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令旗（五）鬼王残魂
之后再说。」我打哈哈道：「先准备吧！」
这回李伶欣没放过我，瞪了我一眼，「你一定要告诉我。」她意有所指地道：「我想学你的按摩手法。」
「这个嘛，你大概学不起来，我这是天赋。」我眨眨眼道。
李伶欣轻轻「哼」了声，拿着换洗衣物去淋浴间了。
待我们两人都洗漱完毕，换上白袍后，有一人前来房间带我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见过的余耿。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关系，余耿看上去更消瘦了，脸色黑中带青，已是死相。
我微微眯起眼，尝试一窥那团笼罩在他印堂上的黑气，却陡然被一股怨念反弹回来，冲击我的神识。
我挡了挡，它顿时像是活物般钻回余耿的眉心，继续蚕食他的生命。
不用什么神通之力，我也知道他活不了几天了。奇怪，才短短数日，一个人的生命怎会消散得如此快速？
我欲言又止的神情被李伶欣发现，她对我摇摇头，意思是不要多说。
「两位善人，请跟我来。」余耿面无表情。
由于此时身份不同，他装作完全不认识我们的样子，而我们也从善如流。
我们「姐弟俩」跟着余耿来到另一间堂室中。此处较为私人，隐蔽性高，空无一物的室内没有任何敬拜的雕像。
堂中央一盏灯亮起，一名佝偻的妇人坐在藤椅上，微笑着向我们招手。
这位是贞淳法师，她稍后会为两位祈福改运。」余耿道：「不用担心，一切都不收费的。」
待他退出堂室，我们依言坐在贞淳身前。
「善人们来到这里，想必也是心中有渴望、有所求，希望生活能改善，变得更好吧。」
开始前，贞淳先介绍了一番道场：「与其他道场拜佛不同，天谷道场是以渡鬼为己任。没有付出，就没有福德的回报，因此信徒们会集中起来为鬼来祈福，超渡它们以获得庇佑。鬼会感谢、回报你们，而你们自己也能积阴德，肉身死后投胎到更好的地方。」
乍听之下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根据祈福的方式，有时非但不能超渡恶鬼，还会增强它们的能力。
轮流问完问题后，贞淳随后又交给我们一人一张符，要我们用红布绑在双眼上。
「各位应该都听说过观落阴吧？」贞淳笑道：「听说可以带人到阴间，或是调已故的亲人上来谈话。」
我们点点头。
「这次的祈福，我会带你们观元辰宫，也就是所谓的观元神。我会牵引你们到灵界的宅居，借此调整精神状态，为你们改运。」贞淳道：「当心，坊间很多改命都是骗人的，因为天道不可违，不可能真的改命，但是我们要改变你们的状态，让你们在应对世事上能更加清晰明智。」
先不论真实性的问题，观元辰宫在坊间收费至少都要数千元起跳，如今可以免费体验，普通人当然是何乐而不为。
然而，看在我眼中，只觉天下哪有这等白吃的午餐。如同贞淳自己方才所说，若无付出，怎会有回报？
此时我们的眼上已蒙了红布与符咒，加上室内昏暗，因此眼前除了一片黑之外看不见其他事物。
贞淳轻缓的声音在我们耳边响起，似乎正在念诵咒语，接着我的手上被塞了一个微凉的球形物体。
「这是能替鬼祈福之物，待会到了自己的元辰，要将它放在里头，就能将多出来的福运分给好兄弟。我会再指示你们。」
这物体很小，散发着些许湿意，摸起来很冰凉，但它却像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
我不确定自己怎么会用「有生命」来形容一颗球，可确实如此，当我的神识小心探入那物体中，竟感受到一丝潜伏的生命力。
它的状态犹如一颗种子，很难说究竟是活物或是死物。有些常年遭受人们供奉敬拜的物品，例如灶、香炉，也会有微弱的生命能量产生。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能像贞淳说的，将外物置于自己的元辰之中。
「现在，有看到眼前一道光吗？如果有的话，顺着光向前走。」贞淳问道。
我低低地答了声「有」，然而我的眼前没有光，却有一片广袤的草原。
柔软茂密的草皮仿佛水草般在风中摇曳，拂过脚踝时有几分搔痒感，一切都静谧舒适。
不同于凡人的元辰呈现住宅模样，龙以天地为家，因此我清楚知道这就是我的元辰。
房屋是人造的，没有哪幢能容纳得下龙的元神。我属于万物。
低头望著垂在身侧的手，我还握着贞淳给的那物。
