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令旗（四）善男信女
回到宿舍后，我发现三位室友竟然在讨论我的「丰功伟业」。
周楚航是中文系的，自然对化工系发生的事不太清楚，我那两位同学便不断吹嘘我在小美怪谈中的功绩。
「我跟你说，怀清可厉害了，他跟师父学，帮陈博正驱邪，还会看相，懂很多！」
另一位同学盯着趴在我书桌上的夙双道：「那只黑猫，可能也有什么魔力吧……」
「别瞎讲了，我也就是半瓶水响叮当而已。」我放下书包。
周楚航非常好奇，凑到我身边问道：「所以你能帮我看恋爱运吗？」
我：「……」这句话勾起了我惨痛的回忆。
看另外两位室友也很好奇，我索性大咧咧地坐着，「来吧，怀清算命摊开张了，有什么问题都来问我！」
周楚航第一个，他把手凑到我面前，我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种东西不是都要看掌纹吗？我也不懂……」周楚航挠挠头。
「不用。」我叹了口气，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眉心。
每种神兽各有不同的性质，我的主要能力并不是未卜先知，而是修复。我与自然非常亲和，具有使万物再生的能量，例如修补肉体或精神的损伤。
我可以看见现在以及过去周楚航身边发生的事，利用此资讯再加以推敲未来的脉络，所以并不是真的能预知。
不看不知道，一看我疑惑了。
大部分的人过往都很清澈，可周楚航的过去很浑浊，就像透过浊水看不见底部一般。
我试图看清那些出现在他回忆中的人影，却只捕捉到一抹残像。
「你很奇怪，我看不懂。」我摇摇头，如是道。
周楚航显得有些失望，另外两位同学则迫不及待地凑上来，「怀清，那我的呢？帮我看！」
「按照顺序，按照顺序。」我连忙安抚他们，空档间不着痕迹地觑了周楚航一眼。
只见周楚航一面滑手机，一面摩挲着颈间悬挂的平安符，神情心不在焉，又像在思索着什么。
余耿那一叠厚厚的资料，我只花半天就看完了。
根据文件所述，张淮军和张燕秋是一对命苦的姐弟，自幼父母离异，后来父亲因欠下巨额赌债跑路，丢下他们，从此不闻不问。
当时因张燕秋原本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国立大学，却被迫放弃入学机会，转而到工厂打工，靠着微薄的薪水养活自己和弟弟。
因为身世坎坷，又没有伴侣，张燕秋只能将心灵依托于宗教信仰，机缘之下辗转接触到天谷道场，介绍人正是余耿。
很简单的介绍，里头还附上了许多说明。
我用课余时间与李伶欣核对细节，确保一切无虞，在第三日的晚上准时到约定地点赴约。
李伶欣确实很厉害，只不过改变了一下发型和妆容，看上去就像早期那种有劳碌命的妇女，由英姿飒爽转变为憔悴疲累。
奇怪的是，余耿虽然与我们约了十一点，直到十一点半都没人来赴约。
「姐，约的是这里没错吧？」我忍不住转头向李伶欣求问。
李伶欣也略略疑惑，但她还是冷静道：「等等看吧。」
我们又等了好一会，快到十二点时，街上车辆愈来愈少。
当我们商量过后打算离开时，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黑色厢型车。
这辆车的所有车窗都被贴上一层不透光的黑色隔热纸，看不清内部。很快地，车子在我们面前停下，一名男子摇下车窗。
「是张燕秋和张淮军吗？」对方问道。
李伶欣点点头。
男子朝后座做了个手势，我们还未反应过来，两名中年男子立刻下车，将我们半推半拉地塞进车厢中。
车上开着不太冷的冷气，加上全黑的背景，令人感觉有些诡异，而李伶欣也配合地装出害怕的模样，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架我们上车的男子没有说话，倒是前座的人说话了：「不好意思，还请你们配合一下，这是我们的规定。因为道场的位置比较特殊，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还装神弄鬼起来了。
我心下好笑，却惊惧地道：「那也没必要这样啊……」
车上的男子不再说话，无奈之下我只好开始观察起他们的面孔，只不过三人的过往均如同周楚航一般被遮蔽，无从得知。
我暗道奇怪，再细看也找不出原因，只得先将疑问存在心中待查。
从前座的玻璃窗可以清楚看见车子驶向一片空地，周围均是废弃大楼。
我还在疑惑学校附近哪里有这块地，箱型车穿过一道无形的墙，一瞬间让我有种强烈的晕眩感。
