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回忆
“一路注意安全，还有，以后我们不吵架了，回国后长时间开车一定不要疲劳驾驶，该去服务区休息就休息一下。”
手指整理过即将出门人的衣领，说话的人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涩。
“不要太操心，再说都是两天后的事了。我下了飞机会去休息一会儿，实在不行车扔在停车场，抽空再开走。”
男人温和的声线中满满是浓浓的恋恋不舍。
“别难受，这次出完差我会去申请调岗，稳定下来我会和爸爸好好谈一谈。”
目送着窗下越来越远的身影，一股尖锐的疼痛缠着心脏无法呼吸，他就要走了，宁舟，你要看不到他了。
“长河！”
拖鞋在下楼的时候踩掉了一只，人疯狂地追了过去，一把搂住男人后背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
“乖，不哭了。”
男人低下头，握着交缠的双手。缓缓转身理顺她的发丝，如同天鹅绒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
“我答应你，回来我们就结婚，不往后拖了。天冷，快点回去。”
宁舟望着弯下的身子，感触着脚底被对方温暖的手掌包裹，趴在对方的怀里泪流得更凶了。
“我等你，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别天天工作工作，我，我。”
哽咽的话语无法顺利出口，泪被轻轻擦掉，又被人亲了亲。
“回去吧，等我，嗯？”
对方红了的眼圈中有无声的情意流淌，沉沉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如同沉沉的夜空。
“你先走，我想看着你走，还有别回头看我，我怕我难过。”
“好。”
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风刮过有些冷，宁舟站着，静静看着。从学生时代就这么看着对方从自己家楼前离开，七年了，时间真快。
那个背影没有转身。
突如其来的失事消息在次日新闻中看到，电话铃响起的一刹那如同失聪。忘记了一切是怎么发生，忘记了一切是怎么结束，只记得曾经百般挑剔的那个女人抱着自己失声痛哭，几度昏厥。自己抖动的手无法打开那个装着自己照片的钱夹，灰尘和血渍是空荡荡留下的唯一证明。
女警察温声细语的低劝一时间离自己很近，一时间又很远，整个人浑浑噩噩落不下一滴泪。
墓前的花仿佛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那双寂静而温柔的眼睛似乎又与自己对视，一眼望不到湖底，有无声的波光璀璨。
逐渐地那双眼睛上的面孔变得清晰，温和的轮廓变成刀刻一般的线条。离去的背影缓缓转身，是一样温暖的笑容。
宁舟猛得睁开眼直起身子，毯子滑落下来。她胡乱抹了一把脸，心中疼痛的感觉慢慢散在全身。
三年半了，不，四年快五年了，怎么又梦到曾经，怎么最后又梦到了贺兰诚。
她茫然望着杂乱的桌面，锅子已经停了，一堆零食在旁边随意搁着，冰淇淋盒子上显眼的logo与她安静对视。
“我睡着了？”
勉强开口声音一片沙哑，宁舟将自己拽回现实，头昏昏沉沉地有些难受，不大像宿醉。
陡然想起睡前发生的事情，她闭上眼又有些头痛。
零一静静感知着宁舟的情绪，精神场内再次淌过金色的河流，牢牢封固的领域淡了一层。他望了望那颗星星，有自知之明地保持沉默，不发表一丝疑问。
敲响书房紧闭的门时，宁舟有些站立不安，不过该承认的事情得承认，希望自己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门被打开了，宁舟低着头。
“影哥，那个。”
“醒了？天不早了，我预定好了车子，回去好好休息。”
宁舟听着对方有些暗哑舒缓的声音，不敢抬头。
“我，我不小心碰了你房间的仪器。”
宁舟闭着眼横下心一口气说了出来，心里舒服了很多。
“不是什么大事，检查精神力的最新装置而已，不过以后别太好奇，知道吗？没人在旁边会很危险。”
叶琉影控制着自身的情绪，强做无事敲了敲宁舟的脑袋。
“嗯，对不起影哥。”宁舟默默咽下想说的话，脑袋垂着不敢迎接对方的目光。
头被轻轻揉了揉。
“走吧，我送你。”
提着一堆零食的宁舟在车内怅然若失扭转头，车窗外叶琉影笑着朝她挥挥手，她转过头舒出一口气，这一次见面无比糟糕。
“零一，以后不许再发生这种事情，我会尽一切办法带你离开，但今天的做法实在是，实在是”
宁舟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一阵迟来的羞耻充斥着整个胸膛，尽管内心轻松了一些，但以后怎么面对叶琉影，她真恨不得有个洞让她钻进去。
“不会了。还有今天的事就谁都别提了，行吗？包括贺上校。”
宁舟沉默半晌，终于吐出一个“好”。
说什么呢，够记入人生的黑历史，还好没造成太坏的结果，还是抹去吧。
零一回忆着叶琉影之前的状态得到宁舟的答案后，松下了紧绷的状态。突然之间他又有些懊恼，那个所谓的智脑不过是自动迭代的智能体罢了，倒是开启了意识共通的部分作用，但太不成熟。叶琉影的话语和表情让他觉得惊悚，对了，还有那股莫名的精神力。
想到此，他看向核心处安静的能量，决定守口如瓶，打死也不给宁舟透露一句。不过看向远处黯淡的流光，平生系统第一遭，想到那个老男人，心虚得有些厉害。
叶琉影看着窗外夜色中人来人往的热闹，眼神空洞。
两年前自己义无反顾的选择开启了痛苦的折磨，叶希尧昏迷不醒身心重创的样子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不后悔。
这两年大哥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不择手段试探灰色地带，又让他的心脏缩了缩。
许家，倒是将一切推脱得干干净净，锅子甩得麻利漂亮。他一直知道叶希尧在与爷爷关系决裂后的一系列动作，如今叶家四分五裂，许家也被拽下了高台。你做初一，别怪别人做十五。要怪就怪风平浪静后以为有了权利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侥幸，空档期能操作的事情太多了。
混乱的想法绞在一起，叶琉影扭过头静静看着桌面上自己刚发出的体检数据。
想起宁舟，他的心脏重重一痛，从未有过的绝望如同屋内未开灯的黑暗啃噬着周遭的一切。
下午来时的路上，内心不断翻过太多的不可能与奢望的期许，种种矛盾此时被彻底断绝。
桌上的屏幕亮了，他安静走了过去。
“小影，我会尽量匹配合适的人选，以后不要再发生今天的事知道吗？哥知道你内心难熬，给哥一点时间，一定注意身体。”
“知道了，哥。人选什么的再说吧，不着急。我就是想上机甲心里憋屈，一时烦闷想左了，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放心吧。对了，回头让我升四年级呗，或者摸摸机甲也行？”
叶琉影检查一下词句，添加一个放肆的笑脸，点击发送。
他轻轻将屏幕放在桌面，不再等待回复，再次面对窗外的脸上，一片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