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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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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老六手里空握着一把乌发,怎么也没想到柯峭会下此险招将地耳的头发几乎贴着头皮斩断。要知道那一刹那只要有分毫差池,那女子很可能就会被削掉半边脑袋。

    他刚才已是拼命的架势,使出了浑身力气决定死也不松手,现在因用力过猛又毫无准备,“登登登”向后连退几步,一个收不住竟一头栽进河里。

    柯峭终于腾出手来抱住地耳,在她耳边轻唤她的名字。地耳的身体是温暖的,呼吸也正常,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他向河里寻找薛老六的身影,不待他看清,忽觉脚下的船一飘,船速忽然快了起来,他抬头一看,粮船已进入了虎吼滩,河道在转弯处忽然变得狭窄,河水汹涌澎湃,而前后都有人向他这里迅速游了过来。

    原来其他船上的人早已经发现了这只船的情况,但因那段浅滩必须大家通力合作才能安全渡过,而所有人都没想到戚老五和薛老六会败在柯峭手下。他们都知道两人功力非同一般,否则柯宣也不会把如此重任交在他们手上,再说两人对付一人,大家都认为绰绰有余,没想到两人竟都败了。

    “留下几人划船,其余的都过去,抄家伙!”

    麦老七和蔫巴等一众人眼睁睁地看见戚老五横尸船头,薛老六跌入河里,也都急红了眼。众人水性极好,柯峭只觉这些人一瞬间就到了眼前,而且前后左右都是人,把他这只船团团围住,其他船却继续前行。

    “放下那女子,或可饶你不死!”薛老六从水里冒出来,此时已基本猜到这灰衣男子是谁了,虽然他不明白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按理说这人现在应该才到边关才对,就算知道了地耳失踪的消息,应该也不会知道地耳在粮船上。

    但现在管不了这许多了,不管是不是那人,这男子必须得死。

    柯峭向远方望去。此时归凌河两岸怪石林立船只无法靠岸,但过了虎吼滩再往下去,对岸便有陆地可以停靠了。按计划,邵秋庭现在应该带人埋伏在那一带水路附近,就此时的情形,柯峭知道必须尽快和邵秋庭会和才行。

    前面的粮船已在向岸靠拢,而虎吼滩还没过,看这架势,这些人是要提前强行上岸了。

    柯峭单臂将地耳抱在胸前,另一手起掌向水面拍去,水花溅起,游在前面的几个人躲避不及,被掌力震昏了过去。薛老六一见,咬牙大声呼喝道:“沉船!”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泥鳅般往船底钻去,拿出随身携带的兵刃开始拼命凿船。

    柯峭抱紧地耳,听着脚下“叮叮砰砰”的声音,纵声提气,向前面的粮船飞跃过去,薛老六早有准备,从水中一跃而起,长鞭早在跃起时便已迅速挥出,先点向柯峭空门大开的后背,紧接着手劲一转,直将半空中的柯峭拦腰卷了个结实,这才让自己稳稳落在船尾。

    这一次,他的鞭子终于没有走空。

    薛老六心中狂喜,深知不被他的鞭子缠上也就罢了,可一旦被缠上,恶鬼也别想走脱了,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更何况那男子现在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根本腾不出手来还击。

    所以一落到船尾,薛老六立即收紧鞭子向回反拉,把全身功力都集中在了双手之上。眼看着柯峭在空中的身影滞了一滞,就在他得意这次得手了的时候,却忽觉手上一轻。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只见自己的长鞭正像冬日不堪寒风的枯枝一样断成数截,纷纷从柯峭身上掉落进汹涌的河水里,瞬间便没了踪影。

    薛老六几乎忘记了震惊。他清楚自己的鞭子是什么做的,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浑金铁,经特殊工艺千锤百炼后才达到这样的柔韧性,其坚韧度比铁更胜百倍。现在却被这个灰衣男子生生用内力绷断了,而自己加在这根鞭子上的内力也同时被破掉了。

    他看着仅余在自己手里的一小节断鞭发了一会呆,忽然阴沉地笑了起来。那男子绷断他的鞭子后,身形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要不是前面那只粮船距离较近,差点就掉进河里了。

    他薛老六几十载寒暑不间断地苦练功夫,岂是白白浪费时光的?如果不是他内力足够强大,刚刚那男子绷断鞭子的时候,他立即就会受伤——这种反弹之力本应成倍回到最初的施力者身上,但他现在却没有感到任何震荡或不适,这只能说明,那灰衣男子此时不是强弩之末,就是已经受了重伤。

    柯峭绷断浑金鞭,只觉嘴里一甜,一口鲜血直涌上来,心里明白已经受了内伤。

    其实之前戚老五那一脚已经让他受伤不浅,他凭一口真气直忍到现在,他不能让地耳再出现任何意外,所以适才薛老六袭来那一鞭他便不敢冒险腾出一只手回击;而为了不让鞭子伤及地耳,他几乎将全部真气集中在了胸前,让地耳周围形成一个无形的巨大气罩。

