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阴尸村（二）麦林村
试炼内容必须与其他参加者保密，因此我也不知道张希灵的试炼是什么，只能默默祝福她。在离开之后，我们完全断绝了联系。
我们先回到暗暝山收拾行囊，我用「与朋友去游玩为由」，向阿嬷告别。
阿嬷见我语带保留，以为我交了女友不敢说，叨叨道：「哎呦，我看金喜也不错啊，每天都来问我你回家了没。而且她们家是开杂货店的，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以后就可以叫她拿菜来给我们……」
女朋友的功能好像不是这样吧？
我哭笑不得，正要说话，阿嬷转身拿出一个白色信封交给我。
阿嬷道：「金喜叫我拿给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用灯看好像是一张照片……」她作势把白信封对着灯光看，果然是一张照片的形状。
我赶紧把信封拿过来，道：「谢谢阿嬷，我准备要走了，你自己在家小心。」
本想着走之前再见金喜一面，但是她既不在杂货铺看店，也没在家。金安好似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只好失望而归。
跟我大包小包不一样，张晓云的行李只有一个简单的后背包。我惊讶地问她背包里都装了什么，结果只有两套换洗衣物与一些符咒、朱砂而已。
「缺什么再去买就行了，就算是深山也能开车去买。」张晓云耸耸肩。
然而，这座麦林村，还真的是在深山。
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到麦林村，我这才讶异地注意到竟然有这么乡下的地方。只有一层的房屋稀稀落落坐落在田间，绕了一圈后发现几乎整座村都是田地，只在靠近山下的地方有一座公墓。
由于村中没有旅馆或饭店，此次我们是借宿在一户龙姓人家的家中，也是以前委托过张家查案的客户。
这家共有四人，包含年迈且有老年痴呆的祖父、务农的一对中年夫妻，以及他们目前上高中的女儿。
到了他们家后，龙姓夫妇热情地欢迎我们，只有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不发一语地直直盯着我，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凑近之后才听见他说的是「来了」。
「别介意，爷爷年纪大了，又有老年痴呆，他对谁都这样。」女孩龙千静如此对我道。
龙千静留着一头短发，面貌清丽，看上去很活泼，对我做了个鬼脸后便溜进房间了。
「公墓的位置就在村子边界，村里如果有人过世也都是葬在那里。」龙夫人开始说起以前委托过的案件，「之后好几户人家开始越来越不顺，搬的搬，走的走，最后就留下我们这些人。」
「如果公墓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为什么最近才出事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张晓云仔细地问道。
「公墓是二十几年前盖的，这些年来陆续有人下葬，之后就开始传出一些事情。」龙先生回忆道：「算一算，怪事应该是近十年才有的。」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我不由得疑惑起来，若说公墓很早就有了，但是近十年才开始频频发生怪事，原因又是什么？
张晓云问道：「什么样的怪事？」
龙姓夫妇对看了一眼，龙先生道：「我知道说人八卦不太好，但是村里面有一家姓白的，他们这十几年好像中了什么诅咒，家里的女性陆续过世，现在只剩下一对父子。白家原本是大家庭，有一对年过七十的老夫妇、他们的七位儿女，还有一些没有经济独立的孙子孙女，如今只剩两人了。他们也曾经搬出村子过，却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只能搬回来。」
龙夫人继续补充道：「不只他们，村子里好几户人家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而且都是近十年有下葬的。前几年我公公还没老年痴呆，他觉得事有蹊翘，就请张家的老师来。老师住了几天，看过公墓后觉得有异，请我们挖开过世婆婆的祖坟，结果发现这一带都有阴尸的问题，近十年在公墓下葬的大体都变成阴尸了。」
「这些我有听过。」张晓云蹙着眉，「找不出原因吗？」
「找不出来。」龙夫人摇摇头，「当时老师说无解，给我们挨家挨户送了一张平安符。当然村里也有不信的，白家就不信，现在怎么样大家都看到了。」
龙先生推了龙夫人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龙夫人直接无视，又道：「一年前这边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村的案子，过世的都是白家人，他们上山时被猛兽咬死，但是鉴定后找不到相符合的动物齿痕，山中也没有会咬人的野兽，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龙先生制止了龙夫人，道：「现在我们晚上时不时会听见撞门声，也有人在附近目睹大型动物出没，大家都很害怕，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张晓云客气地应承了一会，表情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思考什么。
晚上用过饭之后，张晓云一直待在房中看书，我不好去打扰她，只觉得有些疑惑。我们来这里不是要调查阴尸事件的吗？现在不需要去搜集资讯什么的？
