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碟仙（下）钥匙圈
张希灵与辰胤都面对我，我后方则是一张上下铺。就在这时，我隐约听见上铺传来「嘎吱」声，像有人在上面活动时，老旧木板床发出的声响。
我按着碟子的那只手开始发抖。
碟子又动了，移到【宽心】两个字。
这种情况叫人怎么宽心啊！
【先闪了，掰】。
碟子刚移指完这几个字，我指尖的寒意便消失了。
辰胤咧开嘴，发出低吼声，我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双手用力握住，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简直比七八月腐烂的生肉还臭。
我抖抖唆唆地看向张希灵，她示意我保持安静。
一缕黑色的发丝缓缓垂到面前，我忍不住闭上眼，肩上传来剧痛感，似是锋利而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了肉里。
说时迟那时快，辰胤大吼一声扑了上来，一阵混乱后我被张希灵抱在怀中，躲到角落避战。
这时候，我的男性自尊已经所剩无几，也因为极度的疼痛和恐惧，只能靠在张希灵怀中瑟瑟颤抖。
她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揉着我的太阳穴，念了一段咒文，我便在她轻缓的声音中感到眼皮愈来愈沉重。
「休息一会。」她道。
我顿时感受到无比的安心，意识逐渐沉入深处。
当我醒来时，已经身在酒店的居室中。
一名陌生女子坐在床边，一手抚着我的额头，一手按在我肩上。随着她不间断的念诵，一股暖流源源不绝地涌入。
我一睁眼，她便停了下来，问道：「感觉还好吗？」
对方说话的感觉很奇怪，像是不太熟悉中文怎么说，咬字发音都非常标准。
我尴尬地坐起身，瞥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是早上六点。
「还好。」
此时我才发现女子的长发是一片片黑羽，眼瞳也是暗红色的，明显不是人类。
侧头看了看肩膀，裂开的衣服下已无伤口，仅存十个小小的黑点。
小姐马上就来。」女子站起身行了个礼，化作一只乌鸦飞出窗外。
我平复了一下刚醒时的心悸，张希灵推门进房。
「弱死了，还要动用式神帮你。」她一开口便是嫌弃，「没事吧？」
嫌归嫌，她还是很关心我的。
我活动着肩膀，「谢谢，我已经没事了。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什么事？」
「有脏东西强行冲破『宫』，闯入居室，辰胤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它压制住，却还是被逃了。它伤到你时留下一些阴气，你最近可能会有精神不振、食欲差的状况出现，但过一阵子就会好转。」
「那东西……就是先前被学生召唤来的厉鬼？」我犹豫道。
「没错，而且我已经知道原委了。」张希灵鄙视道：「师父说错了，这件事没你也行，你根本就是绊脚石，还这么弱。」
我：「……」
张希灵大喇喇地坐在床边，说起了昨晚得到的信息。
两年前，女学生黎依薇与袁季辰私相授受而意外，在学生之间传开后遭到严重排挤，患上了忧郁症，与袁季辰为亲戚的校长为避免名誉受损，强迫黎依薇休学，不料她却在半个月后轻生。
自那时起，学校便严禁学生谈论黎依薇，凡查获者会以各种理由记大过，最终被勒令退学。
而碟仙事件可说是一切的引火线，同学们唤醒了含恨而终的黎依薇，其便以厉鬼之姿卷土重来，血洗校园。
原本张晓云是能独自处理好这件事的，谁知黎依薇力量忽然大增，张晓云一时不敌才造成一魂离体。
张希灵说着，将一缕碎发塞到耳后，「昨晚师姐是在告诉我，黎依薇被人以生辰八字下了咒，增强其怨念之力，而这个关键的咒物就在男教职员宿舍的某人身上，80602是对方的房号。」
「那人是谁？」
「袁季辰。」
昨晚辰胤追着黎依薇到学校礼堂后，对方便又消失了，加上我情况不明，因此他们暂时没采取其他措施。
今早再次见到袁季辰，他虽然没受伤，眼下却多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直呼自己见鬼了。
