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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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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周青谷和地耳之间并没有太深的友谊,但她放不过自己,她必须给邵秋庭一个交代,给柯峭一个交代,更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幸好,现在邵秋庭回来了,告诉她已经知道地耳的行踪,不幸的是那女子现在身陷乌名,处境凶险,而和她在一起的,还有柯峭。

    “幸好,幸好。”周青谷的心随着邵秋庭的话起起落落,但当听到柯峭和地耳在一起时,心里总算稍稍踏实了一点。她知道只要有柯峭在,那女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她早已看出来,柯峭为了那女子是不惜一切的。

    不知为何,她想着这些时心里不再像以前那样难过和痛楚,对此她自己都感到奇怪;她认真倾听着邵秋庭的叙述,除了内疚也真的只有着急而已。

    那时,邵秋庭就那样一脸疲惫地坐在她的对面说着这些,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听耘帝的旨意。

    周青谷望着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心中忽生酸楚。她看得出他眼眸深处那种隐藏的伤痛,他眉宇间那种不易察觉的焦灼。

    她发现自己和他是如此相像,他们都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痛苦的人。

    周青谷的心在那一刻莫名坍塌了一角。

    她想,自己以往对柯峭的执着,会不会是年轻气盛的一种偏执?就像小时候非要缠着义父买昂贵的戏偶,就像后来非要想办法留在宫里,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能冷静地回头审视自己了,不由吓了一跳。

    邱长林康云等人也提前赶回来了,几人和邵秋庭坐在一起商议着对策,那时他们还不知道,也就是在之前那几天里,宫里发生了巨变。

    耘帝忽然一病不起。

    其实这两年耘帝时常感到气短神虚,身体大不如前,但他想这也是必然的,这个岁数了当然不能和年轻时相比,平时吃些药调理调理,也就顶过去了。

    但这次却不同,这段时间耘帝一直咳嗽,虽药石从未间断,可太医们轮番诊治,却始终不见好转。

    那时太医们大多数心里都认定这是得了肺痨了,但没人敢说出口。直到这天夜里耘帝病情急转直下,忽然就咳出一大口黑血来。

    太医们岂敢怠慢,其中一位经验丰富的拿银针一试那痰血,只见细长的银针立即从头黑到了尾,太医们面面相觑,都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

    耘帝中毒无疑,而且这毒是已久积体内,平常看不出来,如今忽然爆发了。

    有人竟敢给皇帝下毒,还是一点点的长期下,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整个皇宫一下子乌云笼罩,从上到下,不管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凡可能与耘帝有接触的人,统统被排查或拘禁。

    最后,最大的嫌疑落在了经常在耘帝身边服侍的小齐子身上,因为他不但是柯启的近身太监,而且耘帝每日的每样吃食,最后几乎也都是由他来品尝或验毒的。

    小齐子眼含热泪,很顺利地被带到耘帝面前。还没等耘帝开口,便主动招供在过去的几年中,他都在耘帝的菜肴中下少量的“一朝”。

    “一朝”意即一朝毒发的意思,是一种毒性十分隐蔽的毒药,特点是只有在积少成多时才会起效,且起效时无声无息,无任何异样。

    柯启静静听着这些,并没有发怒。他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齐子,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近身太监,半晌缓缓道:“齐孟,你今年还不到四十吧?怎么有了那么多白发了?”

    齐孟一听当即痛哭失声,趴伏在地狠命叩头,一会儿工夫便叩得血流披面。柯启不再叫他小齐子了,这个称呼他已经听了二十多年,早已成了一种习惯,早已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他才知道那是个多么温暖的称呼。

    “你抬起头来。”他听见柯启的叹息。

    齐孟抹一把血泪抬起头,就看见了耘帝失去光泽的眼睛里的失望与伤痛。他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柯启只问了这一句。

    “为了家父……因为太子殿下威胁,小齐子不敢不从,呜呜……小齐子家里只有老父亲了……”

    “你竟敢攀扯太子?”柯启勃然变色。

    小齐子浑身颤抖:“奴下不敢……”

    毒是柯宣给的,命齐孟每天在柯启的饭菜里下一点。齐孟每次亲口试菜也是真的,但事后柯宣都会给他服解药,所以齐孟现在没事;而“一朝”的另一个奇妙之处在于,用银针直接试毒是试不出的,它必须被人体吸收后,方可在血液里显现出来。

    柯宣算是功亏一篑。也是人算不如天算,柯启若是没有染上肺痨最后咯血,那么就算最后毒发,也没人会知其死因,最多也就是无疾而终。

    柯启痛声大咳起来,“既是这样,你为何这么痛快就全招了?现在就不怕太子加害你父亲了?”

