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船上
“别怕，”宁舟轻轻拍了拍阿朵的后背，车上的空气很闷，她没有去瞅向其他的人。很快车子转过了一个弯，宁舟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甲班已经放下，还未待她反应，运输车已经进入一片昏暗之中。
车上没人说话，不过几分钟，小蛇头喊道“都准备好，下车。”声音里有了些野蛮和凶狠。
宁舟顺着下来的七八个人，走在最后面。当清点人数结束后，她被坤哥拦了一下。
“按理说兄弟你给的东西已经够了，不过你也别嫌我贪心，你知道我要打点的事也多，更何况你还多带了一个。”他盯着宁舟的表情。
“知道，该交的会交。”宁舟面不改色，“她的也算在我那一份。”
对方这才笑了起来，“给你的位置是靠近后面的位置，14号，下面是个引擎舱。可能会受点罪。”说完又靠前一步，小声道“不少的人可是在下面摞罐头呢，黑中黑知道吗？”
宁舟脸上摆出感激的表情。
坤哥弹了下舌头，又嘱咐道“以后能弄着票给我呀，我帮你处理也方便。别跟我说票也是你捡的。”说罢他指了指一个小舱口，示意宁舟进去，之后没有停留走至前面安排其他人的位置。
宁舟知道很可能她与这个坤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之后矿星挖矿的抽成都将通过对方安排的人进行交接。她扭过头，透过漆黑的舷窗看向外面。
有一个男人被几个黑衣人架出人群，一把扔在了地上，身上又被狠狠踩了几脚，如同垃圾场上随意丢弃的物件。周围的人群果然散开了，一个个老老实实排起了队。但后面依旧有人往前推挤着，不时有人被带倒，宁舟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尖叫，有个别几个孩子，孤立无援站在外围，有的麻木观望，有的泪流满面。他们是被抛弃在这个废星的石子，未来的命运也只有这颗废星知晓。
宁舟没有再看，她紧紧抱着阿朵，不让她下来。
“听话，我怕扯着你会走散。”她低声对小姑娘说道。
阿朵将头埋在宁舟的脖颈处，不再盯着窗外。
“就像赶荒一样。”宁舟闭了下眼，“如果不是知道目的地是什么，我还以为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天堂。”她冷嘲一笑，“我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零一没有搭讪这个话题，只是让宁舟看好包裹，并注意裤腿。在脚腕的地方一个改良过的小型环形干扰器紧紧扣着，靠近裤脚贴肉的位置牢牢绑着一把匕首，零散的两块能量晶也分散在两个靴筒里。
感谢那两位从天而降的意外来客，分别对反干扰装置做了修整，不然真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功夫才能整改成携带的小工具。
宁舟眼前闪过一头不羁的银发，突然又想到星河注视自己的眼神。她摇了摇头，勉强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14号舱门有人把守，或者说每一个舱门前都有人把守。一身蓝色的制服，一把不知型号的散弹枪，一个圆形探测器，它们走到了宁舟的面前。
“牌号。”
宁舟递过去一个黑色的圆牌，那人接过，看了看递了回去。
“放下人，转身。”
宁舟依言照办，扫过正面后转身。
“滴滴滴”的报警声，检查的人停了下来，眼神有些凶厉。
宁舟愁眉苦脸从后腰处拿出一把改过的短刀和一块切割过，曾用在干扰器上的能量晶。
果然没有再响。
当扫描到下肢时，宁舟的身子如同一块石头，心扑通通的狂跳。
没有动静，很好。
她低着头，见对方没有让开的意思，手就从背包处摸出两管精神能量液，斑斑驳驳的杂质让检查人员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这里能哪里买点水，你知道这地方向来没什么干净的水源。”宁舟舔了舔嘴唇，睁着眼说瞎话。
对方没说话，接了过去转身进了里舱。
“在这等着。”
里面传出一阵吆喝喝骂，过了有一会之后那人出来，脸上却已经带出了笑。
手里被塞了两瓶水，耳边响起一道询问“你这东西还有吗？”
