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伤逝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大概十一点的时候,我接到班长老何的电话。”
“以往休假班长都很少打电话给我们的,我以为是有紧急出警,需要我归队,毕竟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可是老何只是告诉我,朗州第一医院有紧急警情,让我好好待在家里,家里人在外面就赶紧回家。”
“现在看来,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可那时我并不理解,但五六年的战友,我也没有什么怀疑,还是赶紧打电话给秀秀。”
“打了七八通电话,却根本打不通。我那时也急了,就穿上衣服出门去找秀秀。”
“没成想,一出门就遇到秀秀,她一个人瘫坐在单元门口。”
“我以为她是累着了,还是哪里受伤了了,就赶紧抱起她往家走,可秀秀却挣脱出来。”
“她哭着说自己好害怕,我就赶紧抱住她安慰她,可她却只是让我把小推车里的货物赶紧搬进家。”
“我这才注意到秀秀满头大汗,我以为她是生病了,就想带她去医院。”
“可秀秀却突然发疯一样打我,问我为什么不听她的话,还说是不是要她死在我眼前我才满意。”
“我只能先把她买的东西搬进家,又赶忙出来看秀秀。”
“就这一会的功夫,她的脸色就变得一片惨白,眼睛却红的仿佛要渗出血…我哭着求她去医院,她却说要我把她抱回家…”
“回了家,秀秀就坐在床上,安静地给大头叠衣服,一件儿一件儿地叠,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衣服,叠的不好还要拆开重新叠…”
“后来她让我把叠好的衣服和大头抱出去,让我把她捆起来…我说有什么不舒服咱就赶紧去医院,她却说外面这么乱,到处都是怪物…去哪里都一样…”
“我这才想起老何,再打电话给他却也打不通了…”
“秀秀就坐在床上,要我抱着她,她说自己身上冷…她说如果一会自己变得像外面的怪物一样,就让我送她走…”
“她说她不想让我看见她变得那么丑…她也害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大头…”
“她说她还没看到大头学会写字…没看到大头考上大学,没看到大头有女朋友,不知道哪个女孩会和大头一起叫她妈妈,给她敬茶…”
“秀秀边说边咳血…我求她别说了,可她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她说我工作那么忙,答应她的旅行从来都没去过…”
“她说以前谈恋爱我会送她很多小礼物,结婚以后就不送了…但她不怪我…”
“她说等老了,她还想像以前一样和我去吃好多好吃的,去到处玩…”
“我在外面救了那么多人…可是,我却,救,不了秀秀…”
说到这里,赵克勤却是已经哽咽到说不出半句话,随即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陈锦沉默半晌,也只是轻轻拍了拍赵克勤的肩膀,安静的站在一旁。
尽管赵克勤表达的七零八碎,陈锦却仿佛看到一个坚强的妻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交代着日常里的点点琐碎。
陈锦的生活阅历并体会过没有这种情感,但并不妨碍他于此共情,并为之动容。
此外,陈锦还从赵克勤的话中整理出一些有待商榷的东西。
因为宿醉,陈锦并不知晓丧尸最初爆发时期的具体情况。在此之前,他下意识的认为倒在自己车前的女丧尸,便是此次危机的源头。
但结合赵克勤的话来看,朗州第一医院作为朗州最大的公立医院,如果女丧尸真是导致医院沦陷的元凶,甚至需要消防队出动的程度。
那么在此之前,女丧尸是如何横跨七八个街区到达医院的?不排除是随后赶来的警察将其送进医院的可能性,但既然丧尸已经被控制住了,又是如何出逃甚至导致医院沦陷的?
另一方面,如果真如赵克勤所说,秀秀是被感染后,从超市回家,甚至期间还和家人交谈后,最终丧尸化。那么秀秀是如何被感染的?结合赵郁在电梯中提到的,丧尸情侣迅速尸化的情况,秀秀又是如何延缓丧尸化的进程的?
是个体差异?还是…情感因素?
或者说,是…爱?
陈锦顿时觉得内心中有诸多疑点,但显然,此时并不是提问的时间。
“赵哥,可这样一直捆着嫂子…也不是个办法,你是打算…”良久,陈锦见赵克勤逐渐趋于平静,才开口问道。
“让你见笑了,小陈”赵克勤走出卫生间,拿起毛巾抹了把脸,才说道:“出事以后,我就和大头一直睡在客厅里,这几天大头发烧,哭着问妈妈去哪了,我只能骗他说妈妈去上班了,等大头病好了才回来。”
“秀秀说了,她不想让我和孩子看见她这个样子。可是大头还小,我不想让他这么早就没有妈妈。”
“等他病好了,等他再大一点,我会如实告诉他,秀秀是一个很好的妈妈,我还想让大头再看看秀秀,让他永远记住他妈妈”,迟疑了一会,赵克勤才道:“说实话,我也舍不得秀秀。如果没什么意外,我想尽可能的,让秀秀就这样一直下去…”随即,便是沉默。
还有半句“等以后情况好转了,说不定秀秀还有救”,赵克勤却是根本没有勇气说出口了。
大概,在内心深处,他也明白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锦没说什么,这是一个男人对于爱情,对于家庭做出的抉择,他只能表示尊敬。
二人返回厨房,继续烹饪着未完的晚餐。
一轮弦月挂在天边,透过稀薄的云层,可以看到几点明星点缀在一旁。
主食是煮好的土豆,赵克勤简单煮了两个罐头,还给孩子下了一锅面条。
陈锦连着吃了几天的锅巴,嘴里早已是不知咸淡,吃的是一个大快朵颐。赵克勤还招呼着要不要再加两个罐头,陈锦连忙摆手,还拿出锅巴给二人加餐。
将碗里的面条用勺子捣碎,赵克勤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小声抱怨道:“小陈啊,不是我说,你这锅巴味儿有点怪啊…你从哪买的?”
“哎呀,估计是放的时间久了,赵哥你也别老吃那罐头,那保质期那么久,必然是纯纯的科技与狠活啊。”陈锦忙不迭的解释道,随即转头摸了摸孩子胖乎乎的小手,逗的孩子一阵发笑。
“大…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赵阳…妈妈,给我取得”,奶里奶气的声音。
窗外,月亮悄悄躲在了云层后,静静看着屋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