    薛老六加之于浑金鞭上的内力非常雄厚凶猛,他运于后背那点想用以自保的真气一下子便被击破,刚刚受伤的后背瞬间又添新伤,而且这次比上次不知严重了多少倍。

    此时他若再不反击,不但会被长鞭拉回去,还会伤及怀里的地耳,迫不得已他只得急催功力绷断了浑金鞭,但因催发功力过急过猛,新伤旧伤一起被扯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要昏厥过去了。

    他刚想吐掉鲜血,却猛地发现地耳正慢慢睁开了眼睛,激动之下将满口血急吞了回去,拼全力向前面最靠近那只粮船飞落而下。

    “地耳,地耳,你怎样了,怎样了?”落足未稳,柯峭一连声地急问,声音焦灼中带着颤抖。

    “柯峭?”地耳看着眼前的柯峭,不可置信地伸出一只手向柯峭脸上摸去,几疑身在梦中。

    这动作和刚才柯峭的竟一模一样。柯峭一把抓住地耳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脸上:“是我,你怎样了,有没有哪里痛?要不要紧?”他语无伦次地道,“你可醒了!”

    “柯峭,真的是你……”地耳摸着柯峭湿润的眼睛,当发现自己指尖上的水迹时,再也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柯峭!”

    一把抱住柯峭的脖子,地耳“哇”一声哭了出来。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辛苦煎熬,都在这一声哭喊里释放出来,地耳死死抱着柯峭的脖子,毫无顾忌地大哭起来。

    柯峭眼圈发红,不停轻拍着地耳后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要担心死了知不知道……现在不要哭了,听我说……”

    “快,快,别让他们跑了!”

    “杀,杀过去!”

    柯峭后面的话被不断传来的喊杀声打断,地耳一个激灵抬起头,泪眼迷蒙中发现自己居然在一条行进中的船上,船上满是麻袋,不远处正有其他船只向他们围拢过来。

    “柯峭,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但她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一切,稍一思索便清醒过来,急道,“柯峭,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这是太子的阴谋……”

    柯峭有无数的话要问地耳,但情形已不允许他再多说下去。抚着地耳的后背,他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他,这次他跑不掉了……别怕,有我在。”

    他看见薛老六指挥着刚才那只粮船正迅速赶来,粮船已经空了,为了轻装上阵,船上的粮食都被丢弃在了河里,而自己所在这条船的船夫已跳进河里,虽然暂时无人理会他,但下一刻肯定会被围住。

    地耳擦干眼泪环顾四周,又看看脚下的粮船和急追过来的那些人,忽然明白了自己所在:“这儿是归凌河?真的是那批粮食?”

    柯峭点头,柔声问道:“现在能不能自己站稳?”

    地耳这才想起自己还赖在柯峭怀里,忙道:“快放我下来,我没事,他们追上来了!”

    柯峭轻轻放下地耳,情势却让他为难起来。要救地耳出去,他不能再往前头的船上去,因为那会越来越接近对岸,那样势必会遇到更大的麻烦,而且他现在也没绝对把握带着地耳跳到另一只船上,刚才他已受了很重的内伤。

    他也不能带着地耳跳进水里逃生,一则地耳不会水,就算会水他也不敢冒险把她带进这样湍急的河流里,何况此时麦老七那帮人已又将他团团围住了,而他的水性绝不会比这些人更好。

    他必须突围。

    柯峭亮出腰牌,高声喝道:“我是珉王,尔等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附近船上几个本来只是疯狂划桨的船夫忽然全都跳进河里,只一瞬便钻进船底,开始帮着下面的麦老七等人拼命凿船。

    至此柯峭明白这些人势要将他置于死地了。不再迟疑,柯峭从腰间取出一枚烟火甩手向空中抛去,烟火在空中炸开一朵硕大鲜红的花朵,犹如春天里盛开的山茶。

    “我们走。”他仍微笑着对地耳道,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地耳推了推他惊叫道:“船进水了!别管我,我没事!”说着挣扎着下来,向水中离得最近的那人一脚踢去。

    船已被麦老七他们凿穿了一个大洞,满载粮食的船只正在慢慢下沉。看得出来,这些人真的是要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了。

    当然,柯峭不会知道,这次薛老六接到的指令,便是纵使毁了粮食,也要把许地耳带到对岸;如有意外,就把那女子葬在归凌河。

    “闭上眼睛,别怕。”柯峭扭头向远方茂盛的水草处望了望——那些小小的移动黑点可是邵秋庭带领的船只?

    没时间再去分辨,他转回头抱起地耳再次向前面的粮船跳去。地耳只觉耳边风声忽忽,再睁开眼时已到了另一只船上。她刚想说话,柯峭脚下一软,两人一起扑倒在粮堆上。

    地耳一骨碌从柯峭身上爬起来,起掌拍向一名正举桨打来的船夫,柯峭趁这个空档一脚踢在另一名船夫的膝盖上,船夫惨叫一声跌入河里,柯峭一跃而起,一把抓起地耳再次向前面的粮船跳去,被地耳打中的那个船夫趔趄着摔倒在船上。

    人还在半空,地耳就看见一只燃烧着的箭矢“嗖”地被射在她和柯峭刚刚跌倒的地方,那只船上的麻袋立即冒烟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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