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公司最近有一个超大型活动，需要一个策划团队一起做。
何向荣、诗姐、骆芷珊、胡洋、黄帅宇和朱静汶等人组成了这个策划团队，一群人在会议室里开了个会，何向荣将活动内容发给他们，他们先一起讨论好了这次活动的主题名字，然后确定了每个人的个人工作内容，合作工作内容和每项工作的注意事项及ddl之后，何向荣宣布会议结束，有问题再单独问。
骆芷珊和朱静汶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骆芷珊说：“我们先把个人的工作内容做好吧，这个ddl比较紧，然后我们再一起做那个物资报单。”
朱静汶说：“好。”
何向荣将物资报单的任务交给了她们二人，活动需要的物资非常多，预算也给出来了，这是一项繁琐且容易出错的工作，朱静汶也想把它留在后面。这个周末又没法休息了，朱静汶拿起饮料杯，去茶水间冲了一杯续命咖啡，回到位置上，继续为工作筋疲力竭。
在这样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追风筝的人》里面那句很出名的话“为你，千千万万遍。”
她想，这句话也适用于无数的打工人。
为工作，或者说是为了工资，千千万万遍。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倒也没这么夸张，朱静汶露出了笑容，继续在键盘上敲字。
一个星期的时间一晃而过，朱静汶终于肝完了活动的工作，心想，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了。她所想的好好休息，不是说回家睡大觉，只是正常上下班不加班而已。但不加班的生活，对现在的朱静汶而言，已经是很奢侈了。
一天后，朱静汶和骆芷珊被叫进了何向荣的办公室。何向荣神色严峻，将报价单扔到了二人的面前，问：“你们好好看一下这张报价单。”
朱静汶心里一颤，立刻拿起桌上的报价单，与骆芷珊一同看起来。
“怎么会这样……”朱静汶眉头深锁，看向了骆芷珊，“二十万的活动预算，怎么会变成了二十二万……”
骆芷珊睁大了眼睛，她看着朱静汶，说：“报价单最后是你经手的，你怎么没有检查清楚就交上去了？”
朱静汶目光僵直，她嘴唇一动，刚想反驳的时候。骆芷珊就对何向荣说：“何哥，虽然报价单最后是由静汶交上去的，但是毕竟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完成的，没有检查好金额，我也有很大的责任。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看看还有没有解决的办法，现在报价单是已经报上去了吗？”
“昨天就报上去了，时间太紧，我也没来得及检查一遍。现在采购部那边的工作已经在进行了，很难再调整，我只能向总部再申请两万的资金，还得跟那些人掰扯……”何向荣看着朱静汶，眼里是很深的失望，“小朱，你做事一向很稳重，这回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真是，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朱静汶才发出了一个犹豫的单音节，骆芷珊就连忙说：“何哥，静汶这几天应该是太累了，所以搞错了预算金额，也怪我，没有仔细盯好这一块的工作，何哥，你要怪就怪我吧，要扣奖金也扣我的，静汶在公司工作的时间还不算长，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何向荣摆摆手，说：“你们两个这个季度的奖金都得扣减，小朱是最后经手人，会扣得多一些。出去吧，我现在去跟总部申请资金，你们不必再说什么了。”
骆芷珊连忙说：“好，真的很抱歉，辛苦何哥了，也谢谢你。”
朱静汶抿紧唇：“何哥，对不起，我先出去工作了。”她没有理骆芷珊，离开何向荣的办公室后，直奔到楼梯间。
骆芷珊跟在朱静汶的身后，也来到了楼梯间，她关紧了楼梯间的门，才说：“静汶，对不起。”
“为什么？最后修改报价单的人明明是你，修改完之后我还想再看一眼。可是你说ddl已经到了，不要再拖了，让我直接将报价单给何哥，我信任你，所以我真的没有再检查了。现在报价单出了问题，你居然说我才是那个最后的经手人？最大的责任在你，你为什么要害我？”朱静汶告诉自己不能哭，只能笑，她也确实笑了，一个冷冰冰的笑容。
骆芷珊不敢直视朱静汶，她说：“我没有办法，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我没有检查好。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不是故意害你的，让你把报价单交给何哥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那里面有问题……”
