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朱校长嫁女受举报
油子寨村松树沟中学的校长朱云炎,独生女儿朱亚月要出嫁了。
这既是他家的喜事,也自然是学校的喜事。
全体教师一起上阵,副校长“灯笼花”当起了总指挥。
她安排人将学校内外都贴上大红喜字。
因临近砖瓦厂,离农民的村子较远,场地宽敞。
当父母的,谁不是尽其所能,把养了一二十年的姑娘排排场场的出嫁?
亲朋好友喜上眉梢,来捧场子。
艾华和小荷倆从“灯笼花”信里得到消息,汇过来10元贺礼。
原油子寨大队文艺宣传队的队员们,能到场的到场,不能到场的也致信恭贺。
松树沟的八朵花儿,有四朵花在生产大队文艺宣传队。而如今,知青组里四朵花,全部离开了。回乡知青中,只有“灯笼花”和吴先秀两朵花儿在现场。
志远被“灯笼花”任命为“支客师(司仪)”,负责酒席安排、人员组织等工作。
原生产大队的支书郑有全、会计方大周,以及现任村支书吴立仁、副支书沈晓霞等干部参加了。
赤脚医生景德生两口子也来了。
对于涉及到在校学生的所有家长,朱校长提前告诉各班主任,一律不得他们参加婚典,更不接受任何一位学生的贺礼。
但仍有十几个家长不顾禁令前来。
朱校长一律退回了他们的贺礼钱,管了一顿饭。
早几个月前,朱校长他们两口子一家便筹划给女儿办嫁妆。
他家境虽然不怎么样,平时花钱又大手大脚,也没积攒下什么钱。
但毕竟还是村中学主要干部,两口子拿国家工资,还是好于乡的农民。
置办的陪嫁品也说的过去,绸面花被子打了10床。
朱校长夫妻俩忙乎了多天,待佳期定下,他们便告知了亲朋好友。
喜日子到来的前一天,便有来帮忙的,商量如何操持酒宴。
因无餐馆,不能像城里那样订上几十桌席面。志远请了村里会厨师的一班子人负责做饭菜。
他们连大锅和碗筷盘碟儿也一起带了来,倒也省去不少麻烦事。
志远又将“打杂的”人做了分工,谁负责购买肉菜,烧茶水,洗菜、洗碗、安置桌凳,端菜盘子,做大锅米饭,发喜糖,逐个责任到了人头。
然后,志远用一小张红纸,写上各项任务和责任人的姓名,贴在后院临时厨灶外墙上,分工一目了然。
大家领了任务,行动起来。因烟、酒、茶、喜糖等物品提前购置过,这些就不用考虑了。
但是,有十几位将日子听错了,竟然提前一天赶了过来。朱校长也用酒饭招待,至晚方去,第二日再来。
他们这一错,给众人当成了笑话,乐儿好久。
第二日一早,客人们陆续到来。男的女的,大人小孩都着了盛装。
学校正值暑假,偌大校院和所有教室,成为迎宾待客的好地方。
院子中央的树下,摆了一张旧办公桌,用红纸铺了,作为收礼记账处。
记送礼帐目的人,是学校刚转正的民师,大家称作“帐先”。他架上一副近视眼镜,等着开张。
桌上香烟折开了盒,放在了盘内,谁拿钱来上账,便递上一支。
朱校长两口子站在大门口。见来了客人,笑吟吟地迎上去,拉住手,请进了学校。
先到的客人正喝着茶,抽着烟,眼瞅着一群群后来之客,不认识的,盯着打扮,看容貌,品笑语,望行止。
认识的,忙站起身,搭上话,推让着座位,站着或坐下说着话儿。
院子内外,东一疙瘩,西一群的人,都笑眯了眼。
“哟,几年没见,还没变呢。”
“哪里呢,都成老太婆了。”
“你的孩子干啥?”
