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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疯魔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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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眼神时,李妍沁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渗遍全身。

    她想逃,但完全挪不动脚。

    眼睁睁看着皇帝推门而出,到她面前,只高深莫测地笑道:“你身怀皇嗣日后会贵不可言,最好别犯傻想着逃走,保住腹中胎儿便是保住你的命。”

    而后她失去了意识。

    这厢当铺里。

    言时休沐期还没过,江窈就已迫不及待从府里跑出来了,她实在是怕了,再和他共处下去只怕小命都给折了。

    他丝毫不文弱,也并不清冷禁欲。

    垂涎已久的当铺总算到了手,江窈迫不及待就要去感受一下银子长了脚哗啦哗啦往钱袋跑的感觉。

    这天是她回门的日子,从云府用完午膳出来后,江窈趁机支开言时,偷偷去当铺里瞧瞧,言时只笑笑,默许了她。

    忙活一通后刚走出铺子,迎面过来一位内侍装扮的少年,恭谨地给江窈行了个礼,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江姑娘,我们殿下称有些关于令堂的事情要当面细说。”

    在见到玉佩后,江窈不敢置信,睁大了看着那名内侍,“这玉佩……”

    内侍:“殿下说,只要姑娘过去一叙便知道了。”

    那块玉是阿娘的随身之物,本是留给她的,可后来阿娘死后,玉便不翼而飞。

    这一世重生在阿娘死后半年,此前的记忆太过久远她记不清了,只是记得那一阵子阿娘身子很虚弱,生了大病,后来有一日醒来,柔姨含着泪说阿娘去了。

    她连阿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记得她躺在榻上,神色安详,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此后按照阿娘的遗愿,柔姨把她葬在了一处山上。

    阿娘是江窈的软肋,于是在见到玉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很久,来到一处别院里。

    这别院已略显破旧,应当多年未有人居住,见此情状,江窈犹豫地伫立在门前,不确定是否要进去。

    “江姑娘放心,这处府邸是令堂出生的地方,当年女将军死后就无人居住,因此才破败。”

    原是如此,江窈提起裙角跨过门槛。

    这处别院不大,里头陈设简单大气,也的确像个女将的住处,走过院中时还能见到一处长枪架子。

    内侍领着她来到一处偏厢,站在门前,“到了,我们殿下就在里头等着您。”

    江窈犹疑稍许,推开了门,刚步入厢内,门就被关上了。

    她顿觉不妙,转过身要打开门出去:“你关门作甚?”

    无人回答,那内侍已经走远了。

    江窈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这处偏厢被改造成了一个佛堂,正中立着一樽观音像。观音垂眸微笑,慈悲的笑容如温柔的母亲一般。

    而角落里燃着一个香炉,檀香的气息环绕四周。

    重生后江窈对神佛变得敬畏,因而发觉自己身处佛堂里,她感到轻松了些。

    兴许太子只是没有注意到她来了。

    但江窈不敢贸然往里,便站在离门近的地方,轻声道:“太子殿下?您在么?”

    无人回应。

    不安卷土重来,江窈尽量往门后靠,直觉告诉她,事情有猫腻。

    会不会邀请她的人不是太子殿下?可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还会是何人?

    对方怎会有阿娘生前的贴身玉佩?又是何时拿到的……

    明明她印象里阿娘去世前还将那玉佩拿出来看。

    太多的困惑缠绕着江窈,把她心里的害怕冲淡了几分,眼下她只想解开谜团。

    她壮着胆子往里间走去,才发觉这偏厢布局并不简单,里间比外间还要宽敞,且有床榻、书架,似乎是一间书房。

    书房后面还有一道后门,能通向园子里,但此时这扇门关着。

    “有人么?”

    就在江窈以为无人回应时,后门动了动,随即一片白色的衣角现出来了。

    门外走入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气度飘逸出尘,手上还拿着一个拂尘,看着像道士,却又透着一股威压之势。

    中年男子目光平静,甚至很慈祥地看着江窈。

    他不错眼地打量着她,像是从她脸上找到别人的影子。

    江窈蹙起眉,佯作镇定:“阁下是何人?是您冒充太子殿下把我叫到此处?我阿娘的遗物为何会在你这里?”

