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朱静汶感受着手腕上的温度，那是崔望明的温度，他的手清瘦有力，青筋在手背上微微凸起，朱静汶瞥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在崔望明的脸上。
她在等他说话，他也在等她开口。
两人都等了一会，没等到对方的话，正想张嘴的时候，时机又碰到了一起。
“我……”
“你……”
二人的目光分开，又再次相撞，崔望明轻声说：“我不是在跟读。”
朱静汶睫毛一颤：“我也不是……我早就知道这句话怎么读了。”
“什么时候？”崔望明的手往下挪，扣住了朱静汶的五指。
朱静汶的手缩了一下，但随即她就抓住了崔望明的手，说：“我不知道，也许是一见钟情。”
崔望明弯起唇：“我也是。”
“怎么可能？”朱静汶不相信，那天的她披散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穿得也很随便，脸上什么也没涂，因为刚痛经完，脸色应该也挺难看的。朱静汶猜想，那天的自己应该是病秧子模样，崔望明难道喜欢林黛玉那一款？
她不相信，所以又说了一遍：“……怎么可能。”
崔望明说：“是真的。”
那天，他帮朋友看店，原本百无聊赖。朋友给自己发来消息，说还有十分钟他就回来了，崔望明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等朋友回来就可以走了。但他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推门而入的朱静汶。
长发，素颜，眼睛很明澈，里头却装载了很多的东西。她看见崔望明的时候，愣了两秒钟，就往小卖部里面走了。
朱静汶留给崔望明的第一印象，不是病秧子，恰恰相反，他觉得朱静汶是一棵站在风里的树。
坚韧，倔强，富有生命力。哪怕身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她依旧会立在泥土里，用尽全力汲取养分，将枝叶伸向阳光。
他给朋友发了消息，让朋友过半个小时再回来。
朋友：？？？
崔望明没解释什么，只说等他回来请他吃饭。
朋友：好嘞，半个小时后见。
朱静汶选东西选了很久，崔望明仗着自己长得高，目光一直粘连在朱静汶的背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朱静汶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崔望明以最快的速度抓起身边的笔，低着头在纸上画着小圈，他的心跳得飞快，生怕朱静汶发现了自己在看她。
冷静，崔望明。崔望明这样对自己说，都二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他装作不经意地抬起脸，发现朱静汶已经在挑选别的商品了。他松了一口气，不敢再一直看朱静汶了。
朱静汶走过来结账的时候，问这里是不是他的店。崔望明听见了朱静汶的声音，跟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有点脆，像是山里新鲜摘下的野菜，也很清甜。
他明明知道那瓶乌龙茶是多少钱，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故意走开了几秒钟，在朱静汶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呼出一口长气。
朱静汶要离开的时候，崔望明很想冲上去要联系方式，但他怕朱静汶以为自己是那种到处要女孩子微信的人，所以他忍下来了。
这个小镇就这么大，他想要再次见到朱静汶，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是的，他们很快又见面了。
当然了，朱静汶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她只需要知道，自己也是一眼心动了就行。
朱静汶看起来还是有些狐疑，她说：“可你那时候看起来很冷静。”
崔望明拆穿以前的自己：“装的。而且，你看起来也很冷静。”
朱静汶舔了舔唇：“……我也是装的。”
“所以，在公园的那天，你是特意留下来提醒我的？”
“对，如果穿反衣服的是别人，而那个人正在打电话，我大概率是不会过去提醒的。”崔望明回想起那天，明明是十来天前的事情，却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幸亏你穿反衣服了，不然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理由跟你搭话。”
朱静汶侧过了头：“别提了，想起来就觉得尴尬。”
崔望明听话地转移话题：“那天跟你聊了很多，我觉得很愉快。那天晚上，我梦到你了，醒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我就知道我沦陷了。”
“你梦到什么了？”
崔望明说：“梦见我和你继续聊天，但是具体聊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朱静汶说：“我要坦白，我骗了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那天你跟我说，甘草、菊花和冰糖加水一起煮，对嗓子好。我说我第二天去买来试试，但是后来我没有去。因为我的嗓子好得差不多，而我又懒得出门了。之后你问我有没有效果，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我是个懒人，所以我骗你说有。”
“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你的嗓子已经好了，所以不需要了呢？”
“因为我也不想不想辜负了你的心意，虽然只是口头上说某个东西是有效果的，但也是一片心意……我想让你高兴。”
“你这么喜欢我啊？”崔望明的目光里浸了蜜，他用棕色调的眸子盯着朱静汶，让朱静汶想到四个字——含情脉脉。