来福也被张晓云带来了，他和我一样沉不住气，趁着没人看见时跑来我房中聊天。
来福一直跟我抱怨他生前有多受欢迎，死后竟然流落这种下场，不仅只能住在木偶里，还被当成仆人使唤。
「所以你本名就叫来福吗？」我每次听到这名字就忍不住发笑，因为听起来很像乡下土狗的名字。
来福手舞足蹈的小身体顿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对，我妈取的名字……」
我哈哈大笑。
「不过还是有很多女孩说我的名字很可爱！」来福挺起胸膛，「我爸妈都是运动员，所以我从小就练田径，小学时专打羽球，后来还参加过全国大赛。高中快要毕业时，我拿到国外大学的全额奖学金，结果发生了一场车祸，让我没办法去。虽然现在也满快乐的，但是我还是毛希望可以打我最爱的羽毛球。」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尽管张晓云没有特别告诫我，可我一直不敢过问这些式神过世的原因，深怕碰触到他们的伤心处。
「那个……是什么机缘让你变成式神？」我小心翼翼地问。
来福不太在意地道：「那时候我因为自己太早走，没办法想开，魂魄徘徊在黑暗的地方。我也不确定过了多久，某天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张姐就在光的另一头喊我名字，我循声走了过去，终于走出那片黑暗。接着就是你知道的，张姐与我签订契约，以福德作为酬劳，条件是我必须遵守她的指令。但是我们其实比较像是朋友，而不是主仆。」
如果我跟他一样，在正值青春的十八岁、刚拿到国外大学的奖学金后就离开人世，大概也会无法排解。
来福没有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因为房门随后被敲响了。
「来福，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回我房间待着。」张晓云的声音在门外道：「怀清，准备一下，我们要出门了。」
「大半夜的，是要去哪里？」我跟在张晓云后方，拉紧了外套，「是因为现在是子时吗？阴气旺盛，容易找到阴尸活动的迹象。」
「你应该知道，最阴的时候还是正午，因为阴阳相生，极阳会产生极阴。你说的很对，子时阴气很旺，但午时更旺，为什么我们不在午时出门？」张晓云反问。
我想了一会，故意道：「是因为我们到达麦林村时已经超过午时了？」
「当然不是。」张晓云哭笑不得。
我做了个鬼脸，「开玩笑的，我来之前早就做过功课了。子时的阴气虽然比不上午时，但是差在太阳。午时阳光强烈，而阴尸畏光，所以不可能在午时出没。
张晓云点点头。
「从龙家夫妇告诉我，这里发生过猛兽攻击人类的事件，以及他们半夜不时会听见敲门声开始，我就确信村子里的阴尸问题已经很严重了。阴尸形成的前十年只能待在棺中，等它们吸食足够的气运之后，会开始形成意识，能以半灵体的型态穿过棺木与土壤，在外游荡，但是这时它们尚未具备攻击实物的能力。」
「大部分的阴尸只会止于这一步，所以它们会给家族带来厄运，却不会攻击人。然而，麦林村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让这些阴尸足以形成实体，进而袭击活人。」我接话道。
张晓云摸摸我的头，笑道：「有长进。」
我有些尴尬地避开，道：「摸头杀还是留给张希灵就好。」
「吸食过活物精血的阴尸活动力会大增，每吸食一点，它就更接近活物一些。留在体内的七魄因为缺少三魂的带领，只会依使本能行动，又想回复到肉身状态，所以对于血肉的渴求会越来越强烈。」张晓云道。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公墓。这里是一切的源头，理所当然从此处开始查起。
晚上的公墓显得特别阴森，且没有任何路灯。
「打扰了。」张晓云先是恭敬地与死者告知，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公墓的平面图，用手机微弱的灯光查看。她带着我在公墓中绕行，只要是近十年下葬的往生者，便会在图上做记号。
麦林村虽然是个小村子，可是公墓中最近往生的人却不少，有许多都还很年轻。
我不禁联想到龙家夫妇曾经说过，有些人想离开村子，最后却因各种因素不得不回来，死后还下葬在麦林村的公墓中，简直像中了诅咒一样。
张晓云做完记号，移步到下一座坟墓，此时我好似看到前方走道边有一团漆黑的事物，眨了眨眼睛，发现不是幻觉。
我好奇地走近，看清是什么之后，顿时吓得冷汗直流。
「怎么了？」张晓云见我没跟上，凑到我身旁。
我指着地上的事物，颤抖道：「师父……」
张晓云直接开手电筒照去，地上是几只死去的流浪狗，尸体被叠高，乍一瞄以为是土丘，事实上是尸体……也许说是尸块比较合适。
这几只狗刚死没多久，被开肠破肚的身躯仍温热着，四肢与躯干分离，有些甚至身首异处。
「这大概是阴尸所为，你看这里被啃咬的伤口，有尸毒感染的痕迹。」张晓云蹲在狗尸旁，熟练地戴起手套翻了翻。
尸体的伤处虽然很新，可是边缘却发黑腐烂，附近还有一大片红疹。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张晓云却用指尖沾了一点血。
「师父你在做什么？」我忍不住问。
张晓云没回答我，而是翻手掌取出一只符纸鹤，随后又将血沾在纸鹤上。
她结了个复杂的手印，纸鹤立刻飘在空中。
这是一种利用气息来寻找事物的方法。这些狗刚死，上面残留的气息还很新，可以用特殊的符纸鹤寻找凶手。
然而，奇怪的是符纸鹤只到麦林村的村口就不动了，漂浮片刻后落在地上。
张晓云收起纸鹤，面色严肃。
「不追了吗？」我着急道。
「追不到，纸鹤看起来行不通。」张晓云道。
「为什么……」我忽然想通了，脸色大变，「难道有两个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