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二又来了
皇帝皇后一起出宫,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换上了便服,从安礼门经过内苑出去,可比走通化门近多了。等真的出了城,就已经是浩浩荡荡的百人队伍了。
李二本来是想骑马的,他喜欢叱咤风云风云的感觉,但是长孙不会骑马,于是李二就一同坐着马车。
自从晋阳起兵之后,就一直苦了妻子,李二也是心感愧疚。特别是在武德年间,他更是出征在外,家里全靠妻子操劳。
在被父亲猜忌之时,更是替他尽孝缓解猜疑,恭顺亲近列位嫔妃,争取后妃们的支持。在玄武门之变时,坚定的陪着他鼓励助威。
现在大局已定,也是时候该多陪一陪了,而宫里虽然大,却依旧闷得慌,正好李二此时想着来摆放下迪夫,也就顺便带着出来散散心。
李二可是听说了,迪夫那的吃食与众不同,非常的美味。
马车走得有点颠簸,但听着长孙在耳边吱吱喳喳的,李二心情格外愉悦。
然而这种心情才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停了下来,李二顺着打开的窗户往外一看,两边还是刚冒起绿苗的麦田,明显是还没到地方。
而且前面马蹄声有些慌乱,还不时有嘈杂声传来。
李君羡跑了过来,禀报道:“启禀陛下,前面就是迪县男所在的怡然庄了,只是前面放有路障挡了进庄的去路,另有六名孩童身披皮甲在把守,臣已派人前去擒拿。”
他这是第二次来迪家庄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区区的六名孩童,居然敢挡了圣人车驾,要不是知道陛下对那迪县男的态度不一般,此时那六名小孩就不仅仅只是擒拿下来这么简单了。
长孙满脸惊讶的看向李二,她想不到今天前来拜访的人,居然如此大逆不道,而二郎居然还能忍得住。
李二脸上有些郁闷,居然没想到迪夫真的就给庄丁配了甲,伸手掀开了马车门帘,走了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不怕王法么?”稚气未脱的喊声,声音很高,带着愤怒。
李二眯着眼,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颇具个性的庄子大门。
两边是方方正正的石头柱子,棱角分明,在顶上的似乎是通过一排栅栏相连,整个大门浑然一体看不出一丝拼接的痕迹,仿佛用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
在栅栏的正中有三块一米宽半米高的牌匾,分别写着怡然居三个大字。
这就是迪夫无中正有造物的风格,李二心里非常明白。
孩子们即使被抓了也不屈服,在奋力挣脱着,被侍卫押着到了跟前,脸上的怒容不改,却只有其中一个在连声质问道,而其余的都沉默不言。
“这里是皇城脚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李二看着这几个小孩,知道这就是迪夫买回来的那三十个孩子奴仆,但已经不复是第一次见到那般骨瘦如柴,面色红润,精神奕奕,健硕颇有力气,得侍卫二对一才能控制得住挣扎。
内心对此充满了兴趣,这小孩要是大上一些学点武艺,只怕寻常三五个侍卫都未必能打得赢,但是现在还太小了点。
“几个小孩子披着几件皮衣而已而已,松开他们吧。”李二摆了摆手,吩咐左右松开,又对着小孩说道:“我是来拜访你家郎君迪兄的,却不知你等为何拦下我的车驾?”
“回禀郎君,最近庄中事物众多,我等在此值守,防止外来闲杂人等进庄捣乱。”
无视了那双警惕的眼神,李二自顾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认得多少字了?”
“回禀郎君,我叫迪仁物。”迪仁物有些自豪,他是第一个得到郎君帮忙起名的。
远处的庄子里跑出了一群人,但李二看也不看一眼,心底里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对着迪仁物说道:“迪仁物,小小年纪不慌不乱的确实是个人物,朕是当今皇帝,你要不要跟着朕,保你荣华富贵?”
“不去。”迪仁物大声回道。
旁边的侍卫都闭耳不闻,专心的做着防卫工作,时刻在防止着这几个孩子暴起袭击。
李二又问道:“为什么呢?”
这下迪仁物也不再回话,就在那站着。
万元心里惊慌地匆匆的跑了过来,喘着大气连忙行礼,然后又将李二请进了庄子。
只是东家现在不知去了哪里,找都找不到,这几天都是这样,要不是早上和傍晚时候还能看到,庄里还都以为东家跑路了。
李二顿时思绪万千,感叹迪夫的神仙逍遥,哪里像自己整天被困在案桌前劳神。
既然迪夫不在,李二也就不进宅院了,带着长孙在庄子里转悠。
万元在不远处跟着,不敢听李二与长孙之间的交谈,但只要声音稍大的呼喊,又能即使上前。
长孙也见过不少的庄子,但对于这个庄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二郎,这庄子的房屋排列整齐,道路上干净,庄里应该很穷才是,为何这里的百姓却精神抖擞,比长安城里的百姓还要精神?”
“观音婢有所不知,那迪兄是乐善好施,于庄中建有食堂,庄里百姓每日都可前去领取吃食,庄里的民众全赖他而得活,这能吃得饱饭,东家又是不错,心里高兴,人也显得精神了。”
“二郎说的是,但我想应该不仅仅如此吧,对庄民好的庄子也不在少数,但却每一个比得上这个庄子的。”
李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长孙微笑着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走着。
哪怕现在是冬天,庄子里一切都那么的生机勃勃,人人充满了干劲。
“拜见陛下。”
王安匆匆的赶了过来,这是早先时万元派人去通知的。
“不必多礼,迪兄此时恰好不在庄子里,你也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对庄子里很熟悉了,今日就由你来当向导吧。”
“是。”
多了王安,长孙此时收起了小女人的性子,李二也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这怡然庄。
“这边是生活区,给各家各户统一规划了住宅地,虽然现在很多仅仅只是茅草房,但迪兄在庄子边上起了砖窑和水泥窑,以后都会重新再建的。”
“水泥窑?做什么用的?”
