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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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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朱静汶二十四岁生日这天,卲南亭开车带她去了一家装饰精美的高档餐厅。

    朱静汶在门外看见里面的环境,本能地就想离开,她今天穿了一条漂亮的新裙子,虽然好看,但价格很平民,跟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

    “汶汶,怎么了?”卲南亭察觉到她的犹豫。

    朱静汶说:“要不我们换家餐厅吧。过个生日而已,又不是做什么,不必去这么……这家餐厅。”

    卲南亭哄着她:“没事,我都订好位置了,就去这家吧,不折腾了好吗?”

    “……好。”

    卲南亭和朱静汶进了餐厅,卲南亭报了预约号码,服务员领着他们,来到了一间玻璃花房。

    这间玻璃花房里有四五张原木桌子,每张桌子都被层叠的花架隔开了,私密性和观赏性都很好。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为他们拉开椅子,卲南亭和朱静汶落座,朱静汶翻着菜单,点了鲜果沙拉、奶油蘑菇汤、西冷牛排以及杏仁奶油苹果派。然后把菜单推给卲南亭,问他要吃什么。

    卲南亭也按着西餐的顺序点了几道菜,服务员开了单就下去了。

    朱静汶心想,装修这么花里胡哨的地方,花费肯定不会低的,她还没有找到新工作,在这样的地方吃饭,难免有种罪恶感。

    虽然,这一顿是卲南亭买单。

    卲南亭说:“放心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去那种好看不好吃的餐厅。我特意查过了,这家餐厅的出品也很不错的,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那就好。”朱静汶嘴角一扬,说:“我们都二十四岁了,还有一年,你也要毕业了。”

    卲南亭说:“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南亭,你有什么打算吗?”朱静汶喝了一口柠檬水,微酸微涩,挺清爽的。

    卲南亭耸耸肩:“还能有什么打算,就是准备找工作,到时候再看看哪家公司好一些吧。”

    朱静汶开玩笑道:“你想去的好公司,人家可不一定要你。”

    千千万万的毕业生挤破头争着去的地方,确实不一定会要卲南亭。

    卲南亭也开玩笑:“没关系啊。如果没有公司要我的话,老婆,你养我就好了,到时候我做家庭主夫,帮你打理好家里的一切事物。”

    朱静汶心一颤,一是为了那声“老婆”,二是那句“你养我就好了”。她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有告诉卲南亭自己丢了工作的事情。算了,等她找到新工作再说吧,她不喜欢这种没底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谁是你老婆,别乱喊。”朱静汶嗔了他一眼,将“家庭主夫”的话题略了过去。

    卲南亭盯着她:“还能有谁?”

    朱静汶移开目光:“头盘到了。”

    她非常感谢这位及时来到的服务员,让她不用绞尽脑汁地回答卲南亭的问题。

    朱静汶心不在焉地吃着沙拉,卲南亭说得没错,这里的菜味道和卖相一样好,可她吃得没有滋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没法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情,自然也没法提前想好解决的方案。

    两人闲聊着天,关于学习上的一些琐事,关于未来的一些构想,关于父母的一些期盼,关于朋友的一些烦恼。日子,不就是由这些东西构成的吗?

    很快,这顿饭就吃完了,朱静汶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说:“吃完了,我们回家?”

    卲南亭说:“等等。”

    朱静汶身体一震,睁大眼睛,看着卲南亭从桌底下拿出一大束红玫瑰,越过桌子递给她,说:“送给你的。”

    “谢谢。”朱静汶接过红玫瑰,沉甸甸的分量,她粗略一扫,应该是五十二朵。

    卲南亭站起身来,来到朱静汶的面前,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朱静汶在心里说:“不要……”

    但卲南亭没有听到她心里的话,他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他说:“汶汶,我们认识六年了,也在一起六年了。六年的爱情长跑就像一场马拉松,我知道,在某些时刻,我们都感觉到累了。但是不管有多少风风雨雨,所有的挫折和磨难我们都一起度过了,我知道,未来的风雨并不会比之前或者现在少,而我能承诺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我只忠于你一人,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汶汶,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仰视着朱静汶,朱静汶俯视着他,在沉默对望的这几秒,朱静汶看见了他眼里的真诚、坚定和不容拒绝,而卲南亭看见了她眼里的犹疑、踟蹰和半分抗拒。

    “汶汶?”卲南亭装作读不懂她眼里的含义,颤抖着,再问了她一遍。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在逼迫她做决定,卲南亭知道,这是他可耻的一面。他懦弱,他害怕被拒绝,也害怕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他逼迫朱静汶说出肯定的答案,来让悬浮着的心落下来。

    朱静汶站起来了,她说:“南亭,你先起来。”

    卲南亭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先起来。”

    “你先回答我。”

    朱静汶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的边缘,只需要轻轻一推,她就能粉身碎骨。可是推她的人,到底是卲南亭,还是她自己呢?她说不清楚。