“这不是我想要的解释。”朱静汶打断了骆芷珊，“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在何哥面前，将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因为我不清楚这件事情的后果，我不知道那有多严重。我害怕那会严重影响何哥对我的印象，你知不知道公司最近在裁员？如果何哥觉得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不行的话，那裁员名单上很可能会多我这一个名字。我、我也是没有办法，静汶，而且我也没有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我说了这是我们俩一起做的工作，我说了这个失误我也是有责任的。”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像什么吗？先判定一个人犯了重罪，然后再假惺惺地说宽容她，只给她判一个很轻的刑罚。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骆芷珊，我以为我们可以当朋友的，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骆芷珊视线游移：“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现在也是。”
“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就是推朋友入火坑吗？”朱静汶冷笑一声，讽刺道：“当你的朋友可真危险。”
骆芷珊靠在墙上：“我没有办法。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有两个孩子，我要养活一个家庭，这是不容易的事情。静汶，你知道的，你比我年轻，如果丢掉工作的是你，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新工作，而且，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你的负担也没我的这么大。你是可以承受这件事情的，可我不能，为了我的家庭，我的生活，我只能自私这一回。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你被扣掉的奖金我可以私发给你，你不要将真相告诉何哥，可以吗？算我求你了……”
朱静汶牙缝飘字：“因为我比你年轻，我没有孩子，我的负担比你的轻。所以我就应该把你犯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所以我就活该背锅？所以我就应该原谅你的自私？骆芷珊，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自私，你了解我，你知道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你想利用我的善良，利用我的同情心，让我守口如瓶。是吗？”
“静汶，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骆芷珊连连摇头。
“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对不起了，因为那除了让我感到厌烦，再没有任何的作用了。”朱静汶突然坐下来，“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骆芷珊转过身，将要拉开门的时候，她转过头问：“你会将真相告诉何哥吗？”
朱静汶说：“我还没想好，我不知道。”
骆芷珊确实了解朱静汶，她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她相信朱静汶的善良，也知道朱静汶大概率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所以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快步离开了楼梯间。
朱静汶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停止了录音。她的眼神很冷，她不想再被无用的善良绑架了。
小学的时候，因为善良，她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准备拿去买杂志的十块钱，捐给了路边的乞丐。乞丐穿得脏兮兮的，手里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好人一生平安”。第二天她就发现乞丐不见了，而电视上播放着乞丐日入过千的新闻。
初中的时候，因为善良，她将饭卡借给了一个说自己没钱吃饭的男生。等男生将饭卡还回来的时候，朱静汶发现里面的几十块钱已经被刷完了。
大学的时候，因为善良，她接过了路边的传单，心想，早一点派完传单，派传单的人就可以早一点下班了，日头这么晒，站在底下多辛苦啊。可派传单的人却像是发现了一条水鱼一样，一直拦着她不给她走，非让她报名传单上的健身课程。朱静汶与那人讲到口水都干了，才抓住机会疯狂逃跑。
善良有什么用？
十几年过去了，朱静汶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够教训。对不善良的人谈善良，是对善良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她能原谅骆芷珊吗？她会放过骆芷珊吗？
此刻的朱静汶依旧难以抉择。她对骆芷珊是动过真感情的，不是泛泛之交的感情，也不是表面的同事情谊，她让骆芷珊跨进了朋友的那条线。她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哪怕骆芷珊这么对她，她依旧很难对她下狠手。
聊天记录，文件传输记录，录音证据，她全都有。只要她想，马上就可以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锅甩掉。
到底怎么做才会不后悔？
朱静汶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