这是一颗黑色的球，内部隐隐有流光浮动──它在这里的生命力更加旺盛，确实是活的。
「你是什么？」我喃喃道。
没有回应。
这时，贞淳的声音再度响起：「有没有看见一间房屋？」
虽然我在自己的元辰之中，却仍可听见李伶欣的声音传来，「有。」
她的语调有些飘忽，大概是真的进入元辰了。
「推门进去。」贞淳继续道：「有没有看见有一盏灯？有桌椅、神坛？」
「有。」
我心念一动，瞬间已经身处一座无名聚落前。
这是一些人的元辰，大部分人都房门紧闭，亦即不对外开放。
我顺着李伶欣的声音走到一幢「李宅」前，其外观为古色古香的四合院，朱红的大门半敞，一些美丽的紫藤顺着门廓生长。
我轻轻拂开那些藤蔓，信步朝宅院内走去。
只见李伶欣坐在正厅中，正依循贞淳的指示寻找各式物品。
我在厅前喊她：「李姐！」
李伶欣吓了一跳，迅速回过身，「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进来的？」
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先不要说话，会被贞淳法师发现。」我走到她身边，「我想你可能已经意识到，我并不是普通人。你手上的东西还在吗？」
李伶欣很快冷静下来，摊开手掌。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绝对不能把它放在元辰里，我来处理。」我从她手上接过那颗黑色的球，「待会你按照贞淳的指示把米缸、油灯加满就好，记得骗她已经把东西放进去了。」
李伶欣有些困惑，但仍点点头。在这方面，她相信我。
贞淳道：「看来两位现在都顺利进入自己的元辰宫了，接下来请到灶房去，把你们手上的东西放在米缸中。」
我将两颗球揣在口袋中，假装还在自己的元辰宫，问道：「法师，我放进去了，之后该怎么做？」
「在房中找一些米或五谷杂粮，把你的缸满上。切记，刚好就行，别满到盖不上。」
见李伶欣依言去整理她的灶房，我也来到后院。
这里有一方花圃，可花草全都枯萎，代表李伶欣与目前的伴侣已走到尽头，需要埋下新的缘分。
我替她松土浇水，又从院子里找了种子埋入，诚心祈祷她能找到下一段合适的缘分。
为了处理两颗黑色球体，我离开李伶欣的元辰宫，又步出好一段距离，直到郊外。
这里大致是合适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横地灌入罡气，霎时间球体内部金光暴涨，膨胀为篮球大小，一层黑色的外皮被撑得半透明，下头隐隐有血管与脉动传来。
我一面稳定体内的罡气，一面缓缓向球体中注入，希望能够借此逼迫其现出原形。
说时迟那时快，球体内骤然传出高声嘶叫，接着「膨」地一声爆裂开来！
我眼疾手快地撑起屏障挡住，只见黑色的血肉与碎沫四处喷溅，所及之地花木枯亡，土地被黑气侵蚀。
最骇人的是，这些细小的肉沫仿佛仍有生命，挣扎爬行著向中央聚拢。
我心道一声不妙，左手起势，右手打诀，将不详的黑色肉屑聚集在一块，重新压缩为小球体。
我抽去先前灌入的罡气，使它们回复到初始沉眠的状态。
现在，即使并不情愿承认──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东西炸不得、剁不得、杀不得，它们能够被打散成千万块，可本质却是不灭的。
这两颗黑色球体，是鬼王残魂的一部分。
怪不得，余耿会如此消瘦。
若是每位道场成员都曾经在元辰中被植入鬼王的残魂，这些残魂将会成长，逐渐侵蚀人的魂魄，从而严重影响到身心健康。
天谷道场将鬼王的残魂藏于人体内，并以人的精气滋养鬼王，直到合适的时机再取出。
据师公张劭淳所述，当年张晓云借助神佛之力打散鬼王一半阴魂，另一半则封印在她体内，因此合理推论，天谷道场搜集的这些鬼王残魂便是当时流散在外的那一半，而由于其破碎不堪，只好利用阴损的方法重新培育。
想通此一关节，我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人们的祭祀之力，加上残魂再度被聚集，难怪鬼王会从沉睡的状态苏醒。
只是……杨杰的黑令旗事件是怎么回事？与鬼王再起又有何关联？
虽然想不通的事情还很多，至少我知道天谷道场绝对不安好心。
鬼王曾在张晓云的体内对我说，「人间必成地狱」。这句话，难道是个预言？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