    “……对不起。”朱静汶抖着声说出这句话,然后就往门口跑去。

    “朱静汶!”卲南亭喊她的名字,朱静汶脚步一顿,还是继续往外走了。

    卲南亭跟着追出去,门口的服务员拦住了他:“先生,你还未付款。”卲南亭抽出银行卡,说:“麻烦快一点。”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动作迅速地结了账,将银行卡还给卲南亭。

    “先生请慢走……”他说出第二个字的时候,卲南亭就冲了出去。

    他们都遗忘了玻璃花房里的五十二朵玫瑰花,玫瑰花静静地躺在桌上,没躺多久,很快就落到了垃圾堆中。芳香与恶臭融为一体,仿佛这就是它们注定的命运。

    卲南亭冲出餐厅门的时候,只能看见朱静汶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他立刻沿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朱静汶今天穿的是裙子,跑不快,她知道卲南亭一定会来追自己,可她不想被他追到。她抓着裙子的边缘,疯狂地往前跑。

    这次的你追我跑,已经不是大学时候玩的游戏了,跑的人不高兴,追的人也不高兴。追不上不高兴,追得上的结局同样是不高兴。不管他们怎么跑,往哪里跑,跑多久,跑得有多累,结果都是一样的。

    朱静汶还是被追上了,卲南亭抓住她的手腕,二人都大口喘着气,谁也说不出话。

    过了半分钟,朱静汶试着挣脱卲南亭的手,但是卲南亭抓得太紧了,像是把自己的手心粘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样。要想分开,必须剥皮削骨。

    “南亭,放开我。”

    “放开你,你又想跑到哪里去?”

    “你抓得我好疼。”

    卲南亭卸了点力,但还是箍得很紧:“我也疼。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朱静汶嘴唇哆嗦了一下:“我不想那么快结婚。”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你是不想那么早结婚,还是不想跟我结婚?”卲南亭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他宁可遍体鳞伤,也要得到一个答案。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朱静汶拔高声音:“答案就是我对婚姻根本就不抱幻想,我恐惧婚姻,我不想结婚,跟你也许有关系,也许没关系。我不想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结婚,你明白吗?”

    而卲南亭在这番话中得到的讯息是:“你不爱我。”

    朱静汶感觉很疲惫:“这跟爱与不爱无关,我只是不想结婚而已。你没法理解我。”

    “可你从来没有说过。”卲南亭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失望,“你不想结婚。我们谈了六年的恋爱,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一点。”

    “我以为你能感觉到。”

    “你不肯告诉我的事情,你责怪我感觉不到?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理解你,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我……”

    卲南亭打断她:“你有想过我们有一天会步入婚姻殿堂吗?”

    朱静汶说:“……有。”

    “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我们刚在一起的半年还是一年吧。”

    “你看,你有想过,这说明你还是憧憬婚姻的。”

    朱静汶牵扯嘴角:“我的憧憬太渺小了,它没有办法对抗恐惧。”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没再说话。

    然后,朱静汶先打破了沉默:“我记得,两年前有一次,你透露出了想要结婚的意愿,但是我表现出了抗拒,然后我们冷战了,你还记得吗?”

    卲南亭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结婚?”朱静汶神色松软,“我们还那么年轻,先谈着恋爱不好吗?”

    卲南亭平静下来,他知道朱静汶不会再跑了,所以他松开了手:“我们谈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是很传统的男人。我希望早点结婚,早点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早点生孩子。我的父母也希望我这样走。这些话,我之前都跟你说过的。”

    “你是为了你的父母,还是为了你自己?”

    “都有。”

    “我想听更重要的原因,你爸妈有催过你吗?”

    卲南亭烦躁起来,他来回腾了两步:“这不重要。”

    “对我来说,这很重要。”

    朱静汶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父母与爷爷奶奶之间的事情,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是她藏得最深的事情。如果卲南亭的父母能强烈影响卲南亭对婚姻的态度,那么朱静汶是更加不可能答应他的求婚的。她努力了那么多年,不是为了嫁给另一个“朱高凌”,成为另一个“黄珠盈”。

    卲南亭退后了两步:“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朱静汶平淡地说:“那是我们的失败。”

    他们都有责任。

    “我累了。”卲南亭眼睛潮润,“你能不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们要走到哪一步,你才会答应我的求婚?”

    朱静汶张开嘴,又闭上,重复了几次之后,她说:“我不知道。”

    卲南亭说:“我明白了,我们……分手吧。”

    再一次沉默对望,朱静汶看不透卲南亭,卲南亭也看不透朱静汶。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一个世纪,朱静汶哑着声音说:“好。”

    卲南亭转身就走。

    朱静汶站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下,仰着头,被热辣的太阳刺伤了双眼,她无声地流下两行眼泪,心想,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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