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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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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无漾道:“诸位,咱们只好先退出开封城。眼下雷护法尚未救出,跟官兵接硬仗没有好处。”王怡丹恨恨不已,叫道:“张博华关住雷哥,咱们先杀了他小老婆。帮主,你许不许?”庄无漾不解,问道:“张博华的小老婆?”王怡丹道:“是啊。咱们在总督府抓住的那个妖娆女人,她说她叫什么曹小燕,是张博华的小老婆。这个贱婢本来又哭又闹,已给我几个耳刮子打得服贴了。”群雄知她想念丈夫,心头烦躁,拿这女人出气,都不禁微笑。

    沈会会道:“帮主,请你写封信给张博华,如此如此。”庄无漾会意,说道:“好极!”提起笔来,写了封信道:“张总督勋鉴:今晨游湖,邂逅令宠,知为总督所爱,故特邀驾。谨此奉闻。合胜帮帮主庄无漾拜上。”

    庄无漾道:“先锋,你送去给张博华。一帆,你跟随先锋之后接应。”徐先锋、陈一帆两人接令去了。

    庄无漾道:“张博华如果宠爱他这小妾,或许不致轻举妄动。但是若有吴少帅的命令,他即使心有所忌,也不得不遵令而行。沈军师,你瞧怎么办?”沈会会道:“咱们本来想劫了玉瓶,跟吴少帅讲讲买卖。哪知这对玉瓶如此珍贵美丽,料想吴少帅这种浪荡子弟见了一定爱不释手,那么他答应罢兵言和也大有可能。咱们取了玉瓶,岂不是坏了广陵山庄的大事?倘若因此兵连祸结,生灵涂炭,也是不妥。”庄无漾皱眉道:“话是不错,可是咱们辛苦得来的玉瓶,就此送还他不成?”沈会会道:“我盘算得一条计策,帮主你瞧成不成?”当下把计谋说了出来。郎琪当即叫道:“太不光明正大,我不喜欢。”郎天扬道:“听帮主吩咐,女孩子家别多嘴。”郎琪低声唠叨:“这不缺德么?”

    庄无漾沉思片刻,说道:“既要不误双方和议,又要相救雷护法,你这条计策两者兼顾,大可用得。你去跟那使者说吧。”转头向郎琪笑道:“会会对待好朋友,可决无半分缺德,郎小姐不必担心。”郎琪微微一笑,心道:“我才不担这心呢。”

    沈会会去见胡宗庆,说道:“我引你去见少帅。”陈超刚捧了皮盒,盒中玉瓶已取出了一个,贴还封条,胡宗庆并不知情。

    三人来到太守府衙前,陈超刚将皮盒交给使者,向太守府一指,说道:“你自己去吧。”两人径回金明张家去了,途中遇见徐先锋和陈一帆,说张博华接到信后,又惊又怒,收兵回去了。

    下午四点左右,官家递进一张帖子来,说有个武官来拜会帮主,帖上写的是“后学田良野顿首”。张友山笑道:“沈军师,你的计谋多半成了,这田副将是张博华的亲信。”庄无漾道:“一帆,你去见他吧。”

    陈一帆来到客厅,见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官,满脸被滚油烫起的伤泡,认得那天在总督府曾经交过手的。陈一帆道:“田副将要见敝帮帮主,不知有何见教?”田良野道:“我奉总督大人差遣,想见贵帮庄帮主商量一件要事。”陈一帆道:“敝帮帮主现下没空,田副将对我说也是一样。”田良野心想:“我是朝廷命官,来见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已是屈尊,居然他还搭架子不见。”心头火冒,但既然是有求而来,只得强抑怒气,说道:“总督大人刚才收到庄帮主的信,得知他的妾室在贵帮这里,盼望庄帮主放她回去,总督大人自然另有一番心意。”陈一帆道:“这个好办,我想我们庄帮主无有不允的。”