宁舟为难地打开背包“还有半管，是我喝过的。”她又扭头看向身旁的阿朵，“这是我弟弟，能不能行个方便。”
检查员往背包里探了探，看见里面果然只有半管能量液，除了一包自制的干粮和一包最劣质的营养液外再无其他。他的手腕往营养液处伸了伸，腕表处没有任何反应。他掀了掀鼻子，不再关注宁舟，随意又在阿朵身上扫了一扫，一切正常。
“进去吧。”语气已经没了刚刚的热络。
宁舟如释重负，抱起阿朵向对方挤出谄媚的一笑，低头进了即将呆上一周的“牢房”。
“不许闹事！”身后传来一声警告，随后舱门关闭了。
各种难以描摹混杂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蹂躏着人的嗅觉。多日没有洗澡的汗臭味，垃圾场的腐败味，人体汗液的酸臭味，偶尔一丝的血腥味和药品的味道算是在场勉强的提神剂。逼仄的空间里已经半躺半坐了六个人，宁舟扫了一眼，全是男人。她低头未发一言，心中也有了大概。
她放下阿朵，轻声一句“别乱动”，就朝着一块靠里的位置走去。那里有一个男人，乱糟糟的半斜躺着，一个人占着三个人的空间。
“块头不算太大。”宁舟思量过后，站在了这人的面前。
一时间舱内的人都静了下来，宁舟和此人一上一下对视了几秒。还未等宁舟说什么，那人已站起了身，瞧着宁舟挑衅的目光，嘴里不干净地骂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来抢老子的地盘。”
他嚷嚷着，右手便搡了过来，想要揪住宁舟的衣领子。宁舟瞬间就动了，她左手虎口朝下，一把抓握住伸来的手，准确的说是对方伸来的大拇指，直接用力下压。同时左脚一个上步，右手同步向上，一个向前推压，腰部扭转用力，使劲击压在了对方的肘部，左手拉右手推，一个小擒拿直接将对方按在了地上。
那男人抱着关节晃着手，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发出长嚎。宁舟退后，静静地看着，待他抱着胳膊起身后，冷淡地吐出两字:
“让让！”
那个男人脸色憋的通红，狠狠地看了一眼宁舟，往旁边的地方走去。周围不知谁发出一声嗤笑，说话的声音又响起。宁舟没有任何情绪表示，她打开毯子铺在地面，拉过阿朵的手，两人便坐了下来。
小姑娘的眼神里亮晶晶的，定定地瞧着自己，宁舟心里有些难受，她轻轻摸了摸阿朵的头顶，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睡吧，起来了吃些东西。”宁舟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看着阿朵依旧不肯闭眼的样子，她又补充道:“等到了地方就去找你阿川哥哥。”阿朵这才将头搭过来。
“谢谢流光哥哥。”
宁舟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
她望着四处密不透风的舱室，仅有的一盏小灯打亮了整个空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后面有一个关闭的小门，零一说是解决个人卫生的地方。宁舟嘲弄地一笑。
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有人离开。她没有过多关注，零一密切记录着每个人的特点，一人一系统均安安静静。
身旁又来了人，挨着挤挤地坐下，她没有回头，因为船开了。引擎的发动带来的轰鸣引起不小的震动，有一股烘烤的感觉蔓延开来。
“这船看来挺落后的，不过我们终于离开了，你一会儿眯一会。”零一边抱怨边关心。
宁舟嗯了一声。她不知道的是，当舱门关闭，引擎开动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不顾被甩下的危险努力在光滑的船体上攀爬，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这艘黑漆漆的运输船逐渐升空，最后一个人也被抛摔在了地上，哭喊和追赶的声音似乎也被这艘船带走了，如同带走最后一丝希望。
“简直是生死的一场对赌。”宁舟缓缓闭上眼，默默想到。
船开了，她终于离开了这颗不知名的垃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