    小齐子涕泪横流,“……老父已于半月前过世了。陛下,其实从那时开始,奴下就已经停止下毒了,虽然太子还是继续派人拿来“一朝”,但奴下既已无后顾之忧,就绝不会再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本想着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这毒既然没发,说明体内积存的药量还不够,只要不再下毒,应该就无大碍了,谁知道还是没能躲得过。陛下若不信,去东宫一查便知,太子那里不但有“一朝’”,还有其它毒药……咳咳咳……”

    小齐子忽然也剧烈地咳嗽起来,耘帝震惊地发现有暗红的血从小齐子的七窍流了出来。

    “皇上,小齐子自小入宫,后来有幸跟在皇上身边,得蒙皇上厚爱;这些年,就算做错了什么,皇上都不曾重责过小齐子……现在小齐子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只有自行了断方可解脱……”

    小齐子每说一句,血就更快地从他身体里涌出来。

    原来,小齐子来之前便把柯宣给他的这大半个月的“一朝”全吞了,一次服用这么大的量,很快便凶猛发作,而他其实也早已不想活了,他每天都被极度的内疚和恐惧折磨着,这种苟且偷生担惊受怕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他早就盼着这一天快点到来了。

    “陛下……陛下的大恩大德,小齐子……来生……再报……”小齐子砰然倒地,大股的鲜血从他的口里喷涌而出。

    自从截获了麦老七和粮船,邵秋庭就知道柯宣这次肯定栽了,但他万万没想到,柯宣是以谋逆这样的大罪锒铛入狱的,这无疑是死罪了。

    而当他知道其中缘由时,他同时见到了琪王柯昆和一个叫曲晓词的乌名女子,那时他才知道,耘帝已中毒甚深,可能快不行了,现在朝中一切事物都暂由琪王代理。

    这样的时候,珉王远在乌名生死未卜,许重也还没有回来,地耳更不知怎样了,这一切都让邵秋庭觉得透不过气来。

    好在柯昆还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让这重重阴霾里透出一抹亮色:纪蔓大军撤兵了。

    据琪王所说,一开始是蔓国先撤的兵,这一撤兵不要紧,纪兵内部忽然军心涣散,伍修本来还要支撑,但眼见许兴粮草充足,手下将士勇猛善战,反观纪军似一盘散沙再难聚拢,已是无力支撑战局。伍修心里恨死祁化,见大势已去,不久之后只得回师。

    这当然是大好消息,邵秋庭高兴的同时又觉得蔓国这兵撤的也太过蹊跷,难道是与伍修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于是一拍两散不再合作?但出兵打仗岂非儿戏,这得是何种矛盾,才至蔓兵中途撤兵?

    柯昆适时解开了邵秋庭的疑惑:“这是珉王在战事初期就布好的一步棋,所幸本王不辱使命。”

    原来,柯峭在战事突至时就已经意识到,在大耘粮草不足后继不力的情况下,与其硬拼绝非良策,想要纪蔓撤兵,必须从其内部瓦解。就这场战事而言,只要蔓兵退出,纪兵必然支持不久,因为仅凭他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和许兴抗衡。

    柯峭想,祁化之所以会答应伍修出兵相助,自然是利益相关,伍修肯定给出了优渥的条件。那么只要大耘给出更多更大的利益并晓以利害,就不愁蔓兵不撤。

    柯峭便向耘帝秘密请旨,要柯昆出使蔓国和谈。那时柯昆正接替邵秋庭在清查户籍,接到密旨连夜起身,先向几个心腹手下把自己封地里的粮食悄悄交代清楚后,便匆匆赶往蔓国。

    可事情一开始并不顺利。蔓国国君祁化待柯昆说明来意后,根本拒绝和谈,坚称这场战事大耘必败无疑,因为他有确切消息,大耘已无粮草供给边关,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只是在死撑日子而已。

    柯昆闻言并不反驳,只笑道:“陛下既这样说,想来本王说什么都是枉然。不如这样,本王就和陛下打个赌,若这场战事最后大耘输了,或我边关粮草无以为继,本王便将这副病躯葬在蔓国,做个他乡之鬼!”

    那之后柯昆便真在驿馆住下,平日看看书写写字,或逛逛蔓国都城的集市,悠哉而安闲。

    而数日后他被祁化派人隆重接入宫中其实是意料中的事,那时他知道边关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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