    田良野道:“还有第二件事,那是关于玉瓶的。”陈一帆嗯了一声,并不答腔。田良野道:“广陵山庄派人送了一对玉瓶求和,少帅已经看到了,打开皮盒,却见少了一个,很是震怒,一问使者,说曾有一位青年大官问过他话,那人自称是河南水陆总督张博华。少帅把总督大人叫去询问,总督大人自然莫名其妙。幸亏少帅英明,知道总督大人决不会做这等事,其中必有别情,所以倒也没有怪罪。”

    陈一帆轻描淡写道:“那很好呀。”田良野道:“然而少帅说了,这事要着落在总督大人身上,限他三天之内,将失去的玉瓶找到呈上,这个就很为难了。”陈一帆道:“找不到的话,怕是要被革职查办吧?其实呢,不做官也很清闲呀。不过若是满门抄斩,就苦恼些了。”

    田良野只得不理他的嘲讽,说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今日特地来求贵帮交还玉瓶。”陈一帆仍是不动声色,淡淡道:“玉瓶什么的,我们倒没听说过。不过张总督既然遇上了这个难题,田副将又亲自光降,咱们帮忙找找,也无不可。过得一年半载,或许会有点头绪也说不定。”田良野武艺虽不甚高,但精明干练,很会办事,知道跟这些江湖好汉打交道,越爽快越有结果,便道:“总督大人说,他对贵帮庄帮主慕名已久,只可惜一直没机会结交亲近,今日贸然来求两件大事,无功不受禄,心中也是过意不去。所以庄帮主有什么意思,请不客气的吩咐下来。”

    陈一帆道:“田副将十分爽快,那再好没有。敝帮帮主的意思,第一件,我们合胜帮今天得罪了张总督,要请他大肚包容,既往不咎。”田良野道:“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兄弟可以拍胸膛担保,总督大人以后决不致因这件事跟贵帮为难。第二件呢?”

    陈一帆道:“我们帮的雷泰兴雷护法关在总督府,田副将是知道的了?”田良野嗯了一声。陈一帆道:“他是钦犯,张总督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他释放,这个我们是明白的。可是庄帮主想念他得紧,今晚想见他一见。”田良野沉吟半晌,说道:“这件事十分重大,兄弟不敢作主,要回去问过总督大人再来回话。庄帮主可还有什么吩咐么?”陈一帆道:“没有了。”

    田良野告辞回去,过了一个时辰,又来求见,仍是陈一帆接见。田良野道:“总督大人说:雷大侠所犯的案子重大之极,本来是决不能让人探监的。”陈一帆道:“本来嘛!”田良野道:“不过庄帮主既然答应交还玉瓶,总督大人也只得拼着脑袋不要,让庄帮主见一见。但是有两件小事,要请庄帮主答允才好。”陈一帆道:“请田副将说出来听听。”

    田良野道:“第一件,这是总督大人为了结交朋友才舍命答应的事,要是给人知道了,那可是天大祸事……”陈一帆道:“张总督要庄帮主答应,此事决不可泄露一字半句,是不是?”田良野道:“正是。”陈一帆道:“这件事我代我们帮主答允了。”田良野道:“第二件,探监只能庄帮主一个人去。”陈一帆笑道:“张总督当然怕我们乘机劫牢。好吧,这件事我也答应了。探监是庄帮主一个人去,不过我可没答应不劫牢。”田良野道:“陈长老你是英雄好汉,千金一诺。兄弟这就去回报。今天请庄帮主到总督府来便是了。”陈一帆道:“庄帮主与雷护法见面,那御林军副统领陆锦昂若是在旁,这件事自然瞒不住了,于张总督只怕大大的不便。”田良野道:“陈长老此言有理,请总督大人借故请开他便是。”陈一帆道:“我们在江湖上混饭吃,道义为先,只要张总督遵守今日所约之事,他的妾室和玉瓶着落在我们身上送还。”田良野起身一揖,道:“兄弟先行谢过!”

