根单鞭,奔跑迅捷已极。他用单鞭在药线上乱拨乱打,但见药线仍一股劲的向前烧去。庄无漾和沈会会等见形势险恶,都顾不得自身安危,纷纷纵出,想要弄断药线。这一切全是指顾间之事。那蒙面人见药线无法打断,忽然奋不顾身,和衣扑在药线之上,只见身旁烈焰腾起,全身衣服着火,药线烧过去的势头却被阻住了。

    就这么缓得一缓,顾腾和阮横波已把雷泰兴抬着冲出火圈。三人身上都已着火。清风双子星赶上接应,连叫:“打滚!打滚!”顾腾和阮横波放下雷泰兴,先将他来回滚动。滚得几滚,雷泰兴衣上火头熄了,王怡丹已抢上照料。顾腾和阮横波也各滚熄了身上火焰。

    清风双子星双双抢入火圈,把晕倒在地的蒙面人拖了出来。

    这三人出来时也是全身着火,待得把火扑熄,蒙面人的衣服手足无一处不是烧得焦烂。

    杜静芳见雷泰兴已脱险境,右手提起张博华,一招“燕子三抄水”,如一只大鸟般掠出火圈。她虽然提着一人,然而内功深厚,轻功卓绝,所受火伤最少,竟然毫不费力的突围。庄无漾叫道:“得手啦,退走,退走!”青松长剑一挥,当先开路。清风双子星抬着蒙面人,顾腾和阮横波抬着雷泰兴、杜静芳拉着张博华,都跟着冲出。

    张晶珠见父亲被掳,心中大急,提剑来追,但被陈一帆双钩缠住,不能脱身,一疏神,险些中了一钩。

    詹军官兵呐喊着追来,但大家尝过合胜帮的手段,不敢过分逼近。八名御前侍卫奉令协助看守雷泰兴,主犯走脱,那是杀头的罪名,如何不急?范中恩提起判官双笔,没命价追来。庄无漾刚才见他点燃药线,心想这人心肠毒辣,容他不得,把天芒剑交给王万户道:“万户哥,你给大伙断后,我来收拾了这家伙。”从怀中掏出金磁剑。

    庄无漾也不拔剑出鞘,右手一扬,金磁剑迎面向范中恩点到。范中恩既使判官笔,自然精于点穴,见他把剑当作打穴榷,分别对准穴道打来,吃了一惊,又听得田祖富叫道:“范大哥,这兔崽子的宝剑厉害,小心了,别跟他碰一起!”张小岗听他辱骂帮主,心中大怒,挺起三节棍当头砸去。田祖富头一偏,还了一刀。

    这边范中恩腾挪跳跃,和庄无漾拆了数招,数招间招招遇险,一面打,一面暗暗叫苦,只想脱身退开,但全身已被剑招裹住,哪里逃得开去?庄无漾不愿多有耽搁,右手横挥,一招“千头万绪”乱点下来。范中恩不知他要打向哪一路,双笔并拢,直扑向他怀里,武家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判官笔是短兵器,原在以险招取胜,心想这一下对方势必退避,自己就可逃开,突见对方左掌迎了上来。范中恩猛吃一惊,收势不及,双笔一点,借力向后仰去。庄无漾宝剑略侧,滑开双笔,轻轻挥处,已把他双腿缠化,猛力掼出,范中恩身不由主,直向火圈中投去。

    庄无漾竟不停手,一招横扫,田祖富背上已被打中,叫了一声,张小岗三节棍啪的一声,也打中他胫骨。张小岗愤他出口伤人,这一记用足了全力,把他双腿胫骨齐齐打折。

    这时,群雄都已越出墙外,王万户断后,力敌三名侍卫。庄无漾挥手,叫道:“退去吧!”陈一帆双钩向张晶珠疾攻三招,张晶珠招架不住,退开两步。陈一帆向右一转,劈面一拳,把一名官兵打得口肿鼻歪,夹手夺过火把,奔到已被蒙面人弄熄的药线旁,又点燃起来。在官兵的惊叫声中,合胜帮群雄齐都退尽。

    张梁栋、张宝贵等侍卫正要督率詹军追赶,忽然黑烟腾起,火光一闪,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满目烟雾,砖石乱飞,官兵侍卫急忙伏下。楼房中火药积贮甚多,炸声一次接着一次,众兵将虽离楼房甚远,但见砖石碎木在空际飞舞,谁都不敢起来,饶是如此,已有数十人被砖木打得头破血流。范中恩身在火圈中心,炸得尸骨无存。等到爆炸声息,官兵、侍卫爬起身来,合胜帮群雄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众人上马急追,分向四周搜索。

    合胜帮群雄救得雷泰兴,出了城见无人来追,都放了心。

    再行一程,已到河边,十多艘坐船齐齐排列。张友山迎上来道贺,群雄喜气洋洋的上船。杜静芳低声对庄无漾道:“张博华和我有旧,雷大侠既已救出,咱们放他回去吧。”庄无漾道:“一任尊意。”小头目把张博华松了绑,放在岸上。

    庄无漾叫道:“开船,咱们先到洛阳去!”群雄哈哈大笑,几月来的郁积,至此方一扫而空。

    此时天现微明,王怡丹已把雷泰兴身上揩抹干净,铐镣也已用天芒剑削去,见他沉沉昏睡,大家不去打扰。

    沈会会道:“帮主,那救雷哥的蒙面人伤势很重,咱们要不要解开他脸上的布瞧瞧?”大家都感好奇,不知此人是谁。郎天扬道:“他既用布蒙脸,想是不愿让人见到他面目,咱们不去揭露为是。”

    莹萍此时身上伤已大好,用白酱油给蒙面人在火伤处涂抹,见他全身都是火泡,痛得无法安睡,不住叫嚷。莹萍看得心惊,怕他要死,忙来禀告。庄无漾等跳过船去,见他伤势厉害,都感担心。那蒙面人心智昏迷,双手乱抓,忽然左手抓住蒙面布巾,撕了下来。众人齐声叫了出来:“是亦川!”

