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姐弟二人依旧是由若羽领着，穿过无数多个连廊，来到正厅里。
许家老爷在厅中设宴，桌上菜肴丰富，好不丰盛。许彦北在上座上坐着，其余人在两侧依次排开坐着，听见开门的动静，大家的目光纷纷汇聚在门口。
若羽将她们带到门口后，示意许阮知他们进去便好。
许阮知从进府开始，就有留意周围的环境。按照若羽的说法来讲，自己的这个父亲现在是当朝丞相。
一朝丞相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位，这富丽堂皇的装饰便不足以奇怪。
许阮知先前就已经想过这个新家豪华，但在她推开门的时候还是有被震惊到，这也过于豪华了吧？
这可真应了那句——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
“父亲。”许阮知俯身作揖，父亲这个称谓对她来说算是十分的陌生，对面前这个男人有莫名的抗拒。
这她14年来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
“你就是阮知吧，这位是？”许彦北看着面前这个从未谋面过的女儿，又看看旁边这个多出来的“儿子”。
“何子辰。”何子辰站在许阮知的旁边，吊儿郎当的作了个揖，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位是阿母受好友所托……”
许阮知一时还是有紧张的，还是怕眼前的这位父亲不让何子辰进门。
“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夫人过来引荐一般。”许彦北将姐弟俩领了进来。
“见过母亲。”二人回礼。
“好。这一路来可是辛苦你们了，妾身来给你们介绍介绍。”楚栀言也是笑得一脸和蔼，走过去亲昵地拉起许阮知的手。
此时许阮知被这突入起来的热情给整不会了，原本说将她带回是她大母的意愿，从若羽的口中不少得知这个大夫人串通着二夫人可是极力阻止。奈何大母发令，即使再不愿也不敢忤逆。
她都想好以后在府里做个小透明，她干她的事，互相不干扰。可这大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假装着和我这般亲昵，这葫芦里面卖的又是什么药？
“阮知、子辰随我来。这位赵姨娘。”
许阮知跟随着她的步伐，来到赵姨娘面前。
一走近就是扑面而来的胭脂花粉味，这个味道让站在一旁的何子辰没忍住连打两个喷嚏。一直到很久以后，他都觉得这个赵姨娘是不是在胭脂花粉里腌制入味了。
撇开气味不说，赵姨娘一身雍容华贵，打扮的比正房夫人还要尊荣。满满一身金银珠宝，似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一起带出来。
简单的行礼后，无疑又是说一些客套话。
“阮知今年可达豆蔻？”楚栀言看着许阮知。
“正值豆蔻。”
“啊，这样，让妾身想想。”又将许阮知拉到另一个地方。
“这是你大哥清扬，二妹婉曦。”
“见过大哥，二妹。”许阮知恭恭敬敬的行礼，何子辰跟在后面敷衍。
“姐姐初来还有很多地方、事情不熟悉，若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妹妹便好。”许婉曦随之行了礼。
“就是，姐妹和睦便是好事。阮知这边是三妹许棠，四弟奕谦。”拉着许阮知走到他们的面前。
许阮知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行礼，何子辰依旧是跟在后面敷衍。
介绍完一圈，在她的心里谁是谁所生便是一目了然。
“今天你大母身体不适，就不来和我们一起了。都快别站这里，快坐下用膳吧，都凉了。”楚栀言介绍完后，又张罗着入座。
一个时辰后，用膳完毕的姐弟二人又由若羽带到了偏院中。
偏院里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叫松知，女的叫迟羽。松知照顾何子辰，迟羽照顾许阮知。
“少爷，以后便由奴才照顾少爷起居和帮忙料理生活中的事情。少爷的住所是在对面，还请少爷随我而来。”松知看到何子辰，上前作揖。
“你的意思是，我，从今以后，和阿姐分开住？”何子辰一把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松知，跑到他的阿姐旁边。
“少爷，以前在乡下住的时候是无所谓。可是现在这里可是京城，少爷和小姐睡在一间房子里，传出去指不定会被说怎样地闲话？”松知走向他。
“不要，我就要和阿姐住。”何子辰抓着许阮知的衣袖，躲在她的后面。
“这……”
面对何子辰的无理取闹，松知作为奴才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将目光投向许阮知，希望她可以帮帮忙。
许阮知自然是明白这是求救信号，将身后的何子辰拉了出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松知，看起来应该是挺靠谱的吧。
“子辰，不可以任性。还记得答应过阿姐什么事情吗？”
“何况阿姐就在对面，有什么事情过来找阿姐便可。况且子辰不是说要帮阿姐解决很多很多的问题吗？你现在这样会让阿姐很为难呢……”
装作很苦恼的样子，用余光时不时地瞟一下何子辰，看他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那……好吧，那阿姐要给我开门哦。你，快带路吧。”何子辰耷拉下脑袋，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狗。
许阮知看着他弟弟委屈样子，心中不禁一笑。终究还是小孩子啊，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
“好啦，快去吧。”
何子辰被松知带走后，天也完全黑了。原本想在府里去转一转的许阮知。想着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现在能打探消息的人也就只有这个看起来弱弱小小的女孩。
许阮知走回屋内，看见迟羽正在努力地铺床铺。
看得出来她的动作十分的生疏，个别动作还有些蹩脚。于是乎就走过去和她一起整理床铺，她想着这样便可以快点，很自然的就上手了。
另一边的迟羽可是吓得不轻。