    群雄待田良野走后,聚在大厅中等候庄无漾调兵遣将,相救雷泰兴。庄无漾道:“沈军师,仍是请你分派吧。”沈会会只是沉吟不语,过了半晌,说道:“现下把陆锦昂那个棘手家伙调开了,帮主又可到里面相机行事,劫牢当然容易得多。可是张博华定然也防到了这一招。需得先推算他怎样应付,然后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庄无漾道:“正是。”

    徐先锋道:“我想他定要调集重兵,包围地牢出口,说不定再请大内的高手侍卫协助,只放帮主一人进去,也只放帮主一人出来。”南乡子道:“咱们得在总督府外接应,以防他们对帮主不利。”沈会会道:“接应当然是要的,只是我想张博华不敢对帮主怎样,他的小老婆和玉瓶还在咱们这里。”

    大家谈了一会,都觉眼前局面已比上回有利,一则已经知道地牢的地形和机关,再则庄无漾可在牢内里应外合,只是张博华的防备却也定比上回周到,单凭硬攻,未必成功。青松叫道:“今日就决生死存亡,这口气再也憋不住啦。”

    庄无漾忽道:“有了。我去见雷护法时穿上宽大的披风,头戴风帽面罩,只装作不愿给人发现面目……”沈会会已知他意思,道:“那是得一人,失一人。决非善策。”青松道:“帮主,你把话说完。”庄无漾道:“我进了地牢之后,和雷护法换过装束,让他出来,看守的人只道是我。你们在外接应,一举把雷护法救出去。”青松道:“那么你呢?”庄无漾道:“吴少帅和我特别有缘,等他们发现已经调包,自然会放我出来。”陈一帆道:“帮主这法子确是一条妙计,但你是本帮之主,决不能轻易涉险,这件事让我去做。”一时之间,群雄纷纷自荐。

    庄无漾道:“各位,不是我自逞刚勇,实在只是我最适合。你们不论哪一位去,虽把雷护法救出,自己却失陷在内。咱们是一样的兄弟之情,不见得雷护法就比哪一位兄弟更为亲近。”徐先锋道:“帮主去做此事,总是不妥。”庄无漾道:“各位有所不知,吴少帅曾和我击掌为誓,我们两人决不互相加害。”于是把那晚在江塘边两人起誓的情形说了一遍。沈会会道:“吴家父子狼子野心,阴险狠毒。说话未必算数。”庄无漾执意要这么办。沈会会道:“既然如此,咱们来个两全之计。”

    王怡丹见群雄都欲以身代丈夫出来,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难受,怔怔的说不出话来。郎天扬站在一旁,见众人义气深重,不禁暗暗佩服,心想:“合胜帮名闻江湖,帮中人物确实讲义气、有胆色。”见王怡丹神情有异,走近她身边,说道:“雷夫人,你宽心。咱们且听会会说说看。”

    沈会会道:“帮主这条金蝉脱壳之计,本是十分高明,只是稍微冒险了一点,我想咱们还是照做。不过等雷哥一救出,咱们立即进攻地牢,接应帮主出来。”群雄都觉让首领涉险,心中不安,但实在也别无他法,只得都答应了。

    王怡丹走到庄无漾面前,施下礼去,说道:“帮主,您这番情意,我们夫妻粉身碎骨也难以……难以报答……”说到这里,眼圈儿又红了。庄无漾还了一揖,道:“怡姐,快别这样,咱们兄弟情同骨肉,怎说得上‘报答’两字?”

    当下布置已毕,庄无漾披上黑色大氅,领子翻起,一顶风帽低低垂下,与陈一帆两人径往总督府来。此时已近黄昏,天边明星初现。到得总督府外,一人迎过来低声道:“是庄帮主吗?”陈一帆点点头。那人道:“请跟我来,这位请留步。”

    陈一帆站定了,望着庄无漾跟那人进了总督府。暮色苍茫中,群鸦归巢,喧噪不已,陈一帆心中怦怦乱跳,不知帮主此去吉凶如何。不一会儿,合胜帮众兄弟都已乔装改扮,疏疏落落的到来,散在总督府四周,待机而动。

    庄无漾进入府门,只见满府都是兵将,手执兵刃,严阵以待。经过了三个院子,那人将他引到一间厢房之中,说道:“请稍宽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张博华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幸会幸会。”庄无漾揭开大氅,露出脸来,笑道:“前日湖上一会,不意今日再逢。”张博华道:“现在就请去见那犯人,请随我来。”