    那人原来是苏亦川。只见他脸上红肿焦黑,水泡无数,一张俊悄的脸烧得不成样子。群雄又是惊讶又是痛惜。王怡丹拿了块湿布,把他脸上的泥土火药轻轻抹去,用鸡毛沾了白酱油涂上,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知他对自己十分痴心,这番舍命相救雷泰兴,也是从这份痴心上而来。然而自己身已他属,对他更是只有同盟结义之情,别无他意,他那晚在苍狼山庄外无礼,后来想起常感愤怒,但他此番竟舍命相救自己丈夫,那么这番痴心毕竟并非下贱情欲。瞧他伤成这副样子,性命只怕难保,即使不死,一个俊俏青年从此丑陋不堪,而对他这份痴心可也永远无法酬答。不由得思潮起伏,怔怔的出了神。

    过了几天,张友山差人去请医生。医生看了雷泰兴伤势,说道:“这位爷受的是外伤,他筋骨强健,调治几个月就不碍了。”指着苏亦川道:“这位爷的火伤却是厉害,谨防火毒攻心。我开张散火解毒的方子,吃两帖看。”言下之意,竟是没有把握。

    医生作别上岸,过了一会,雷泰兴睁眼见到众人,茫然道:“怎么大伙儿都在这里?”王怡丹喜极而泣,叫道:“相公,你出来啦,出来啦!”雷泰兴微微点头,又闭上了眼。

    群雄听了医生之言,知他无碍,都为苏亦川忧急。顾腾道:“亦川也真是鬼精灵,竟给他混进了总督府。”南乡子道:“上次指点地牢的途径,也是他了,咱兄弟不知道,还打了他一掌。”

    南柯子道:“他却又相救张博华,不知是什么意思?”众人纷纷谈论,难以索解。

    原来那日黄河渡口夜战,张晶珠在乱军中与大伙失散,仓皇中见到一辆大车,跳上车去,赶了骡子就走。几名官兵要来拦阻,都被她挥剑驱退。她不分东南西北的瞎闯,到天明时见离大军已远,才下车休息。揭开车帷一看,车内躺着一人,竟是曾在途中见过两次的本门师兄苏亦川。只见他昏昏沉沉,似是身染重病,轻轻揭开被头一角,见他身上缚了不少绷带,才知受伤不轻。心下战栗,沉吟良久,才赶车又走,沿大路到了文光镇上。

    她是官家小姐,气派一向大惯了的,拣了镇上一所最大的宅第,敲门投宿,正是镇上恶霸唐六爷家里。唐六爷见她路道有异,假意殷勤招待,便和医生安希朋阴谋算计,哪知阴差阳错,却给郎琪在妓女小玫瑰家中一刀刺死。

    其时苏亦川神智已复,听说户主被杀,料想官府查案,必受牵连,忙和张晶珠乘乱离去。张晶珠要去河南和父母团聚,苏亦川心想雷泰兴被擒去开封,正好同路。他身上伤重,长途跋涉,张晶珠细心照料,一副刁蛮顽皮的脾气,竟然尽数收拾了起来,不忍在他身上发作,见他神色烦忧,意兴萧索,只道是伤后体弱,时加温言慰藉。

    到开封见了父母,张晶珠反说苏亦川为了救她而御盗受伤。张博华夫妇感激万分,把他安置在总督府中,延请名医调治,见他人品俊雅,文武双全,又救了女儿性命,只待伤愈,便招他为婿,又怎知这人竟是合胜帮中一个响当当的角色。

    几个月来,张晶珠忽喜忽愁,柔肠百转,明知这少年郎君是父亲的对头,然而芳心可可,深情款款,一缕柔丝,早已牢牢缠在他身上。当日甘凉道上,这个师兄细雨野店,谈笑御敌,平沙荒原,吹笛挡路。这等潇洒可喜神情,想起来不免一阵阵脸红,一阵阵叹息。

    待他伤势大愈,合胜帮群雄连日前来攻打总督府,那天苏亦川相救张博华,张晶珠心中窃喜,只道他已站在自己一边,岂知到头来他又去相救雷泰兴,随着合胜帮人众而去。

    苏亦川全身烧起水泡,疼痛难当,迷迷糊糊中忽听得有个女子声音大叫:“你越来越不成话啦,怎么出主意叫帮主到妓院去胡闹?”依稀是苍狼山庄郎小姐的声音。隔了一会。又听得青松叫道:“咱们大家回开封,一起到妓院去,又怕什么?”

    苏亦川大是奇怪:“道长是出家人,怎么也要去逛窑子?”重伤之下,难以多想,接着又昏晕过去。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