“没事干,在家正闲着。”声调儿低了。
“大学毕了业,在沿海工作呢。”音腔儿大了,眼里露出兴奋。
朱校长出嫁的女儿朱亚月被伴娘领着,一早去了镇里店上,化妆去了。九点多,她身着艳丽婚服,返回家,引来众人的目光。
女儿不认识的的亲友,朱校长夫妻俩介绍道:“这是某某。”
女儿依着叫了,却并未记模样、记称喟,忙钻进闺房了去。
逐渐,校院内外,人多起来了。
有个别骑摩托车来的,不少骑自行车来的,多数步行而来,都脚挨脚的登上了学校的台阶。
后院临时垒砌的大灶台上煎炸烹炖,切削剥拌,肉菜昧,烟火味,弥漫在空气里。
看忙不过来,一群群大姑娘、小媳妇主动给“打杂的”的人帮忙。她们用大捞屉洗着菜,大摞儿地洗着碗。
近十时,男方接亲的人到了。六辆摩托车在学校门前调过车头,停止了轰鸣声,一字儿摆开,都扎了彩条儿。
接亲的人,被“灯笼花”引进校院,来到提前准备好的一间房内,喝茶,点烟,吃点心。
还端来盛八个荷包鸡蛋热腾腾的碗,递给他们,“灯笼花”陪着说话儿。
半小时后,该发亲了。
先将嫁妆装上最后两辆摩托车。
女儿便在拌娘吴先秀老的搀扶下,上了头辆车。接亲和送亲的,坐上后两辆车。
朱校长妻子的眼圈红红的,拉住女儿的手,擦着眼泪道:
“好好的”,方松了手,眼瞅着女儿随车远去了。
众人仍找熟悉的人说话,围桌子喝茶。
有城里来的,或者是不常见面的,就于前后山坡上、地头里转悠,看远处的山蛮、田野和稀疏的村庄。
当然,有不少人去了砖瓦厂。
中午的酒席,在志远指挥下,用教室的桌子拼成餐桌。几张课桌一并,成为方形,四条长凳子上,坐八个人。
桌子侧面写有“关心下一代协会捐赠”、“希望工程”等字样。
“先开一轮儿,都坐了。”忽然,志远的大嗓门开始喊了。
一轮十五桌,有的设在院子里,有的设在各教室内。
赴宴的客人也不推让,随意坐了。
白酒,黄酒,啤酒,茶叶水,白开水,各选其好。
鸡鸭鱼肉做好了,盛进一个个盘子里。端盘子的人前来,用宽大木条盘子装了,全为同一种菜,来到一个个桌边,右脚一蹬地,发出“呯”的一声响
客人知道送菜的到了,最近的那位扭过身子,从大木盘中端出一盘菜下来,放桌子上。
依次类推,挨个儿每桌卸下一盘。
待上了几味菜,就自己动手,酌了洒,不等谁发令,便碰杯饮了起来。
端盘的人脚下走得急,脸上汗早出来了。
一轮酒席开过,客人从桌边撒离。
志远组织人准备开下一轮酒席。
第一轮吃饱喝足的客人,有的红晕着脸,嘴上油光光的。相识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一会儿,有几个人说家有事,告辞走了。
也有好事儿的,去翻看收礼的明细单子。他们挨个名字瞧,看看某某送礼金多少。
随后围上来一群人,边看,边议论着。
对认得的熟人,心里记下送礼数目。不认得的人,也比较着。
朱校长本家叫大哥的退休老教师眼花,拿近了收礼薄,瞅着问:
“共收了多少礼钱?”见无累积结果,心下犯急,便道:“我来算。”
每页统计后,写了数,掀过一页,旁边的侄儿再口算着,进行累加。
但数目一大起来,便犯难了,侄儿就找笔纸相加。待结果一出来,就喊:
“一千五百!”
“不少,不少。”
脸上满是皱纹儿的大哥笑了说。
路远的客人们陆续走了,在“回头到我那去玩、”“你留步”、“慢点走”声中,村中学的繁闹声渐渐稀疏下来。
路近的,被朱校长夫妻俩挽留,晚上接着喝。于是,他们找地方聊天儿、抽烟去了。
后院的厨灶上饮烟又起,帮忙人的脚步又快了起来。
脚步声里,直把一个嫁女的事,打下了时代的烙印,鲜活活地留在了山乡里。
没料到,不多久,有人到乡教委举报,说朱校长在学校大操大办女儿婚事,而且收了学生家长的一千多元礼钱。
这下麻烦了!