    两人刚走到门口,忽见一名亲随气喘吁吁奔了过来,说道:“少帅到了,总督大人快出去迎接。”张博华吃了一惊,对庄无漾道:“只好请阁下在此稍候。”庄无漾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点了点头,回身坐下。

    张博华急奔出去,只见满府衙都是御前侍卫,吴少帅已经走了进来。张博华忙跪下叩见。

    吴少帅道:“你预备一间密室,我要亲审雷泰兴。”张博华迎接吴少帅进了自己书房。御前侍卫在书房前后左右各间房中部署得密密层层,屋顶上也都有侍卫守望。吴少帅对晏成龙道:“我有机密大事要问这犯人,不许有人听见。”晏成龙道:“是,是!”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四名侍卫抬了一个担架进来。雷泰兴戴着手铐脚镣,睡在担架之上。侍卫躬身退出,书房中只剩下雷泰兴与吴少帅两人,一时静寂无声。

    雷泰兴此时外伤未愈,神智却极清醒,躺着对谁也不加理会。

    吴少帅问道:“你身上的伤全好了吧?”雷泰兴睁眼一看,吃了一惊,坐起身来。他随前帮主进宫之时,曾和吴司马、吴少帅碰过一面,此时忽在开封相遇,自是大出意外,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还死不了。”吴少帅道:“我要他们请你去大都,本来是有点事情和你商量,哪知起了误会,我已责罚过他们了,你不必再介意。”雷泰兴听他言语说得漂亮,怒气上升,又哼了一声。

    吴少帅道:“明人不说暗话。那次你和九王爷去见天子,天子给你们诏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本想和九王爷见一面,计议大事,哪知他回去之后竟一病不起,可惜可惜。”雷泰兴道:“要是前帮主不死,恐怕他今日也被锁在这里了。”吴少帅哈哈大笑,说道:“你们江湖汉子,性子耿直,肚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答了,我马上放你回去。”雷泰兴说:“你放我回去?哈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我知道你不杀我,天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到今天还不下手,就是有话想问问我。”

    吴少帅笑道:“那你也未免太多疑了。”站起身来,走近两步,问道:“天子给九王爷的诏书,你看了没有?”雷泰兴问道:“什么诏书?”吴少帅瞪眼望他,雷泰兴双目回视,毫不退避。

    过了半晌,吴少帅转开了头,低声道:“关于我们家的事情。”

    雷泰兴心中盘算,自己既落入他手,总是有死无生,不过合胜帮大伙已到开封,如能拖延一些时候,他们可以设法劫牢相救,便道:“我没有看到诏书。”

    吴少帅吁了口气,道:“那天他深夜去见天子,你可知是为了什么?”雷泰兴道:“前帮主说,他是天子的九叔,最近我们合胜帮经费短缺,他问天子要三百万两银子。哪知你们吴家莫名其妙把我关起来了,这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吴少帅哈哈大笑,心中一宽,偷眼看他脸色,见他似乎不是作伪,心中半信半疑,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把你杀了,否则放了你出去,不免败坏我家的声名。”雷泰兴道:“谁叫你不早杀呀?你杀了我,饭也吃得下,觉也睡得着,见到天子、吴司马也不用心里怀着鬼胎啦。”吴少帅倏然变色,问道:“见天子、吴司马怎么啦?”

    雷泰兴道:“你自己明白。”吴少帅阴森森的道:“那么,你是全知道了?”雷泰兴道:“全知道,那也不见得。”吴少帅心里又是一宽,嘿嘿的笑了几声,摸出手帕来擦去额上汗珠。

    他在室中来回踱步,心神稍定,笑道:“你在我面前丝毫不惧,居然不怕死在眼前,倒真是一条硬汉子。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不妨说给我听。等你死了后,我差人去办。”雷泰兴道:“我怕什么?谅你也不敢马上杀我。”吴少帅道:“不敢?”雷泰兴道:“你要杀我,不过是怕你家的秘密泄露。可是你一杀我,哈哈,你家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吴少帅道:“难道死人会说话?”雷泰兴不理,自言自语:“我一死,就有人打开那封诏书,就会公布于天下,那时候你们吴家的事情、你吴公子的事情就要大糟而特糟了。”

