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人
马车缓缓驶出奉兴城，天姝掀起车帘看了看前方骑马的萧寒玉，又乖巧地坐回萧玉瑶身侧。
她袖中揣着萧寒玉给她用于防身的噬灵弓箭，想起他在客栈外的提醒，又想起之前萧玉瑶提起云隐宫时的不快。
她试探着道：“母后，姝儿这一路三番五次被少宫主所救，开始我还担心母后不愿与他同行。还有沈哥哥，姝儿没让他跟来，您不会怪我吧？”
萧玉瑶神色凝重了几分，“只不过看到这位少宫主时，不禁觉得他似曾相识，偶然想起了一位于哀家有恩的故人而已。至于沈卓文，哀家从一开始并未打算真的要依仗于他。”
故人？萧太后年轻的时候与萧寒玉父亲认识？
天姝瞬间脑补出了一部英雄救美、爱而不得的几万字凄美爱情故事。
对这种陈年旧闻她最是感兴趣，忍不住一颗吃瓜的心，她八卦道：“那您和云隐宫前任宫主认识咯？”
“你是说萧正？”萧玉瑶不屑道：“在哀家眼中，萧正萧仪这两兄弟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天姝忽觉才从包袱里拿出的梅花香饼不香了，她忙放下饼，想比一个“嘘”的手势让萧玉瑶小声点儿，毕竟萧寒玉耳目奇佳，要是萧玉瑶不慎爆出什么惊天大雷，作为吃瓜群众自己听听也就罢了，要是再传到萧寒玉耳朵里刺激到他就大大不妙了。
况且，她不想萧寒玉多想。
在每个孩子心里，父亲大概都是光正伟的形象吧。
萧玉瑶虽未施粉黛却依显雍容的脸上现出一抹冷色，“世人皆知兰陵萧氏与长陵萧氏本为同根，理应是同气连枝。哀家曾三登怀苍山求助，可云隐宫之人不管哀家如何苦苦哀求，却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天姝听出来了，她这位母亲对云隐宫表现出来的隐隐恨意，与感情纠葛无关，只与宫廷权势纷争有关。
云隐宫历任宫主早已不理红尘俗务，又怎会在萧玉瑶的后宫争宠之路上提供半分助力？
寄予希望的后援团置身事外，怪不得她会如此恼恨。
尘封已久的回忆被打开，萧玉瑶恨声道：“外人只知哀家因出身世家便轻而易举登上后位，却不知前有云贵妃那个贱人已先产下一女二子，哀家在后宫苦苦挣扎是如何艰辛。”
天姝记得原书提及云贵妃之所以如此得宠，还是因魏玄承未登基前和母后身处冷宫时只有一小宫女照拂。魏玄承登基初始，便将身旁照拂自己的宫女云儿封为一品贵妃，诞下长女。后二子不幸夭折，魏玄承为了安抚贵妃，不久又顺利诞下三子。
“哀家子嗣艰难，便想向云隐宫求得一剂良药，没想到萧正听明来意便将哀家拒之山门外，哀家传话于萧仪希望他助我一臂之力，若他将来继承宫主之位必定鼎力支持云隐宫。”
“那他有应下您吗？”
萧玉瑶摇了摇头，“若他答应哀家，哀家后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哀家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诞下天胤天翊，可魏天喆那个贱种却偏偏要来抢储君之位。明明天胤才是正宫所出嫡子，你父皇却偏偏喜爱云贵妃这贱人所出的孽种，哀家这才逼不得已再次上云隐宫求助，却依旧未得到半分回应。”
作为局外人来看，天姝倒也觉得云隐宫此举没错。
“若不是云隐宫置身事外，何至于天胤与魏天喆相斗多年，最后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那母后第三次所求何事？”
萧玉瑶眼神闪烁，“自然是为你四哥求起死回生之法。”
天姝倒吸一口气，求子、寻求政治筹码，这些皆被云隐宫所拒，起死回生逆天改命之法莫说不可行，就算可以云隐宫也绝不会出手，也难为萧玉瑶爱子心切、再次屈尊降贵病急乱投医。
还有，萧玉瑶口中说的那位于她有恩的故人与萧寒玉容貌有几分相似，如果不是萧正萧仪，那又会是谁呢？
天姝正待细问，车夫“吁——”地一声，车轱辘缓缓止步。
只听车夫道：“这位夫人、姑娘，咱们进边州城了，萧公子说今夜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听说要下车，天姝取出了帷帽戴上，掀开车帘见眼前便是一处挂着金漆大匾的客栈，“迎客来”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车夫将马车赶到了一旁，三人进入客栈各要了一间房。
她这位母亲大人居于深宫多年，一下马车向来是不爱外出走动的。待小二将吃食送进了萧玉瑶房间，天姝戴上帷帽推门而出便看到了门口的萧寒玉，她歪头道：“少宫主，你这是……”
“刚看你下车时频频看向隔壁的茶食店，知你又在打吃食的主意了，便打算等你出门时和你一道去尝尝。”
天姝高兴地点了点头，正想将帷帽摘下，打算和萧寒玉这位护花使者大大方方出门。没想到萧寒玉近身来为她扶了扶帷帽，“别摘，这样就很好。”
天姝暗想，今天的萧寒玉是不是不想看到她的脸。
两人下楼出门时，客栈小二频频将视线转到天姝身上。待快到门外，萧寒玉回首和小二对视一眼，小二这才战战兢兢地将视线收回，继续擦拭洒扫了。