“水泥窑是用来产水泥的,通过煅烧石头可以得到,具体的还没有成品,只是听迪兄说,水泥遇水后会变硬,跟石头一样,用在铺路建房都是非常好的。”
李二听得心里火热,既然能用来建房,那么就肯定能用来筑城,可以大量渐少徭役。
再想想自己皇宫里已经老旧不堪,却因为国库空虚只能修修补补,而这里的百姓都能住上砖房,李二心里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大广场,食堂和书院就在旁边相邻着。
此时虽然已过了午饭时间了,但王安想着李二是从京城坐着马车过来的,或许是没来得及吃的。
“陛下,前面就是食堂了,不如去那歇一会,吃点东西?”
李二一听,他确实没吃,一直听说了迪夫这里美食很多,早就想来尝尝了,上一次来却只喝了几杯茶,又拉不下面子来讨要。
王安此时正中李二下怀,于是应了下来,带着长孙就往里走。
李君羡则苦着了脸,他是最不希望李二在外随便吃东西的,要是李二稍微出点什么问题,往轻了一个失责的罪名是免不了的。
食堂一般来说是过时不候的,但啥事都有特权,王安就是那特权阶级里的一员,更何况万安还在后面跟着。
后厨开始动起来了,王安开始摆弄学来的茶艺。
李二先给长孙递了一杯之后,才慢慢细品。
茶还是好茶,只是差了点。
“李安,你在这里这么久了,就没想着学着点用在你的庄子上?”
长孙细细地喝着茶,两只竖着的耳朵却在等着回答。
王安苦笑,他也想学,却是学不会的。
“不是我不想学,是实在学不会。我也照着迪兄这庄子里的布置,将我那庄子改了,却只收到背地里的怨言。”
“你就没去思索其中缘由么?”
“迪兄说我这么做只是做了个形式主义,百姓们劳师动众,却没得到什么好处,自然就会有怨言了。”
“他没说怎么解决么?”
“这倒是说了,迪兄说只要百姓们吃饱穿好,少了压榨,生活有了盼头,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但光是一个吃饱就很不容易了,迪兄有着挣钱的法子,所以能花大钱贴着粮食让庄民吃好。”
李二沉默了,也很无奈,粮食确实是个大问题。
“那你就没去学点别的?比如那能省柴火的沼气?”
“沼气池的确很好,却也是现在学不来的,主要是没有能用的水泥,沼气池也就盖不成的。”
“那就一点儿都没学会?”
李二有点咬牙了。
“那也不是,迪兄曾说,兜里没钱是干不成大事的,所以我现在做点买卖挣钱,然后用于庄里,别的不说,现在庄里佃户比以往可是精神多了,但委实是太费钱了。”王安有些委屈。
李二看了看王安,一阵头大。
还是可信又能用的人太少了。
太聪明了的不行,什么阴谋阳谋的迪夫一眼就看穿了,那样刚刚修补的友谊小船瞬间就翻船了。
笨了点的好是好,顺利与迪夫搭上线了,却画虎类犬学了个寂寞。
而用强更是不行,都不一定有用,那一手无中生有看得心里都发毛,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来还得求点神药。
唉,就这么着吧,慢慢来。
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的美食,似乎也没那么美味了。
但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长孙则轻皱着眉头,只吃了不多就停下了筷子,美食虽然很可口,但是肯定耗费不少,实在不宜多做尝试。
如今天下战乱刚刚结束,到处都是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百姓,宫里一切都力求简省,以身作则。
虽然也明白李二的心意,但若是因此好美食引得六宫内外争相效仿,再现靡靡之风,那就不好了。
而这个庄子里的房屋到饮食都如此的讲究,确实也算得上是个奇人,但却很难与那些为国为民的贤才联接到一块去。
更对二郎如此宽容大度对待的庄主十分的好奇,不禁问道:“李安,你与迪庄主相处时间不短了,你觉得他是怎么的一个人?”
“迪兄性子非常的随和,与庄子上下所有人都能有说有笑的,哪怕是奴仆都不例外。
他的想法点子非常的多,虽然不通弄农事,却能提出许多建议。
他很讨厌繁文缛节,也不通晓各种礼仪,一开始行礼时动作时常出错,后来就干脆都不再行礼了。
但是对于茶和吃食特别讲究,别看这些吃食这么精致,却也是用平常粮食来做的。”
长孙轻笑着细细地听着,等王安说完之后点了点头,对着李二说道:“二郎可是休息好了,我们再在庄子里走走,我还想多看看,要是等会遇到了迪庄主,有些问题再直接问他好了,想来迪庄主性子随和,也是不会怪罪的。”
李二一听,豁然开朗,站起来对长孙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再走走。”
广场上,八十多个八到十三岁的孩子,排成了四排,在寒风里一动不动的站着,小脸冻得通红通红的。
王安顺着李二的目光看去,连忙解说道:“他们是在做日常训练,这种方式叫作站军姿,迪兄说可以增强孩子们的意志力。”
“他们可都识字?”
“认得,迪兄每天都在教,不过今天好像是开始教算术。”
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在坚持着。
李二看了一会,问了一句:“你的儿子也在那队列里面么?”
王安心里一颤,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两个都在那儿。”
“嗯,走吧,我们去看看那蜂窝煤和那个玻璃房子。”
李二也再没说什么,带起了头就往前走,步伐坚定。
长孙紧随其后,面带微笑。
一旁的侍卫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