    吴少帅急问:“什么?”雷泰兴道:“嘿嘿,前帮主早把诏书,连带几件极重要的证物,放在一位朋友那里了,就在你父亲派人抓我之前。”吴少帅道:“你们怕有什么不测?”雷泰兴道:“当然啦。前帮主对他朋友说了,要是我们两人忽然死了,就请他拆开那诏书,照着吩咐去办。若是我们之中还有一人活在世上,千万不可拆开。现在前帮主已经去世,只怕你不敢杀我吧。”

    吴少帅不禁连连搓手,焦急之情,见于颜色。雷泰兴道:“诏书和那两件证明,你用三百万两银子去收买,多半还值得吧?”

    吴少帅道:“银子?我本来是要给的,我还要放你出去。那么你写一封信给你朋友,要他拿那封诏书和那两件东西来,我马上放人支银子。”雷泰兴道:“哈哈,我把这朋友的名字告诉了你,好让你又派侍卫去杀他捉他?老实说,在这里我很舒服,这生这世我是不想出去啦,吃定了你一辈子。咱哥俩儿是同归于尽的命,要是我先死,你也活不长久。”

    吴少帅咬着嘴唇,一声不响,凝思应付之策,过了一会儿,说道:“你不肯写信,那也好。给你两天期限,后天晚上再来问你,要是仍然这般倔强,只好杀你。我杀你不会让人知道,你朋友只道你仍然活着。退一步说,就算不杀你,难道不会剜去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头,斩断你的双手……你在这两天中好好想一想。”说完,推门走出书房,大踏步向外走出。众侍卫在后面跟随保护,张博华跟到府外,相送去了。

    吴少帅一走,雷泰兴由总督府亲兵抬入地牢,沿路来去,都由陆锦昂仗剑护送。刚回地牢,一名亲兵对陆锦昂道:“张总督有封信给陆统领。”陆锦昂接信一看,出地牢去了。

    雷泰兴躺在床上,想念娇妻良友此时必仍在穷智竭力营救,然而朝廷势大,少帅亲临,实在非同小可,别要朋友们因救自己而有损折,那么即使获救,此心也是终生难安了。

    正自思潮起伏,忽闻闸门响动,不一会儿,进来一人,雷泰兴只道他是陆锦昂,一眼都不去望他。那人走到床前,轻声道:“雷护法,我瞧你来啦。”

    雷泰兴一惊,睁眼一看,竟是帮主庄无漾。黄河渡口庄无漾率众来救,他未得相会,今日上午才亲见丰采,危急之中只是隔着铁网看了几眼,见他义气深重,临事镇定,早已心折,此刻牢中重会,不由得惊喜交集,忙挺腰坐起,叫道:“帮主!”

    庄无漾微笑点头,从怀中拿出两把钢锉,就来锉他手上手铐,用力锉了几锉,手铐上只起了几条纹路,钢锉却磨损了。原来这手铐是用西洋的红毛钢铸成,寻常钢锉奈何它不得。这一下大出庄无漾意料之外,心中一急,手劲加大,再锉得几锉,啪的一声,钢锉竟自折断,忙换过一把钢锉再锉。锉了半天,两人满头大汗,手铐却仍是纹丝不动。庄无漾又从怀里捞出钻子、起子、锤子诸般铁器,可是不论如何对付,手铐总是解脱不开。

    雷泰兴道:“帮主,这副脚镣手铐只有宝刀宝剑才削得断。”

    庄无漾暗叹:“可惜总督府查得严,我的金磁剑不能带进来。咦……”想起黄河渡口夜斗陆锦昂,他一把天芒剑和自己的金磁剑曾斗了个不分输赢。忙问:“陆锦昂是不是整天都守着你?”雷泰兴道:“他和我寸步不离,刚才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才出去。”庄无漾道:“好,咱们等他回来,夺他的天芒剑。”把钢锉等物丢在床底。