    在她说到阿娘时,那中年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哀伤。

    “你阿娘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他喃喃问道。

    江窈鼓起胆气打量着他,发觉他和太子殿下有些相似,猜测道:“您是……陛下?”

    皇帝微微一笑,“是,想必你应该知道朕与你阿娘的关系。”

    真证实了,江窈反倒不知所措,这可是天子,按理说见天子不跪是杀头的大罪,这种情形下,她作为一个小老百姓对天子的天然恐惧开始作祟,她不合时宜地纠结起来要不要跪的事。

    皇帝看出她的心思,混不在意地拂手,“今日过后,朕便不是皇帝了,你是你阿娘的女儿,也算朕的女儿,不必拘礼。”

    江窈私心里对这个皇帝很抵触,并不想与他扯上关系,“所以陛下您找我来是想说什么?若是无事我就走了。”

    皇帝轻笑一声。

    “朕找你是想带你去见你阿娘,她舍不得你。”

    江窈连连后退。

    “您要……杀了我?”

    皇帝一扬手中拂尘,淡然笑道:“不,朕并非要杀了你,只是想让你与我们夫妇二人一道得道成仙。”

    他神色庄重,不似开玩笑,江窈想起外界说皇帝沉迷修仙问道,再看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心猜他是认真的。

    荒谬!

    她握紧双拳,压制住害怕,“不必了,我不想成仙。”

    “那可由不得你。”皇帝眼睛眯起来,眼里变得阴沉沉的,与仙风道骨的外表相差甚远。

    江窈被他盯得不自觉发抖,“为……为何非要捎带上我?”

    “因为你阿娘若是在人世有遗憾,便成不了仙。”皇帝目光幽远,“你是她在世上剩下的唯一亲人。”

    此话一出,江窈便知道这位皇帝是真的修仙修魔怔了。

    跟疯子讲道理是没用的,为今之计只好使劲拖延时间,待言时哥哥找不到她的时候,兴许会找来。

    于是她开始没话找话,“但在此之前我要问陛下一些事情。”

    “拖延并没有用,他人帮不了你。”皇帝了然,“不过朕还有耐心,你问吧。”

    江窈:“您是如何拿到那块玉佩的?”

    “自然是从你娘那儿拿到的。”

    她眉头蹙的更紧了,“可我娘逝世前两日那玉还在她身上。”

    “朕自然有朕的法子。”

    看来问不出什么,她只得换一个问题:“我娘说了,书生最是负心人,负了她的书生,是您么?”

    狐狸爹说不是他,而这位陛下又是儒雅温润的人,他们还曾是夫妻,八成是他。

    既然他口口声声说爱着阿娘,她这样问,兴许能顶用。

    果然皇帝方才的淡然无影无踪,魂儿似乎被抽去了,神情如秋风枯叶。

    他苦笑须臾,“那是旁人在我们之间制造误会……孤心爱之人一直都是她,只是孤是太子,无法答应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也好,马上孤就可以和她双宿双飞了。”

    皇帝坠入回忆中,连自称都变成了还是储君时的。

    他起先迷茫、哀伤,过后则眯起眼睛,下定决心般,整个人蓄势待发,本放松的姿态变得紧绷起来。

    阴鸷疯魔的目光望向虚空中,“阿颜,这是你出生的地方,只要孤在此用蓬莱秘术让你的魂魄聚拢,届时你便可以超脱凡尘,我俩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窈没料到本来想攻心,却让自己离火坑更近了一步。

    她彻底慌了,扭头要往殿门跑,皇帝也未拦她,任由她开了门出去。

    江窈方推开门,迎面撞上几位穿着金色道袍的白胡子道士,各个神情木然,浑不似常人。

    他们手持拂尘,却如恶魔。

    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江窈被逼得后退,直到后背撞上观音的底座。

    她突然感到诧异,观音是佛家的神,而眼前几位是道士,岂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家神仙在一起不会打架?

    难道是这观音像有猫腻?

    江窈随即否决了自己的胡乱猜测,想着定是这位皇帝陛下想成仙想疯了,才不惜抓住一切可能。

    可眼下他们这么多人,究竟要对她作甚?她该如何逃?