「袁老师，昨晚很幸运没出事。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请教您几个问题。」张希灵笑道。
袁季辰直觉认为是张希灵给的保命符起作用，忙道：「当然。」
我们三人移步至无人处，这时张希灵才清了清喉咙道：「袁老师，因为这攸关性命，所以希望您能照实回答。」
一听见与性命相关，袁季辰又怎敢不说实话，诚惶诚恐道：「是什么事？」
张希灵如实道来，过程中袁季辰的脸好似万花筒，精彩纷呈。
我们没问他是否为真，从他的神情可以得知答案，承不承认已没有意义。
「想请您回忆一下，身边是否有黎依薇的个人物品？尤其是身体的一部分，例如头发或是指甲等。」张希灵道。
袁季辰不敢说谎，回想许久才摇摇头。
「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只有留着一个钥匙圈。」他说着，从口袋中拉出一大串钥匙，叮当作响。
不知道这人留着被自己害死的前任（算是）女友的钥匙圈，究竟是何心态，总之我看了只觉一阵毛骨悚然。
张希灵接过袁季辰的钥匙串，脸色有些凝重，只见那钥匙圈下方缀着一个小瓷童，白白胖胖的面孔，身穿一件红肚兜，上头还写着「招财」字样。
「不只这个钥匙圈，」张希灵的手在上空拂过，「其他的钥匙也都是前任或曾经跟老师有关系的女性留下来的吧？」
袁季辰点点头。
我顿时头皮发麻。这么说来，那每一把钥匙，代表的都是一段感情或肉体关系，而留下做纪念或许是袁季辰的习惯。
张希灵抚着钥匙，半合上双眼道：「这些钥匙，要请人化解，上面沾染的怨气很重，时间一久可能会形成灵，老师您的气场也会受影响。除了黎依薇以外，我还看到有另一名女性往生了，短发小脸，嘴唇很丰满，上面有一颗爱吃痣，她与您发生口角后出了车祸。不是您的错，但是您也要负一些责任。」
听到此处，袁季辰已经完全傻了，又惊又怕地道：「您说的全都没错。」
张希灵又解下黎依薇的钥匙圈，将钥匙串还给袁季辰，「我确定师姐说的咒物就是这个钥匙圈，希望袁老师不介意我将它破坏来查看一下。」
袁季辰自然没意见，张希灵便在地上敲碎了钥匙圈。
瓷娃娃一破，在场三人哗然，因为里头竟然流出了一股腥臭的暗红色液体。
袁季辰脸色发白，「这是什么？」
血，而且是经血。」张希灵很快念了一段静心咒，「只怕是黎依薇听信坊间谣传，将自己的经血封入钥匙圈，再送给老师，希望能永远留住老师。仪式当然没用，不过却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有人用这些物品下咒了。」
「该不会，」我道：「老师最近去过市区的一间祭坛吧？」
袁季辰愣了一下，大叫道：「有的，好像是两三个月前，在学校的事件发生前，我听朋友的介绍去了一间祭坛，里头的法师叫……」
「云空法师。」我替他接下去。
张希灵尚未听过关于云空的事，见我一脸了然，便挑眉望着我。
我将她拉到一旁详实说了，张希灵怒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没和我说？」
「一直找不到机会……」
「够了，鲁蛇就是鲁蛇，回去之后我会和师姐说你靠在我怀中晕倒的事。」她拨了拨颈间不存在的头发，眼神满是鄙夷。
我：「……」
既然确认钥匙圈是咒物，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云空是邪道，害人可以说是她的天职。这恶咒在数月前便已埋下，云空如今才启动，不难想像正是为了伤害师姐。」张希灵对我道：「你去过祭坛，可能有些遗落的头发或物品，云空借此对你下咒；师姐没有，云空便只能从她身边的人着手，这才恰好找到了袁季辰。」
张希灵召唤出明火，焰光比张晓云的稍弱，在外人看来却也相当惊人。
纯白的明火连同钥匙圈一起焚毁，什么碎屑也没留下。
「这样就结束了？」我问。
张希灵用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虽然烧了增强黎依薇怨气的咒物，但是怨灵还没收，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也还没达成，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