    雷泰兴道:“我能否出去,难以预料,吴少帅要杀我灭口,怕我泄漏秘密。帮主,我把秘密跟你说了,那么不论我是死是活,都不会耽搁咱们的大事。”庄无漾道:“好,你说。”雷泰兴便把天子诏书的事情;吴司马要收买人心,图谋篡位以及吴少帅的阴谋都说了一遍。最后要说诏书和证物的所在,忽然甬道中传来脚步之声,庄无漾忙在床角一隐,进来的是一名亲兵。他不见庄无漾,很是诧异,低声问道:“庄公子呢?”庄无漾从隐身处出来,问道:“什么事?”那亲兵道:“陆统领回来了,总督大人留他不住,请你快出去。”

    庄无漾道:“好!”左手一探,已点中他“通谷穴”。那亲兵一声不吭,倒在地下。庄无漾随手将他拖入床底。

    雷泰兴道:“陆锦昂就要来到,详情已不及细说。诏书和那几件重要证物,前帮主都交给尊师鹤壁居士保管。”庄无漾道:“啊,今年夏天清风双子来看我师父,说奉了舅父之命,难道就是送这些东西来的?”

    雷泰兴道:“不错,这是最机密的大事,所以连你也不让知道。谢老前辈也只知是要紧非常的物件,到底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前帮主临终遗命,等你就任帮主后,开启信件,以诏书号令天下勤王之师,共图大举。哪知我失手就擒,险些耽误了要事。帮主,今日如果救我不出,你赶快到鹤壁山去见你师父,千万不可因我一人的生死安危,而误了大事。”雷泰兴说完这番话,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他正想继续说,忽听得甬道中又有脚步声,忙做个手势。庄无漾躲入了床底。雷泰兴上身倚出床外,半个身子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锦昂走进室来,地牢内一灯如豆,朦朦中见雷泰兴上半身跌在地上,似乎已死,大吃一惊,纵上前来,在他背上轻轻一推,雷泰兴全然不动。陆锦昂更惊,一把将他拉起,伸手要探他鼻息,雷泰兴突然纵起,向他扑去,双手连铐横扫而至。陆锦昂出其不意,正待倒退,忽然小腹上“气海穴”一麻,知道床底伏有敌人,已中暗算,怒吼一声,蹿出两步,双掌一错,护身迎敌,一面竭力凝定呼吸,闭住穴道。庄无漾见他被点中穴道,居然不倒,也自骇然,疾从床底跃出,双拳如风,霎时之间已向他面门连打了七八拳。

    陆锦昂不敢还手,唯恐一动手松了劲,穴道登时阻塞,他脸上连中了七八拳,脚下不住倒退。庄无漾飞起一脚,向他右腰踢去。陆锦昂向左一避,只觉“神庭穴”一阵酸痛,又被对方打中了穴道,这时再也支持不住,全身瘫软,跌倒在地。

    庄无漾在他身上一摸,哪知竟无天芒剑,十分失望,搜他身边,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灯下展视,见是张博华写给他的一个便条,请他携天芒剑出去,说有一位大官要借来一观。庄无漾知道这是张博华把他调开的借口,不禁暗暗叫苦。不料他放心不下,走出去一会,又回来监视,想是观剑未毕,所以没有带来。

    庄无漾再搜他身上,触手之间,高兴得跳了起来,雷泰兴见他喜容满面,忙问:“怎么了?”庄无漾手一扬,抛起一串钥匙,在铐镣上一试,应手而开。

    雷泰兴顿失羁绊,双手双脚活动了一会儿,庄无漾已把身上大氅和风帽除下,说道:“你快穿上出去!”雷泰兴道:“你呢?”

