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屠狼
九十码，七十码，五十五码处宁舟在一棵稀疏的树旁站住了，四处没有过多的遮挡，附近大仓库里野兽的嘶吼越来越大，似乎预感到不可名状的挑衅而焦躁起来。
宁舟抚着胸口，让心跳降下来。她默默调整呼吸，扭身，扣着的石子被汗浸透了，她用衣服蹭了蹭，依旧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一头獠牙狼从趴卧的姿态慢慢弓起身，它的耳朵竖了起来，宁舟仿佛听到了它鼻翼扇动的声音。另一头有些不耐甩了甩尾巴，但依旧背对着宁舟。
不能再等了！
一颗石子轻轻滚到警醒的那一头跟前，力道控制着悄无声息。
“好孩子，过来，再过来一点！”宁舟无声地盯着，“再靠近一点！”她又丢出去一颗，看着那头狼往自己的方向慢慢踱来。
她从藏身处猫着腰开始折路往回跑去，这一次用上了所有的精神力。尖锐的疼痛让头脑无比清晰，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风声如同凝固着露珠，一帧帧滑动过叶片，身后野兽腾越时的气流每一秒都能感知。
零一的情绪模块跳动剧烈，它不敢出声打扰，已经没有了任何提醒的必要。
“一个好的侦察兵要会摔，各种摔，摔得灵活。一定变被动为主动，宁舟，你记住绝对不要让对方的枪口对准你！”零一曾经的教导此时一字一字清晰从头脑中闪过。
反应要在一秒甚至半秒瞬间，先下手为强！
宁舟极速扭动身子，她好像听到体内骨骼的响声。借着前脚变后脚的趋势，她找到平衡的重心，一个铲滑在野兽下落的同时人已如同一条弧线轻巧跃至毛烘烘的腹下。
嗤啦！没太大的声响，柔软的肚皮已经被刀刃直直掠过。
待宁舟一个翻滚至一侧时，她的半边头部被喷出的血线染的通红，在夜色中有些可怖。
第二头野兽来不及发出悲嚎，只抽搐了几下便悄无声息。
风沙又来了，即使在这个类似决斗场的低坡依旧毫不留情狂虐着，不分对象不分时间。
“宁舟，小心！”
“流光，身后！”
宁舟尚未从喘息中平缓，零一和一道遥远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一道庞大的黑影伴随着一道疾风朝自己的后背扑了过来，闪躲已经没了可能，宁舟半侧过身体，用受伤的右手闪电一般紧紧握住了一边的獠牙。
方向有点歪！是她脑海中仅有的念头。
野兽庞大身躯的冲力带着宁舟往后倒退了几步，不能退！退了就是找死！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让眼前有些模糊，宁舟举起颤巍巍的左手，在獠牙狼的脑袋转向右臂时，匕首脱手了。她双手死死扣住了两颗凸出的巨齿，身子已经从后仰调整到了前倾。
一人一狼对峙着，如同两头愤怒的公牛。宁舟感到鞋底一片火热，浑身上下的紧绷，如同发条被紧到了极致。大滴的汗珠打在睫毛上，混杂着血液中不知名的腥臭。
野兽似乎被激怒了，发出不甘的嘶吼，红色的眼珠在黑夜中流露出邪恶的凶光。它急躁着蹬动着身体，巨大的压力向宁舟倾斜而来。
“想吃我！你想都不要想！”宁舟恶狠狠从齿缝间吐出这句话，因为用力，手背的骨头像要破皮而出。
“你想都不要想！”口腔壁泛起一片甜腻的铜腥味。
“流光！”乔云的身影已经奔至眼前，她不要命地就要扑过来。
“刀！”
“刀！我下面！”
宁舟第二次提高了声量，乔云哆嗦着，不顾一切开始在地上胡乱摸索。
“压，压住了！”乔云的声音带着恐慌的颤抖。“流光，你再撑一下，我这就去捡！”
宁舟的思维越来越混乱，她的眼睛因为泪水汗水和野兽的呼吸刺激地睁不开，头疼是唯一的感受，整个背脊一片僵硬，双手火辣辣一片。
“宁舟你撑住！”零一的声音中第一次有了破碎的慌张。
但宁舟的耳中已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包括乔云的一声闷哼。她的手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知觉，只有一片麻木，她知道未知的下一刻终于来了。
“跑！乔云，跑！”
她拼命喊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干裂。
“我拿到刀了，流光，马上就好！”乔云压下嘴里的低吟，拖着步子往宁舟的方向跳去，寻找最好的落脚点。
“不行了，我撑不住了，星河，我真的撑不住了。”宁舟只觉得意识一片模糊，压力越来越大，她脱手了，身子往后仰去。