    不待她寻到解决的法子,皇帝已一声令下。

    从外头进来几位内侍,合力把江窈捉住,用一大团符纸堵住嘴唇,绑在观音座下。

    紧接着几位道人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个阵,阵中便是江窈和观音座所在的位置。

    更可怖的是,从外头被押进来九位婢女,分别被放置在九个方位。

    做完这一切后为首的道人对皇帝行了个道家的礼,“真人,吉时已到,仪式可以开始了。”

    闻言江窈剧烈地挣扎起来,但这绳索捆得太紧,她非但挣不开,还被绳索勒得磨破了皮。

    皇帝手持拂尘,慢慢走了过来,眼神变得空洞,出离的诡异。

    几位道人分立在不同的方位,开始闭眼做法。

    而内侍持刀剑上来,残忍地刺入九名婢女的心口,任鲜血流下来,蔓延到江窈脚下。

    她浑身汗毛耸立,无尽的寒意蔓延开来。

    膝盖后方突然迎来一阵钝痛,江窈被身后的内侍猛地一踢,跪倒在了地上,膝盖磕碰到地砖,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痛得额上冒出了冷汗,可膝盖处的疼痛不及无尽的恐惧来得可怕,因为画阵法的朱砂里不知混了什么东西,几位道士取出火折子在地上一点,阵法的轮廓线燃烧起来。

    火苗虽不大,只有几寸,但发出的热浪还是让江窈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更可怕的是,皇帝正持着一把两尺长的桃木剑缓缓行知她跟前。

    他用剑尖沾了地上的鲜血,在江窈跟前振振有词地画了一道符。最后让内侍按住江窈的脑袋不动,用指尖沾了九位婢女混杂的鲜血,在她额上又画了一道符咒。

    昨晚这一切后,皇帝又命内侍取出掐住江窈的下颚,桃木剑对准她的嘴后,神情悚然狠厉,高高举起那把桃木剑……

    他这是要……要把桃木剑从她口中直直刺下!

    江窈望着上方细长的桃木剑,尖尖的剑尖上悬着一滴血,血腥味深入口鼻,她感到一阵恶心,头皮发麻,战栗一阵阵一波波地涌起。

    身上很冷,不住地颤抖,明明偏厢内很暖和,她却感到比前世落入寒江之中还要冷。

    刺骨的冷……

    皇帝念了一句咒,绷紧下颚,而后握着桃木剑的手用力握紧了,抬手将桃木剑举得更高。

    动作间,剑上那滴血终于从剑尖坠落,那一小滴红色逐渐变大,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发红得可怖。

    悚意到了极点时,反而忘记了挣扎,江窈纹丝不动地僵住了,呼吸都不自觉屏住,眼看着那滴血已经沾上了她的睫毛,眼前即将被一片红色覆盖的时候,她惊恐地闭上了眼。

    那滴血刚好落在她眼皮上。

    濒死之际她什么也顾不上思考,脑中猝然闪过言时的脸,和他温柔的嘱咐。

    就在今日她去铺子里前,他还抱了抱她,说:“夫人早点回来,莫让为夫独守空房。”

    她突然很想他,疯狂地想他,他们才刚刚解开前世的心结,才刚刚新婚……

    前一世言时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去生机,这一世还要重蹈覆辙。

    还有她的爹爹,她出嫁前的那一夜,他嘴上虽然嫌弃,但眼里分明有泪光,他才四十出头,鬓边的白发就已经不少了。

    还有柔姨三叔和小堂妹,说想和她做一对好姊妹的云萝,说受了委屈会给她做主的云笙……

    好不容易有了好多亲人,她不想死啊……

    那滴血被江窈眼中涌出的泪冲刷下去大半,血混杂着泪,还是血的颜色,看上去仿佛是眼中泣出来的血。

    空气中一片死寂,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疯狂的皇帝还立在她身前,檀香气息萦绕着。

    可他迟迟没有动静,每一瞬都被拉得很长,江窈心中的恐惧被极限放大,可她不敢睁开眼直面死亡唯有逃避,眼睛紧紧闭着,长睫猛颤。

    随即空气中穿来一阵利剑破风之声,当是皇帝用力举起了剑正蓄势往下刺……

    江窈脑中一片铺天盖地的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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