回神时，眼前原先空无一物的土地忽有一幢宫庙矗立于上。
是结界。
李伶欣实打实地惊呼了一声，前座的男子呵呵笑出声，音调有些阴沉，「到了。」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阵法，能隐藏建筑物的形貌，现代几乎没有人会使用。这种阵法必须布于阴阳交界处，对于气场、风水等也都相当挑剔，除了阵法复杂外，找不到合适的地点也是它失传的原因之一。
我不敢探这结界的虚实，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的我非全盛期，万一有危险不仅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保护李伶欣。
车子停在宫庙前的空地上，我们被推搡着下了车。
进入宫庙中的大堂，我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慑──一群「善男信女」身穿白袍，跪在殿上祈祷，神色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这群人之中，男女老少均有，可他们崇拜的并不是神佛，而是三尊厉鬼像。
这些鬼像面色狰狞，左侧那尊身下压着未着寸缕的女子；右侧那尊则大口吞噬老人，金叉上串阴孩童；而最邪门的是中间那尊，没有五官，高大的身躯上未着寸缕，缠着一条黑蛇，看似平平无奇，周身却有邪气溢出。
偌大的堂上点着几根红烛，在微弱的火光下，我清楚看见那些敬拜的男女面带满足的微笑。
匆匆路过这些信徒，我们被带到后头的客房中。
「先给你们这卷经文，常念可保平安健康，事业学业都会越来越顺利。」方才驾驶厢型车的中年男子各给我们一本小册子，又指着床上放的两套白袍，「你们先在这边净身更衣，今天法师会替你们祈福，介绍我们道场，如果合适的话就替你们举行入教仪式。」
听起来还不算太糟糕。我点了点头。
李伶欣看上去有些不安，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
男子一走，她立刻拧眉深思。
「姐，怎么了吗？」我问。
李伶欣看了我一眼，把我的手拉过去，碎念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从小就命苦，试了好几次改运都没用。」
说话的同时，她开始在我手心隐晦地写字，写了句：【防窃听，防监视。】
我意会到了，嘴上开始与她聊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手上则写道：【这里很邪门。】
这间道场的邪门之处不仅是氛围，还有气场。它位处阴阳交界，阴气与阳气必定驳杂，易有游魂飘荡，但是刚才一路从大堂来竟然干干净净，可见那三尊鬼像的邪戾之气已经强到连灵体也畏惧。
那三名随我们来的男子也不普通，看来这道场里头确实有些猫腻。
我这么想着，总得给李伶欣一些保护，否则她要是被邪气侵袭受害，很难与周冠廷交代。
于是我在她手掌心写道：【你相信有龙吗？】
李伶欣迟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问题，写道：【做什么？】
【想知道。】
隔了很久，她才又写道：【相信。】
我感受到这份信心不像龙修宇那么纯粹，可她确实相信有人类现存知识无法解释的存在。
足够了。
「信心是最强大的力量」，这句话并不是作假。龙先前应允过，凡诚心求的就必给予。这条定律其实不限于龙家子嗣，因为龙的本质是慈悲的，祂既生于万物，对于那同源的也必给予庇护。
我笑道：「姐，这几年你辛苦了，不如我先给你捏捏肩，你再去洗澡。」
这段演出显然不在剧本中，李伶欣半信半疑地看著我，直到我在她手心写了个【放心。】
李伶欣可是刑警，论防身术及武术我肯定是打不过她的，她也就面带疑问地转过身。
我将手按在她肩上，没有任何动作，她整个人却忽然震了震。
一道细细的金光穿过她留有旧伤的左肩，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在心口处。
我随便捏了几下，笑咪咪道：「好了。你有没有感觉肩膀的疼痛好点了？」
李伶欣动了动肩膀，满眼惊讶地望着我，语气中的错愕货真价实，「还真的不痛了，你怎么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