“流光！”乔云发了疯一般，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彭！彭！”伴随着两声枪响，是野兽的一声凄厉的吼叫。
乔云顾不得其他，托住宁舟拼命往外拖拽，之后跑到狼身旁边，一个翻身骑在獠牙狼扭动的躯体上，一刀又一刀扎了下去。
“我宰了你！我宰了你！我宰了你！”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双手，也染红了她的双眼。
远处一个身影背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狂奔而来。
“流光，醒醒，流光，听得见我说话吗？”沈默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到一边。从应急包中取出一枚微型应急针，照着她的手臂静脉的地方直接推了进去。
“阿川，你妹妹还在上面，我来不及抱她下来，你快过去！”
他抬起头，严肃说道，“够了，阿川！你快点，别，”他下面的话突然断了。“你腿受伤了？”
沈默骂了一句脏话，将医疗包一把扔了过去。
“赶紧包扎，我们得赶紧走，刚才的动静我怕会把人招过来！”
他说完不等乔云的反应，将身上的重物卸下，折身往坡口又狂奔而去。
宁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胃里颠的难受。“我说，轻点，好歹抬着我啊！”她低头看着背着她喘不过气的沈默，开起了玩笑，只是声音破碎不堪，只有断断续续的气音。
“醒了？”沈默停下脚步，将人放了下来。“醒了吃点药，补充下体能，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
“准头怎么样？我好像听见枪响了。”宁舟说道此处，心突然一沉。
她挣扎着起身，浑身的疼痛牵引着骨骼，心火烧火燎的难受，头疼有些缓解但依旧要命。
“你自己选一把，还有为什么不等我？”沈默走到缓步跟随的乔云身边，取下她背着的狙击枪，将枪支和医药包全部扔在了宁舟身旁。
“我要知道你有这宝贝，干嘛要冒险？”宁舟摸过医药包，捡了两片黄色药丸到手中，挑眉看了一眼沈默。
“吃一片吧，两片反应太大。”沈默皱眉。
“太疼了，等出去了再说。”宁舟将止疼片塞入口中，连水都没喝直接咽了下去。
“这把吧，我喜欢大家伙！”宁舟等着身体的疼痛有所缓解之后，抄起了那把狙。分量重，目标明显，没有散弹枪灵活，需要极度的专注力，宁舟没有犹豫。
“零一，这玩意儿怎么用？”宁舟等着身体调整状态，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枪。
“肩膀托住枪托，右手扳机，左手手托，身子重心要稳，注意风向，瞄准镜千万不要遮住眼睛，小心眼珠子掉出来。瞄准镜上的钮是调高低的，倍镜你要根据距离自行调整，总之你瞄准正确是一个环装阴影，如果是月牙就继续调，这些需要函数计算或者经验，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提醒你，不过需要你先给我指令。”
“先给你指令？”宁舟的手停了下来。
“舟舟，我的能量即将告罄了，我必须留出来一些给你应急用，不过换了个方式，我还在你身边陪着你。”零一的话语里有些疲惫，担忧和不舍。
突然他拔高了声音，恶狠狠道，“宁舟，你要是不把我带出去，我回头就把你摁到训练场将你训练成孙子，喊我叫爸爸，知道吗？”
“好！”宁舟摸了摸心口。，她的眼圈湿润了。一人一系统谁也没去管话语里的矛盾。
“我想说这句话好久了，到底说出来了。我要关闭智能模式了，舟舟你要好好的知道吗？”零一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嘀”的一声，陷入沉寂。
“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的，小崽子，我向你保证！”宁舟低头，攥紧了手心。
呼啸的风带过一片冰凉，少了往日的风沙，多了一些水汽。宁舟知道，他们即将接近终点。
她站起身，不远处乔云半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水瓶，整个身子侧着专注听着沈默讲着散弹枪的用法，阿朵嘴里嚼着东西，边整理背包朝自己看过来。
宁舟微微一笑，慢慢起身，朝着她的同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