“小姐！小姐怎么能干这样的活？在旁边休息一下吧，这种活奴婢来干就好了。是不是小姐嫌奴婢做的太慢了？让小姐见笑了。”
迟羽说着说着都跪下来了，原本因为没有整理好床铺就很着急，现在许阮知这样一做，更是急得她眼角都有泪花了。
“诶诶，快起来。铺床是怎样的活？我做了又能怎样？”许阮知对于迟羽的反应也是很惊奇，抓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提起来。
面前的这小女娃怎么说跪就跪啊，她看起来像是很凶很吓人吗？
“小姐，你就不要为难奴婢了。”迟羽迟迟不肯从地上起来。
提也提不起来，许阮知没辙了，她还指望可以从她的嘴里套点话出来。再这样跪下去，怕是不知道多晚才能干完活。
“那你要我怎么做。”
“小姐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奴婢便会收拾妥当。”
既然迟羽这么说了，许阮知就在屏风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迟羽在屋内忙里忙外的。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迟羽终于是把房间收拾干净整齐了。
“小姐，奴婢伺候你洗漱沐浴吧。”
坐在一旁的许阮知早就犯困了，淡淡的应了声，便进了里屋。
虽然但是许阮知还是有些许的赞叹，虽然迟羽的动作是慢了点，但是收拾得还是整饬。
不一会，迟羽就打好水了，“小姐，我进来了。”
“好。”
许阮知伸了一个懒腰，“打起精神来，接下来要干正事了。”
许阮知在里面泡澡，迟羽就站在外面候着。
经过刚刚的事情，许阮知想了又想，该如何开口才会显得不那么可怕，不会吓着她。想了半天，没什么结果，还是决定用那个万年问题先切入。
“那个，你叫迟羽是吧？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挺小吧”开完口说完话，自己都觉得尴尬，更让她尴尬的是迟迟没有听见回应。
“没有关系，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说是在给迟羽台阶下，实际上更是在给自己找。
虽然说阿谀奉承的话她许阮知可以说是基本拿捏，但是面对比她小的孩子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开口。
“奴婢今年九岁。”迟羽颤颤巍巍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么小？你父母呢？”
“……”
又是一片寂静。
许阮知顿时觉得是不是在马车上坐久了，将自己脑子抖坏了？
为何今日说话都没有用脑子想想，一击即中她人痛处，定是不会好受。
这时想重启宕机的大脑以及口不择言的语言系统的许阮知，正在组织语言，去安慰她。又听见了她弱弱的声音。
“我在这已经两年了，父母都在京城外的农舍里面，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爹爹好赌，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家中已经到了掀不开锅的地步了。然后阿娘为了养活弟弟，就把我卖到了，换了些银两……小姐泡好了吗？奴婢进来帮您更衣。”
听到这些地许阮知很震惊，虽然她和她弟弟住在江南的时候就有听说过把人卖了换成钱。但是她一直不肯相信天下有哪个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当做货物一样卖出去？
“小姐？小姐？小姐你没有事情吧？都怪奴婢多嘴，惹得小姐烦心了。”迟羽没有听见回应，试探性地叫了几下。
“小姐，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进来了。”迟羽抓起浴巾，挪到屏风后面。
一抬头看见许阮知已经穿好衣服了。青丝如瀑一般向下披着，水珠顺着发梢流下。屏风内雾气氤氲，流下来的小水珠浸湿了亵衣。
“小姐，你这样会着凉的。”迟羽赶紧上前将浴巾包裹在许阮知的身上。
两人坐在桌前。
“无事，你住在什么地方？”许阮知将披在身上的浴巾包裹住不停在滴水的头发，天气已经入秋，单穿着亵衣还是有凉意。
“啊，奴婢住在不远处的小屋子里，仆侍都住在那里。小姐，头发还需要再擦一下才行……”迟羽又一次拿过许阮知手上的浴巾，自顾自地帮她擦起了头发。
“累吗？”许阮知透过面前的铜镜看着后面给她绞头发的迟羽。
“啊？”
她突然这么来一句，迟羽一下子就懵了。
“我问你，在这里过得累吗？我不知道你这两年在许府过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也更无法感同身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既然是来服侍我的，那你是否应当听从我的命令了？”
许阮知直直的看着铜镜里迟羽的眼睛，郑重其事。
心里已经有了个底，想她这性格怕是这几年来在这里都不太好过，毕竟柿子专挑软的捏。
“还好，姐姐们对我挺好的。”迟羽并不是很敢直视许阮知的眼睛，目光总是逃避着，不敢抬头。
“小姐的指令，奴婢一定尽心完成。奴婢谨记小姐的话。”
客套话再漂亮也只是客套话，迟羽也就才出来混了几年，她许阮知又在外面混了几年。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其中一定藏着迟羽不肯说出来的猫腻，她初来驾到许府的情况一无所知，原本想好套的话在迟羽这根本行不通。
想要立足在这个地方，要么自己强大，要么有所依靠。
算了，打探消息这件事情急一时也是不行……明天再说吧，来日方长嘛。
待到她头发差不多干了，不再往下面滴水了。
“行了，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许阮知对迟羽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吧。
至于她还得想明天怎么去打探消息。
“那奴婢就不打扰小姐了，奴婢告退。”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会后洒了下来，滋润万物，浮萍满地。
未来这样安宁的夜晚，恐怕是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