这双眼睛的杀伤力太大了，朱静汶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崔望明的眼睛。
崔望明的睫毛骚动着朱静汶的掌心，他还非常无辜地问：“怎么了？”
朱静汶说：“我觉得我快要在你的眼睛里溺死了，为了我的生命安全，只能挡一挡你的眼睛了。”
崔望明低低地笑出声来，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虽然看不见崔望明的眼睛，可朱静汶依旧脸红了，她真想把崔望明的嘴也捂住，可是她没有手了。
崔望明说：“我要坦白，我也骗了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让我就这么说吗？”
“就这么说。”确定了对方的心意之后，朱静汶有了胡作非为的底气。
崔望明说：“我昨晚不是你和我姐吵架了吗？我说我不记得原因了，其实我是记得的。你跟我姐吵架……是因为我。”
谈到崔盼兰的时候，朱静汶的神色有些严肃，她放下了遮挡崔望明眼睛的手，问：“你姐欺负你了？所以我骂你姐？”
这个逻辑非常合情合理。
崔望明点头：“在梦里，你的表情跟现在的一样，非常严肃。你将我姐骂得一文不值，你说她根本就不配当我姐，可是她不理你，你越骂越生气，觉得你跟我姐讲道理，就好像跟盲人讲色彩那么困难，所以你拉着我走掉了，你让我不要难过，你说你会再想别的办法的。”
“那确实很像是我会做的事情。”朱静汶说，“你姐是不是窝里横？”
“不清楚，我没见过她和外人相处的模样。我是说，她跟其它人讲话的模样，我从没见过。”
“因为她一般不讲话？”
“除了在家里吐槽家务多，偶尔回答我父母的问题，又或者发脾气的时候。她几乎不讲话。”
朱静汶叹了一声，说：“你姐真的很奇怪。”
崔望明说：“那天……你跟我说交换秘密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会，在想要不要说我姐的事情，我很害怕，当你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姐姐之后，就不会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了。”
“怎么会呢？你姐是你姐，你是你……你知道吗？你谈论你姐的时候，我对你最强烈的感觉是心疼。你那个时候一直低着头，很可怜的样子，真的是心疼死我了。”朱静汶想了想，“好吧，其实不止你有那样的感觉。我在跟你说我的家庭的事情的时候，也挺担心的，因为我的成长环境确实复杂，我担心你会觉得我是那种内心很阴暗的人。不用摇头啦，我知道你没有。”
崔望明说：“阿汶，我很庆幸你来到了这里。”
“我也很庆幸你回到了这里。”朱静汶高兴得想哭，“很庆幸遇见了你。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跟一个只认识了半个月的人表白。”
崔望明坐近了些，说：“我以为，是我跟你表白了。”
朱静汶说：“tiamo……我也有份说的。”
“如果不是我抓住了你，你会说吗？”
“也许会的，也许会再挑选合适的时机。我不确定。”
“出来之前，你知道那本书里面有这一页吗？”
“嗯……我大概翻了一下，没看到这一页。如果知道有这一页的内容的话，我可能……”
“可能会把它撕掉。”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可我希望你是故意把它留下的，故意才意味着会有故事。”
“我确实故意了啊。”
崔望明不解：“你哪里故意了？”
“故意找了个借口，约你出来玩。我觉得这已经听故意的了。”朱静汶想，就差把“我想约你”写在脑门上了。
“照你这么说，去看演唱会这件事，也是我想要约你，才故意抢票的。你都不知道，farewell乐队的票有多难抢。”崔望明眼尾下垂，就差把“快表扬我”写在脑门上了。
朱静汶拍了拍他的头，说：“那可真是辛苦你啦。不过……你现在的模样很像特斯拉。”
崔望明：“……你说你男朋友像狗？你这是在伤害我还是在伤害你自己。”
“……我们忘掉特斯拉吧。”朱静汶甩了甩头，“赶紧忘掉赶紧忘掉，我们来讲讲别的事情。对了，我跟你说，我昨天看新闻，看到了一件又可怜又好笑的事情。一个男人被‘免费约会’的幌子骗了，然后骗子跟他说，只要加一点钱，就能升级约会的对象和内容。男人一听，好像还可以，就投入了一点钱，然后骗子继续骗他，再加一点，就可以继续升级……”
崔望明盯着朱静汶的唇，她应该是涂了点口红，红润得像是刚刚摘下来的新鲜草莓，让人忍不住尝尝味道。
“……然后他就继续升级，但是他的余额不够了。他就决定去贷款借钱，然后贷款借钱的时候，他又遇到了诈骗犯……记者采访警察，警察对着镜头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嘴角一直在往下扯，但最后还是憋不住了唔……”
崔望明俯下身来，堵住了她一开一合的唇。
舌尖追逐舌尖，崔望明攥取朱静汶的气息，他们俩都很久没有接过吻了，因为生疏，所以笨拙。朱静汶险些咬到了崔望明的舌头，分开的时候，朱静汶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
崔望明笑了：“对不起什么？”
朱静汶的脸跟唇一样红：“差点咬到了你的舌头。”
“再来一遍？”崔望明眼里闪着促狭的光，“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再凑过来的时候，朱静汶往后避开了，说：“等等，让我喝口水。”
崔望明顿住了，看朱静汶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吞了几大口，然后拧上瓶盖，将瓶子扔到一边，要求道：“慢一点。”
“好。”崔望明对准她的唇，轻轻地啄了一口，推开来，再啄一口。
够慢了，但是也够磨人的。他们一下下地轻触着对方的唇，像是啄木鸟在啄木头，不知疲倦。
朱静汶对这样的温柔的吻毫无抵抗力，她闭上了眼睛，眉眼弯弯，笑得像是微醺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