隔壁便是五芳斋，里面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只是男子偏多，另有几个大娘可能是别的府邸里的老嬷嬷之类的，匆匆取了茶点便离开了。
从天姝一进五芳斋的大门，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一顿，窃窃私语几句，便复又低头挑选点心。
天姝摸了摸脸，自己戴着帷帽已经遮得这样严密了，还能如此这般引人注目吗？
萧寒玉道：“天姝，你先回客栈，买好点心我带回来给你。”
天姝在帷帽的白纱后嘟嘴摇头，“反正来都来了，吃归吃。而且这些茶点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我可不想错过这点子挑选的乐趣。”
说完，她便钻入人群中，在柜前点着自己喜欢的吃食。等她再钻出来时，萧寒玉见她帷帽顶露出的发髻上，原本端然插着的一支白玉簪花微微有点儿歪斜，便抬手将簪花扶正。
天姝的脸隐在帷帽后，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两人并肩出了五芳斋，这时门口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乞婆。
还未等乞婆开口，天姝取出萧寒玉那只祥云纹荷包，从里面取出一粒金珠递给了老婆婆。
老婆婆看着薄纱后隐隐约约姣好的女子面容，低声道：“姑娘最近还是不要出门的好，最近城里不太平。”
天姝和萧寒玉对望一眼，她好奇问道：“老婆婆，我们是今日刚进城的，城中有什么蹊跷吗？”
老婆婆叹了口气，“最近城中已经发生了十几起年轻姑娘惨死的案子，年轻姑娘们早就不敢出门了。姑娘你也好生呆在屋里才好。”
“那那些女孩的家人就没报官，案子还没破吗？”
“报官？”老婆婆摇了摇头，“我听巷里的其他乞儿们说，那些姑娘死状凄惨，听说脸是被活生生剥下来的。现场简直惨不忍睹，听说凶徒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妖物所为。”
天姝看了身旁的萧寒玉一眼，“那官府抓不到人，就没去请修士来看看吗？”
“怎么没有。只恨那妖物狡猾得很，一有修士僧侣前来坐镇，城中倒也风平浪静，等那些修士前脚刚走，城中就又有姑娘被害。现在都没姑娘敢出门了。天快黑了，姑娘快回去吧。”
说完，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天姝转向萧寒玉，“少宫主，看来我们又有得忙了。”
萧寒玉点头道：“在妖物被降服之前，你先不要出门了。”
天姝指了指自己，毛遂自荐道：“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你面前就等着你吩咐呢。”
她挡在了萧寒玉面前，“不是说那妖物狡猾吗？那这次就用我做饵好了。像上次对付千足妖一样，我们一起合力……”
萧寒玉不知何时取出一块糖楂糕，掀开帷帽放进了天姝嘴里，温声道：“这是喜夺人脸的女鬼无盐，只因生前长得太丑，便生生剥下了自己的面皮，死后变成厉鬼专门抢夺美貌女子的脸来了却生前夙愿。”
天姝含着这块小小的糖楂糕，一时竟忘了咀嚼，萧寒玉轻轻放下轻纱，“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引出妖物，你只要好好呆在客栈里休息就好。”
等她回过神来，只得乖巧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是相信萧寒玉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知道萧寒玉几次三番救过自己后，她便愿意这样相信着他，哪怕有一天被他堪破身份让她飞灰湮灭。
当然，若是可以，她更愿意这般岁月静好地跟在萧寒玉身边，慢慢地做着系统攻略任务。
回客栈安顿后，萧寒玉又出了一次门。
虽然他让自己不要担心，可晚上天姝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她正辗转反侧，忽见窗外飘过一抹丽影。
这个时候谁还会在外面晃荡，还是个女子。
天姝起身，轻轻地推门跟了上去，为了避免行踪暴露，她遥遥地隔了十余丈远，借着隐隐月色在黑夜中随那抹身着白裙的窈窕身影游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也不知行了多久，前面身着白色纱裙的修长身影立在了郊外一处杳无人烟的河堤处，只见她头上戴着一顶帷帽，轻纱及腰，天姝隔太远虽看不清其人容貌，却也知此人定有倾国倾城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女子从腰间取出一物放在唇畔，在暗夜中幽幽响起一阵笛声，笛音随风悠悠扬扬飘荡在了寂寥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