    庄无漾道:“我在这里耽搁一下,你快出去。”雷泰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帮主,你的好意我万分感激,可是决不能这样。”庄无漾道:“雷护法你有所不知,我留在这里并无危险。”于是他把和吴少帅击掌为誓的经过约略说了。雷泰兴道:“此事万万不可。”

    庄无漾眉头一皱,道:“我是帮主,合胜帮大小人众都听我号令,是不是?”雷泰兴道:“那当然。”庄无漾道:“好吧,这是我的号令,你快穿上这个出去,外面有兄弟们接应。”雷泰兴道:“这次只好违抗你的号令,宁可将来再受惩处。”庄无漾道:“怡姐对你日夜想念,各位兄弟盼你早日脱险,现在有这大好良机,你怎么如此无情无义?”任凭他说之再三,雷泰兴只是不允。

    僵持了一会,庄无漾知道他决不会答应,灵机一动,说道:“那么咱们两人冒险出去,你穿他的衣服。”说着向陆锦昂一指。雷泰兴喜道:“妙极,你怎不早说?”

    两人把陆锦昂的衣服剥下,和雷泰兴换过,又把脚镣手铐套在陆锦昂身上锁住。庄无漾把锁匙放在袋里,笑道:“任你有通天本领,这次再不能跟咱们为难了吧?”陆锦昂急怒欲狂,眼中似要喷血,苦于说不出话。

    两人轻轻走了出来,过了闸门,穿过甬道,从石级上来,突然眼前大亮,只见满园中都是火把,数十名官兵手执长矛,亮晃晃的矛头对准地牢出口。远处又有数百名兵士弯弓搭箭,向着地牢口瞄准。张博华右手高举,双目凝视,只要他右手向下一挥,矛箭齐发,庄无漾与雷泰兴武艺再高,却也无法逃得性命。

    庄无漾退后一步,低声问雷泰兴道:“你伤势怎样?能冲出去吗?”雷泰兴苦笑一下道:“不成,我腿上不灵便。帮主你一人走吧,莫管我。”庄无漾道:“那么你冒充一下陆锦昂试试看。”雷泰兴把帽子拉低,压在眉檐,大模大样的走了出去。张博华见陆锦昂和庄无漾一齐出来,心中暗暗叫苦,只道陆锦昂已将庄无漾擒住,转头对张晶珠道:“你去把剑还给陆统领,和他东拉西扯说几句话,让合胜帮的庄帮主逃走。”

    张晶珠此时又换了男装,双手托着天芒剑,走到地牢出口,把剑托到雷泰兴跟前,故意处身两人之间,说道:“陆师叔,你的宝剑。”手肘轻轻在庄无漾身上一推。雷泰兴哼了一声,伸手接剑。张晶珠在火光下看得清楚,惊叫一声:“啊!雷泰兴,你想逃!”双手一缩,右手握住剑柄,拔剑出鞘,向他当胸刺到。

    雷泰兴一侧身,左掌一翻,伸食中两指夹住剑身,右手快如闪电,向她“太阳穴”猛击过去。张晶珠一惊,退后一步,哪知剑身被他双指夹住,竟自动弹不得,急忙松手,直蹿出去,左肩上已被雷泰兴五指一拂,只感奇痛彻骨,大叫一声:“妈呀!”蹲了下来。

    庄无漾向外奔得两步,回头一看,雷泰兴已被众亲兵团团围住,只见天芒剑白光飞舞,矛头纷纷落地。张博华大叫:“你再不住手,就要放箭了。”

    雷泰兴一用力,腿上旧伤忽又迸裂,流血如注,知道无力冲出重围,喊道:“帮主,接住剑,你快出去。”把天芒剑向庄无漾掷去,忽然肩头一痛,手一软,那柄剑只抛出数尺,就落在地下,原来肩头已中了一箭。

    庄无漾蹿出数步,向张博华喝道:“快别放箭!”张博华手一挥,众亲兵不再射箭,十余枝长矛分别指住了庄无漾和雷泰兴。庄无漾道:“快请医生给雷大侠疗伤。我去了!”昂然向外走出,众亲兵事先受了张博华之命,假意呐喊追逐,并不真的阻拦。庄无漾跃上墙头,只见内外又是三层弓箭手和长矛手,心中暗暗发愁,对方如此戒备,今后相救雷泰兴那是更加难了。

    刚出总督府,陈一帆和王怡丹已迎了上来,庄无漾苦苦笑着摇摇头。此时东方已现微明,群雄心怀郁愤,齐回金明张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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